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复书点了点头,赞道:“难怪你把后宫打理得这么井井有条,原来是治理有方。”
赵学尔笑道:“前朝有例可循,我只是借鉴了而已,陛下不必夸我。陛下细看看这两份陈条有什么不同。”
李复书心知赵学尔会这么说必有用意,便细细地看了起来。
他看完了之后,总结道:“一份详尽具体,一份有详有略,且不但能给出解决之法,还能举荐办事之人,实在再妥当不过了。”
他举起第二本,感叹道:“这份札子真是比起宰相们写的也不输什么了。”
朝中官员本已经是集天下之才,而宰相们又是非朝中最贤能之人不能胜任。他们写出来的东西能够令李复书满意,在他看来那都是应该的。
但后宫的管事们虽说也是有品有级有官衔,但实际他们都是宫女或者侍从出身,他们无论是才还是能都十分有限,别说跟当朝的宰相们比,就是一般的官员恐怕都比不上。
可他们呈上来的东西却能让李复书都忍不住赞赏,他不由得心中感叹,赵学尔确实会调教人。
赵学尔道:“若是他们知道陛下竟然把他们与朝中的宰相们相提并论,不知道要高兴成什么样子。”
李复书知道赵学尔把后宫管理得好,虽然高兴,只是
“这与魏可宗的事情有什么关系?”
赵学尔道:“魏相身为宰相之首,当广求贤人,随才授任,此宰相之职也。我听说他还时常亲自受理辞讼案情,日不暇接,安能助陛下求贤乎?”
“所以我想着宰相们决议全国庶务,确实政务繁重,陛下不若让宰相们把各省各部的细务都交由下面的侍郎处置,唯大事上奏由宰相决议,如此宰相们才能有精力替陛下选求贤才,也不会出现像魏可宗这样因为政务繁重而累病的事情发生了。”
李复书恍然大悟。
魏可宗一病,他便急着找人接替他的职位,一时间又找不到合适的人,所以才心焦上火。
但若是让宰相们把各自的细务都交给侍郎,他便不必急着选魏可宗的接任之人了。
而且正如魏可宗所说,朝中的其他大臣们也需要展示才能的机会啊。
他若是让宰相们把细务交给侍郎们打理,侍郎们尽早掌握各省和各部的事务,就相当于他一下子得到了数位预备宰相,将来再有宰相之位出现空缺,他也不必担心找不到合适的人接任了。
第二日刚一下朝,李复书就兴冲冲地与宰相们商议这件事情。
“你们不但每日要在政事堂商议朝中要务,还要处理各省各部的细务,实在辛苦。朕想过了,宰相的首要之务是广求贤人,随才授任。从今日起,你们便把手中的细务都交给下面的侍郎处置,唯大事上奏由宰相决议。”
李复书乐呵呵地看着宰相们,想着自己这么为他们着想,他们定会同意自己的决定。
岂知宰相们却都一副受了惊吓的模样,显然没有领会他的好意。
只是他们相互之间你看我,我看你,最终却没有一个人回应他。
李复书奇怪道:“怎么了,怎么都不说话?”
“这”
众人都支支吾吾,一副想说又不敢说的样子。
李复书越发奇怪,询问道:“究竟怎么了?你们觉着行还是不行,总得表个态。”
姚厚德接替魏可宗成了秉笔宰臣,此时众人都以他为首,不约而同地看着他,等着他先表态。
李复书见众人都低着头不说话,只不时拿眼睛瞟着姚厚德,便点名道:“姚厚德,你说!你们究竟是什么想法?”
姚厚德原本不愿意出这个头,但他被李复书点了名,又不得不回话。
他思索了一会儿,才小心措辞道:“不知是我们哪里做得不好,惹得陛下不满?”
“不满?”
李复书十分诧异:“我何时对你们不满了?”
