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氏叹了口气,道:“盈袖,你这样是得罪长兴侯府啊……”
把长兴侯府世子送来的婆子赶走了,不是得罪长兴侯府是什么?
司徒盈袖毫不在意地笑了笑,道:“这两个婆子来得奇怪,我正要去长兴侯府问问世子。”说着,她向张氏伸出手,“她们的卖身契在太太手里吧?”
刚才那两个婆子亲自把卖身契递给张氏的。
众目睽睽之下,张氏想敷衍都不行。
她慢慢将那两张卖身契拿出来,放到司徒盈袖面前,笑了笑,起身道:“那你自己斟酌,我先走了。”
司徒暗香看了看张氏,又看了看司徒盈袖,拿不准是应该留下来,还是跟着张氏出去。
司徒盈袖帮她拿了主意,出声道:“暗香,我要出去一趟,你要不先去太太那里?”
这是直接赶人了。
司徒暗香眨了眨眼,长长的睫毛轻轻颤动,如同蝶翅一样动人。
“姐姐,你去哪里?我横竖无事,跟你一起去好不好?”
“不好。”司徒盈袖直截了当拒绝她,“我还要带小磊,恐怕没法分心照顾你。”
司徒暗香没想到司徒盈袖真的当面拒绝她,面子上很有些下不去,只好讪讪地站起来,道:“姐姐忒也偏心了,如今对小磊比对我好多了。”
“那不是应该的吗?小磊是年纪小,又有病,还是我亲弟弟。”司徒盈袖淡淡说道,已经自顾自起身,去里屋换衣衫去了。
司徒暗香在至贵堂的堂屋里怔怔地站了一会儿,才回到张氏的上房。
“娘,姐姐怎么会变成这样?她为什么对我没有以前好了?”司徒暗香很是委屈地偎在张氏怀里,“我可没有得罪姐姐,反而处处帮着她。昨天慕容大哥要打她,要不是我拦在里头,她会被慕容大哥揍得起不来床……”
“算了,你姐姐没把你当亲妹妹,你也别把她当亲姐姐不就行了?”张氏怜惜地将司徒暗香垂下来的一缕秀拢在耳后,“你放心,娘亲一定会为你打算的。”
“娘,如果你能生个弟弟就好了。”司徒暗香憧憬说道,“姐姐有小磊,我也想有自己的亲弟弟。”
她娘没有给爹生儿子,地位总是不太稳固。
张氏却嗤笑一声,拿了竹签子拨着鎏金幼狮戏球青铜香炉里的灰,“……会生儿子栓男人的心有什么了不起?不会生儿子,依然能把住男人的心,那才叫本事!”
司徒暗香听得笑容满面,晃着张氏的胳膊,“娘,教教我!教教我!”
“知道娘的厉害之处吧?”张氏笑着拉起她的手,带她到里屋私下授课去了。
……
司徒盈袖带着司徒晨磊,坐了司徒府的大车,揣着那两个婆子的卖身契,还有几样补品和表礼,去长兴侯府看慕容长青。
那两个婆子先一步回到长兴侯府,正在慕容长青的屋门口回报。
“世子,奴婢没用,被司徒大小姐赶回来了。”
“世子,司徒大小姐骄奢蛮横,礼仪规矩一窍不通,世子的想法是好的,但是她不愿意学,奴婢们也没有办法。”
这两个婆子深恨被司徒盈袖轰出司徒府,不由加油添醋,在慕容长青面前给司徒盈袖上眼药。
她们都知道世子如今对司徒大小姐不满,不然也不会专门让她们去教她学规矩。
而且长兴侯慕容辰也从不隐瞒对司徒大小姐这个未来儿媳妇的不满。
出身又低,又从小没娘,还凶巴巴的,就算是天仙,时间长了,男人也会腻的。
慕容长青听了很不高兴,淡淡地道:“如果她懂规矩,我还要你们去干嘛?她是主子,说你们两句,甚至打两下都是该的,你们怎么就跑回来了?!——一点小事都办不好!”
其实他送两个婆子去司徒府给司徒盈袖,主要目的不是教司徒盈袖规矩,而是要监视她,生怕她不安于室,跟别的男人勾勾搭搭,让他头上绿油油地就不好了……
那两个婆子听世子这口气,好像也不是对司徒大小姐不满,立时觉得自己拍错马屁了,忙在门口跪了下来,磕头道:“世子饶命!世子饶命!奴婢这就去司徒府!”
