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贞琴披着一顶戴风帽的斗篷,扶着娘的手,匆匆忙忙进了大车。
“娘,您真的没事?”
“没事,你放心。记得去你舅舅家躲几天。现在还没到宵禁锁城门的时候,赶紧出城还来得及。”想了想,曾惠言又道:“如果关城门了,就到城里找个客栈住下,明天一早再出城。”
张贞琴的乳娘也抱着一个包袱从后角门摸出来,对曾惠言行了礼,上了大车,陪着张贞琴出城。
张贞琴知道她舅舅家在城外十里铺,那是一个小镇子,离京城十里左右,也是她娘曾惠言的娘家。
“娘,那我走了。”张贞琴朝她娘挥了挥手,顺便放下车帘。
曾惠言又叮嘱那个车夫:“好生送三小姐去我娘家,大爷也是知道的。过两天听见这边的信儿,就带着三小姐回来,你们大爷自然赏你。在外面记得小心谨慎,别说是张家的车。”
她偷着把女儿送走,当然不能让别人晓得,所以隐瞒身份非常重要。
那车夫也是张家的家生子,知道三小姐能顺顺利利从后宅偷跑出来,肯定是张家大爷张绍洪暗地里允许的,笑着点头道:“大夫人您放心,小的管保把三小姐好好地送回来。”
这车夫一家大小都在张家,曾惠言一点都不担心。
而且还有张贞琴的乳娘相随,更是万无一失。
曾惠言退后一步,扬手告别。
车夫扬天抽了一鞭,赶着大车得得儿地去了。
等这辆大车走得见不到影子了,曾惠言才转身进去。
她刚转身,一个戴着银色面具,身穿玄色长袍的高大人影,从张家院墙旁边的大树上一闪而出,追着张贞琴坐的大车去了。
……
张贞琴抱着包袱,和乳娘坐在车里,心里很是惴惴不安。
乳娘劝道:“三小姐,今儿一旦出城,就不能挽回了。您倒是想清楚了?”
张贞琴坚定点头,“当然想清楚了。”
让她给那个人冲喜守寡,她还不如死了算了。——和性命相比,闺名闺誉又算得了什么呢?
虽然天晚了,街上的人群还是熙熙融融,摩肩接踵。
张贞琴却无心观望街上的风光。
他们的大车顺着街道,很快来到南城门口,排队出城。
许是天晚了,城门口的军士都懒得查问,收了钱之后,就放他们出去了。
结果没走出多远,就有一伙劫匪盯上了这辆装饰华贵的大车。
……
“吁!”张家的车夫突然猛地一拉缰绳,勒着马把车强行停了下来。
“怎么了?”
“出什么事了?”
张贞琴和乳娘同时出声问道。
他们的车夫还没有说话,车外已经传来一个老太太的声音:“哎哟!你们怎么赶车的啊!没看见这里有人吗?!——撞得我站不起来了!”
张贞琴吓了一跳,悄悄掀开车帘,借着月色和星光,她看见一个衣衫褴褛的老太婆躺在马车前方不远的位置,抱着腿叫痛。
那车夫回头道:“三小姐,这老太婆不知道从什么地方钻出来的……我们的车没有撞到她!”
张贞琴皱了皱眉头,道:“没有撞到,她怎么躺在马车前面?”
“小的不知啊!刚一走神,就……”那车夫也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没想到这么一小段路,也会碰到这种情况。
“大小姐!大小姐!您不能撞了我老婆子就走人啊!青天大老爷啊!我老婆子七老八十了,还要受这个罪!你们不能走!不然我要去京城滚钉板,告御状!说你们仗势欺人!”那婆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摸到他们马车附近了,横在马车前面,就是不走,而且吵闹的声音越来越大。
张贞琴十分害怕会把别人吸引过来,被人现她逃婚,连忙道:“好了好了,是我们不对。你想怎样,你说吧。”
那婆子从地上坐起来,乜斜着眼睛道:“看你像是大户人家的小姐。我要是要了钱,你再派人抓我怎么办?我可惹不起你们大官家。”又问:“大小姐你是哪一家的小姐?”
张贞琴怎么会说实话?
她抿了抿唇,道:“我哪里是什么大官家的小姐?我家里是做生意的,有些银子罢了。刚才撞了你,是我们不小心。这里有五十两银子,你拿去治腿吧。”
那婆子一听不是官家小姐,立刻眼前一亮,道:“你说的是真的?你可敢誓?!”
张贞琴听这婆子的话头,也就是讹诈她的意思,皱眉道:“你要不要银子?不要就算了,誓做什么?难道我还要骗你吗?——如果我是官家小姐,还能被你这样欺侮?”
那婆子嘻嘻笑道:“我是贫苦人,哪里敢欺侮大小姐?”一边说,一边从地上爬起来,一瘸一拐地走过去,从张贞琴手里接过两锭银子,让开了路。
张贞琴的乳娘来不及阻止她,只好摇摇头,道:“三小姐,你真是太大意了。算了,马上就到你舅舅家了,咱们也别惹事了。”说着,吩咐车夫道:“你把招子放亮点儿,好好赶车!”
那车夫“嗳”了一声,忙赶车走了。
……
“老大,这车看起来值不少银子,也许是富贵人家的,咱们还是不要动手了吧?”一个劫匪有些胆怯说道。
他们是在天子脚下犯案,不得不小心谨慎。
万一劫的是大官家的车,他们可是吃不了兜着走了。
那头目却笑着道:“没事,我已经派花婆去探过道了。——那根本不是官家的车。就算是官家的车,也没有护卫,只有两个女人,一个车夫,全部做掉都容易。”
这头目说的“花婆”,就是刚才去张贞琴的大车那边碰瓷的那个婆子。
“这样啊?那好,咱们跟着老大,上吧!”
这伙人在京城郊外做案十多起,一直只对来往小客商下手,还没有被官府抓到过。
这一次盯上了张贞琴坐的大车。
这伙劫匪没有现,一个戴银色面具,身穿玄色衣衫的男子,一直在不远处盯着他们的动向。
……
咣当!
张家的大车奔跑一阵子,突然那马的前蹄一闪,整匹马往前跪了下去,惹得后面的大车接连颠簸。
张贞琴和乳娘被掀得七荤八素,快要吐了。
“你们是什么人?!”那车夫惊恐地看见几个拿着大砍刀的黑衣蒙面人从路边窜了出来,兜头对着他砍下去。
这车夫在张家除了赶车,从来不会做别的事情,情急之下,拿着马鞭掩护张贞琴和乳娘下车,一边跟这几个强徒撕打。
“啊——救命啊!——救命啊!”张贞琴和乳娘从车里下来,抱着包袱慌不择路地往路边跑。
“哪里跑!”一个强徒抢上去一步,一把将乳娘推开,追着张贞琴而来。
张贞琴吓得腿脚都软了,整个人瘫在地上,将包袱举在头顶,如同螳臂当车。
眼看明晃晃的大刀往她头上砍了下来,张贞琴闭上眼睛,等着那一刀砍死自己。
咣当!
又是一声巨响。
“住手!天子脚下,朗朗乾坤,你们居然敢劫道!”一阵洪亮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张贞琴睁开眼睛,看见一个男子如同天神下凡一样站在她身边,帮她挡住了劫匪。
那男子不是别人,正是她曾经在沈家见过一面,就再也忘不掉的武状元余顺豪。
见余顺豪出现了,不远处观望的戴银色面具的男子才微一点头,转身飞身而去,如同一只黑色大鹰,消失在苍茫的夜色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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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