只是姚厚德却是低着头,没有回答他了,因为这也正是姚厚德不明白的地方。
李复书见姚厚德也像其他人一样用头错话了。
他这么一想,倒真让他找着了原因,原来是他们误会了。
他让宰臣们把手中的细务交给下面的人去打理,在他看来是为了减轻了宰臣们的负担,是为了宰臣们好。
但在宰臣们看来,却是李复书让他们把手中的权力交出去,在削减他们的权力。
所以宰臣们才会这样一副大受打击的样子,却又不敢问他原因。
李复书心中明白了原因,再一看宰臣们像是被霜打了的茄子,不由得哈哈大笑起来。
宰臣们听得李复书的笑声,都纷纷抬起头来,更加不明所以。
李复书笑够了,才温声道:“你们误会我了,我不是那个意思。”
虽然他没有明说宰臣们究竟误会了他什么,但宰臣们都明白他的意思,只是他们的眼中都写着不相信三个字。
李复书再次解释道:“你们真的误会我了,我没有要削权的意思。只不过近日魏相因政务繁重忧思成疾,现下已经病得不能下床,我心中甚是痛惜。你们都是我的左膀右臂,是朝廷的砥柱,是国家的脊梁,任何一个人倒下,都是我的损失,是朝廷的损失,是国家的损失。”
“我十分担心再有人像魏可宗那样因为政务繁重而病倒,幸而昨日皇后建言献策,我才想到让侍郎为你们分担重任,如此一来,你们既能够轻省些,又能够有足够的精力替朕求才选贤呐。”
李复书如此一说,不管宰臣们心中相不相信,面上都感恩戴德地领旨谢恩。
有李复书督促着,宰臣们下放权力的事情很快得到实施。
侍郎们都很是高兴,知道这是赵学尔的提议,都争相夸耀起赵学尔来。
卫亦君是中书侍郎,自然也是受惠的人之一,他听得身旁的人称赞赵学尔,比自己得好处还要高兴。
他满面笑容地听着别人夸赞赵学尔,高兴得想要喝点小酒庆祝一番。
但一个人喝酒多没意思啊,他正寻思着邀谁一起去喝酒,这时柳弗愠从他身边疾步走过。
卫亦君一把拉住柳弗愠,笑道:“柳尚书,下了值有没有事,没事的话咱们去喝一杯!”
他与柳弗愠都来自承州,而且他曾经还在柳弗愠麾下效过力,如今两个人都在京都做官,更是比别人多了一份亲近。
而且他们两个在一起,还可以说说赵学尔的事情。
卫亦君高兴得昏了头,没有注意到方才柳弗愠面色不佳,且走得很急,显然是有事的样子。
不过柳弗愠听得卫亦君相邀,只稍微想了想,便答应了他的邀约。
因为他此时心烦得很,喝点酒正好能让他痛快痛快。
两个人去了他们常去的一个酒楼,要了一个包间,一壶酒和几碟小菜。
卫亦君一手提着酒壶,一手拿起柳弗愠的酒杯,十分高兴地道:“来来来,近日事忙,咱们都好久没能一起喝酒了。今日高兴,咱们定要多喝几杯。”
他这些日子要从姚厚德手中接过中书省的细务,每天忙得晕头转向,确实好久没有柳弗愠见过面了。
柳弗愠闷不吭声地接过卫亦君递过来的酒杯,仰头一口和下,然后把酒杯重重地又放到卫亦君的面前,示意他倒酒。
明眼人都能看出柳弗愠的不高兴,但卫亦君心中的高兴多得都快装不下了,围绕在他周身的那股喜悦劲儿,似乎直接屏蔽了外界所有的负面情绪,愣是没看出来柳弗愠不高兴。
他乐呵地给柳弗愠继续倒酒,还责怪道:“别喝得这么急啊,咱们一边说话一边喝酒。”
谁知他刚一把酒杯递到柳弗愠的手上,柳弗愠就又一仰脖子“咕咚”一声干了,把酒杯重重地放在卫亦君的面前。
卫亦君只愣了愣,就又拿起酒杯给柳弗愠斟酒:“我说你别”
就刚一倒满,不等卫亦君话说完,柳弗愠直接抢过酒杯又又一仰头“咕咚”一声干了,酒杯重重地放到卫亦君的面前。
卫亦君这些总算反应过来了,把酒壶放到一旁,问道:“你怎么了?不高兴?”