“世子,司徒大小姐和司徒大少爷来看您了。”慕容长青的丫鬟在门口回道。
慕容长青眼前一亮,脸上阴霾顿消,连声道:“快让他们进来!”
司徒盈袖领着司徒晨磊,装作没有看见在慕容长青门前回廊上跪着的两个婆子,拎着裙摆跨入门槛。
“司徒大小姐,这边请。”
司徒盈袖带着司徒晨磊进了慕容长青养伤的卧房。
“盈袖,你又来了。”慕容长青笑着跟司徒盈袖打招呼。
丫鬟撂开帐帘,司徒盈袖一下子就看见慕容长青鼻青脸肿地躺在床上,额头上和胳膊上都缠着绷带,比她昨天来探望他的时候更加严重了。
司徒盈袖皱起眉头,“你的伤怎么看上去更重了?”
说起自己的伤势,慕容长青只有苦笑。
他那天晚上被人蒙着脑袋痛揍一番,本来以为只是皮肉之伤,结果过了两天,他的伤更严重了,才知道自己原来受了内伤。——那人下手真是够狠……
“司徒大小姐您请坐。”一个丫鬟给司徒盈袖和司徒晨磊搬来锦凳,放到慕容长青的床边上。
司徒盈袖坐了下来,顺手掏出那两个婆子的卖身契,“慕容世子,这个还给你。”
慕容长青垂眸看了看,道:“我送你的东西,你就拿着,还给我做什么?”
“我家里有的是下人,多谢慕容世子盛情。”司徒盈袖淡然说道。
“你家的下人都不是家生子,也不懂世家高门的规矩。我把她们送给你,也是为你好。以后你嫁过来,她们就跟你一起回来了。到时候你就不会两眼一抹黑了。”慕容长青想了想,还是对司徒盈袖解释了一下自己的想法。
当然,他内心深处那个真正的想法是不会告诉司徒盈袖的。
“这就是我想跟你说的第二件事。”司徒盈袖接了慕容长青的话茬,正色道:“我想跟你商议一下,能否把婚期推迟。”
“推迟?”慕容长青愕然地瞪大眼睛,挣扎着想坐起来,“为什么要推迟?推迟多久?”
“你别急。”司徒盈袖看见慕容长青着急的样子,心里有一丝不忍,忙起身扶着他坐起来,又在他背后放了一个大迎枕给他靠着。
“盈袖,我怎么能不急呢!”慕容长青顺势抓住司徒盈袖的手,“我就是太着急了,太紧张你了,所以那天才气急攻心,吓着你了……”
他赧然道歉,耳根都红了。
司徒盈袖窒了窒,默默地把手抽了出来,低头道:“那天的事我们都有错,就此揭过了,行吗?”
“行!行!当然行!”慕容长青见司徒盈袖终于低头了,心情顿时大好,笑着道:“婚期不用推迟了吧?”
还以为司徒盈袖是借机拿乔……
司徒盈袖笑了笑,抬头道:“还是要推迟的。”
“推迟多久?”慕容长青见自己做了这么大让步,司徒盈袖还想推迟婚期,脸色也沉了下来,暗忖女人果然是不能宠,一宠就拿乔,各种妖蛾子都出来了……
“推迟五年。等我弟弟十五岁成人了,我再出嫁,行吗?”司徒盈袖小心翼翼地道。
见慕容长青脸色越来越阴沉,双眸似乎要喷出火来,司徒盈袖忙又道:“我知道让你再等五年不好,所以你可以先纳妾,甚至先生孩子都行!”
这是不介意慕容长青先有庶长子了。
慕容长青一动不动地看着她,冷然道:“在你心里,我还不如你弟弟吗?”
当然不如。
司徒盈袖默默地想,但是看慕容长青此时脸色黑如锅底,她也不敢真的说出来,只是笑着道:“小磊有病,又年纪小,慕容世子不用跟他一般比较。”
“不行!我不同意!”慕容长青悍然反对,“明年你及笄之后,马上成亲,没得商量!”
司徒盈袖看着他,很是失望,“你真的不同意?可是我弟弟……”她咬了咬下唇,终于鼓足勇气道:“慕容世子同意也好,不同意也好,我明年确实不能成亲。我一定要等我弟弟十五岁以后,才能谈婚论嫁。”
“你说真的?”慕容长青瞪着司徒盈袖,“你想清楚,以后跟你过一辈子的人,不是你弟弟,而是我!你真的愿意为了你弟弟,得罪你的相公?”
