太子的伤不能过多耽搁,眼见稍有好转,便送去了离雁衡楼最近的一处行宫养病。
谢公子纾解虫毒的秘方只是一钱白蔷薇,是他在水汀顺手拔的。那白蔷薇也当真是奇诡之物,生于水边竟也没涝死,枝叶花瓣处生了些许白斑,吸取水天之精华,救了未来圣主的性命。
太子醒来便问道:“本宫怎地在行宫之地?”
令沉祐一直在近旁服侍,闻言立即躬身道:“是微臣护主不利,竟让殿下为那蜈蚣所伤!好在有位谢姓公子寻得解毒之药,殿下服过解药,安然无虞了。”
太子脸色一沉顿时不悦。
一旁的老内监察言观色,立即细声细气地说道:“胡说!太子殿下金玉之体,焉能为小虫所伤?令侍卫想来是连日奔波看错了吧?”
令沉祐顿察失言,连忙掌嘴谢罪。想来道理也是这般的,那太子,就算再如何草包无能,终究是未来储君。
此等为猛虫所咬几欲丧命之事若是传出去,可教太子今后如何服众?这草包的恶名恐怕要一辈子背下去了。
默清、谢籍、孙常者没有资格去太子的行宫,便在中途与令沉祐分开了。
本来谢籍救了太子的性命,合该去行宫领赏。但他本身淡薄随缘,不甚看重钱财之物,此事便不了了之了。孙常者说自己还欠怡春楼的青奴一贯钱,急着也坐轿离去了。
三人就此分别。花湘见默清已经出来好几天了,诗会早就完了,本身又受了伤,再不回府恐怕老爷怪罪。
默清点头称是,临上轿却忽然摸要腰间一硬邦邦的东西,原来是算命谢公子那本《六韬宝典》。
什么?
默清一阵懊透,自己终究还是糊里糊涂地买下了这本烂书。
再一摸头上,玉簪也没了,想来是被那该死的算命的拿去当酬金了。
花湘好奇地凑过来,道:“咦,小姐,这本书怎么没字啊?”
默清无比懊恼地叹道:“有字,那还能叫骗子吗?”
花湘根本不识字,还煞有介事地认真地翻书,道:“小姐,不是的,你看第一页还是有几个黑乎乎的东西的。”
默清见她把书都翻倒了,抢过来道:“那是最后一页。”
花湘不好意思地挠挠头,默清定睛一看,尾页画着一朵白蔷薇。
默清不明所以,想起之前的种种疑问,终于按捺不住,奔下轿去,说什么也要把话问清楚。好在三人刚刚分别,谢籍还未消失在人海。
他听得默清在后面大声呼喊,微微回眸道:“阮姑娘,还有什么事吗?”
“你等等——”
默清气喘吁吁地奔上去,拿着手上的书,“这画的是什么意思?难不成你早就知道令沉祐他们会中毒?”
他看了一眼《六韬三略》尾页的蔷薇花,默然笑了,“我还打你说甚,原来是为了这等小事。”
默清驳道:“什么小事?自昨日我遇见你起,就觉得你这假算命的奇怪得很。处处未卜先知,好像什么都知道似的,你倒是何方神圣?”
他长袖清风,诚恳言道:“阮姑娘何出此言,在下姓谢名籍,最多还有个字叫弥生。平日里广结善缘,爱好个卜算起卦,时不时也靠这微薄的本领糊口。也藏有些古书典籍,姑娘想买书或许也可以找我。此言早已反复交待得清清楚楚,姑娘怎地如此蛮横地反倒说在下故意隐瞒呢?”
这男子舌灿莲花,张嘴就能跑得开三门大炮,能把活人说死了,把死人气活了,自己肯定是说不过他的。
默清一拳捶在他身上,一连串问道:“你,你少跟我打忽悠!我就问你,和尚他们怎么死的?驼子他们又怎么知道算命的就是你?你又为什么扮成算命的老头子?在断崖上,你怎么能预知会有落石?你一介读书书生,又怎么知道水汀白蔷薇解毒之效?说啊,这一切的一切,你到底是……”
默清咄咄逼人,他向后跃开一步,把竹杖横在中间保持距离,黠然道:“诶?姑娘,有话好说在,怎么还动手动脚的。老夫可经不住您这般折腾。”
二人正当推搡,后面一位卖油花的大嫂不高兴了,原是他们二人这一来一往地正好挡住了她做生意。谢籍歉然道:“哦,原是挡了这位奶奶财路,当真罪过罪过。我等去也。”
说着拉着默清逃之夭夭,那妇人还在背后谩骂不断,倒也充耳不闻。二人就近来到一家茶楼,挑了个临窗好座。
茶博士殷勤过来询问茶叶,谢籍将一串铜钱排在红木桌上,道:“见门外‘湘潭’之牌匾,店家莫不是主打萃茶?哥儿,给上一壶新雪顶寒翠,八分熟,温火慢煎,多谢。”
茶博士拿着铜钱乐颠颠地去了,不一会就钳上了一壶温呼呼的热茶。默清啜饮了一口,立即追问道:“茶也喝了,嗓子也润了,你是不是可以回答我的疑问了?”
他慢悠悠地放下茶具,道:“丫头家家的惯会沉不住气。方才你说的委实口吐莲花,这会子着实是忘了。”
默清不依不饶地有把那一连串问题重复个遍,谢籍听罢半晌唏嘘叹道:“姑娘倒不失为心思活络,这般的口才若不去说书作戏,当真是屈才屈才。”
说着修长的手指略略抬起,信信然笑道:“第一,我非是孔孟之门徒,修的乃是老庄一派的逍遥道,最厌官场恶臭溷浊之气,亦不考功名。这白蔷薇解毒之术,乃是家师所言,不足为奇,这是其一。再者,断崖之下,姑娘忙于纵马奔命,我却眼观六面、耳听八方,但见那垭口之处,磐石坚而不稳,山脊削陡,大有倾颓之势,所以才大胆妄言,叫姑娘避开那灾祸。在下习《易》,又钻研天星风水之道,若是这点也推算不出,今后也莫要担半仙转世的虚名了。”
这人说话文绉绉的,默清听得云里雾里的,也不知是真是假。
只见谢籍喝了口茶继续道:“其三嘛,驼子那帮人乃是多行不义,到我这来自讨苦吃,我却未曾动手伤他们。其中一人被雁衡楼的冰锥戳死,一人为牌匾砸死,剩下两人姑娘也见了,乃是被倾倒的磐石砸死的。我既然打着卜算的招牌,自是言之有物,嘿嘿,姑娘心中还有什么疑问吗?”
默清怔了半晌,他所言语倒也合情合理,终是叹了口气,学着方才他的语气道:“公子倒不失为心思活络,这般的口才若不去说书作戏,当真是屈才屈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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