他心中不明白,今天这么好的日子,柳弗愠为什么不高兴呢?
柳弗愠没有回话,见卫亦君不给他倒酒,便自己伸手去拿酒壶。
卫亦君一把把酒壶抢过来,放到另一侧,又问了一遍:“你今天究竟怎么了?”
柳弗愠仍然不说话,只去抢酒壶,他今天就是来喝酒解闷的,不是来说话的。
卫亦君仍然眼疾手快地把酒壶挪了个边儿,没让柳弗愠抢到。
两个人这样你来我往好几次,柳弗愠始终抢不到酒壶,这才罢手。
其实柳弗愠是将门世家出身,武功高强;而卫亦君本是个穷苦书生,后来去参军才学了几个武功招式。柳弗愠若是当真跟他抢,没有抢不到的。只是他心中烦闷,懒得去较真而已。
柳弗愠就向他的名字一样,成熟稳重,性格爽朗,是个风度翩翩的儒将,很少这样生气。
所以他这颓丧的模样,让卫亦君很是紧张,追问道:“你究竟怎么了?与我说说?”
柳弗愠抬眸看了卫亦君一眼,两人相交多年,又都与赵学尔熟识,便忍不住诉说心中的烦闷:“你说,皇后究竟是怎么了?为什么要皇上削减宰相的权力?”
卫亦君为宰相放权的事情高兴的时候,柳弗愠便在为这件事情苦闷。
他是兵部尚书,统管兵部所有事务,无论京都守卫军,还是边关边防军,一应事务都归他统一调配。
如今赵学尔建议李复书让宰相们放权,虽说是为了减省他们的负担,但实际未免有架空宰相权职之嫌。
也就是说只要李复书对他不满意,他可以随时随地提拔兵部侍郎上来取代他的位置。
这件事情若是李复书提出来的,虽然他仍然不高兴,但他至少能够理解。
但他实在没有想到,削减宰相权职的事情竟然是赵学尔提出来的。
赵学尔远嫁京都,除了他和卫亦君,在京都无亲无故。
如今这个办事都要靠关系的时代,赵学尔身居内宫,又没有机会去结交外臣,所以她在朝中如今能够依靠的只有他和卫亦君。
他是兵部尚书,位列宰臣之位,而卫亦君只是中书侍郎,虽然他们的品级只差了两个等级,但是其中的差距不是一星半点儿,换了任何人也不可能为了卫亦君而弃他。
所以他知道赵学尔做这件事情用意,与他和卫亦君应该都没有关系。
但也正是因为如此,才让他心中更加疑惑。
赵柳两家交好,赵学尔和柳弗思又是闺中密友,在柳弗愠看来,他手中的权力越大,对赵学尔的好处便越大。
那赵学尔为什么要对他、对赵学尔自己都如此不利的事情呢?
卫亦君原本沉浸在自己受贿,和赵学尔受侍郎和下面的官员们称赞的喜悦这中,听得柳弗愠这样问,才想到柳弗愠作为权力下放的宰臣,实则利益受到了很大的损害。
柳弗愠不明白赵学尔为什么这么做,但卫亦君却是太明白了。
他是兵部尚书,位列宰臣之位,而卫亦君只是中书侍郎,虽然他们的品级只差了两个等级,但是其中的差距不是一星半点儿,换了任何人也不可能为了卫亦君而弃他。
所以他知道赵学尔做这件事情用意,与他和卫亦君应该都没有关系。
但也正是因为如此,才让他心中更加疑惑。
赵柳两家交好,赵学尔和柳弗思又是闺中密友,在柳弗愠看来,他手中的权力越大,对赵学尔的好处便越大。
那赵学尔为什么要对他、对赵学尔自己都如此不利的事情呢?
卫亦君原本沉浸在自己受贿,和赵学尔受侍郎和下面的官员们称赞的喜悦这中,听得柳弗愠这样问,才想到柳弗愠作为权力下放的宰臣,实则利益受到了很大的损害。
柳弗愠不明白赵学尔为什么这么做,但卫亦君却是太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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