司徒盈袖忙道:“我当然不想让你不开心。所以我说了,你可以先纳妾,先生子……”
“这么大方,我是不是该谢谢你!”慕容长青咬牙切齿地道,“你心里……心里……当真没有我?!”
“我心里当然有慕容世子,你是我的未婚夫,我心里怎会没有你。”司徒盈袖艰难地说道。这种话要在平时,打死她也不会说。
但是这一刻,她真的顾不了那么多了。
她希望慕容长青能为她想想,不要逼她马上成亲。
“算了,这种事跟你说没用,我等伤好了,会让我娘去找你母亲说。”慕容长青挥了挥手,“你就安心待嫁吧。”
慕容长青一意孤行,压根不肯听她分解,司徒盈袖十分失望,甚至比那天慕容长青对她挥起拳头还要失望。
“对了,这两个婆子你还是带回去吧。”慕容长青见司徒盈袖不说话,以为是被他说服了,微微一笑,将那两张卖身契塞到她手里,“拿去吧。”
“不,我不能要。”司徒盈袖回过神,坚定地将那两张卖身契又推了回去,“她们是你府上的人,去我们家是委屈她们了。”
“你真的不要她们?”慕容长青心里憋了一股气,“我送出去的东西,从不收回。如果你不要,要她们有何用?——来人!”慕容长青厉喝一声。
司徒盈袖吓得站了起来,捂住司徒晨磊的耳朵。
“世子有何吩咐?”外面有小厮的声音响起来。
“把门口那两个婆子给我拖出去,乱棍打死!”慕容长青脸上露出一丝狰狞的神色。
“等一等!”司徒盈袖忍不住了,对外扬声说道,然后回头低声呵止慕容长青,“你疯了!我不要她们,你就要打死她们?!”
“当然。你不要她们,她们就没有用了。没用的东西,留着做什么?当然要乱棍打死!”慕容长青这时候才显出了一丝世代侯门悍将的峥嵘。
司徒盈袖静静地看着慕容长青,跟从来不认识他一样。
屋子里静悄悄的,连众人呼吸的声音都听得见。
外面的小厮不敢造次,垂手在门外候着。
“那你随意吧。反正她们是你府上的下人。要杀要打,都是你说了算。我一个外人能说什么呢?”司徒盈袖深吸一口气,打算跟慕容长青周旋到底,看谁能忍得过谁。
“那好。你要记着,这两人的死,都是因为你。”慕容长青一字一句地道,然后大声对门外道:“带走!”
“是!”门外的小厮这才应了,拖着两个已经吓傻了的婆子下去了。
“你真要打杀她们?!”司徒盈袖又惊又怒,忙道:“快让她们回来!”
“那你是要她们了?”慕容长青眼里闪过一丝得逞的精光。
“你把她们给我了,就是我的下人了。是吧?”司徒盈袖拿起那两张卖身契抖了抖。
“当然,她们是你的下人。不过,她们每七天都要回侯府向我禀报你的状况。”慕容长青笑嘻嘻地道,“我是关心你,想知道你有没有吃好睡好。”
司徒盈袖这才明白过来,这两个婆子,原来是慕容长青派去监视她的……
所谓学规矩,都是幌子。
他其实是打骨子里不信任她,跟防贼一样防着她……
“既然你已经把她们给了我,为何又要回侯府向你禀报我的状况?这到底是你的下人,还是我的下人。”司徒盈袖极度反感慕容长青这样的举动,“你有把我当人看吗?”
“当然有。若不是重视你,我怎会让她们去服侍你?要不是关心你,我怎会让她们每七天向我回报一次你的状况?”慕容长青振振有词,“你别不高兴,你去问问别人,看看有多少男人,能如同我一样重视自己的未婚妻?”
是啊,重视到恨不得派人一天到晚跟踪她!
司徒盈袖咬了咬牙,将那两个婆子的卖身契扔回给慕容长青,“那你随便吧。要打要杀,都不关我的事!”
见司徒盈袖死活不要这两个婆子,慕容长青心里更加起疑,他一手攥住司徒盈袖的胳膊,冷冰冰地道:“你为何就是不要她们跟着你?你说,你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司徒盈袖忍不住想起了自己的师父,脸上的神情有一丝慌乱。
“咦?你难道真的有对不起我的地方?!”慕容长青一直紧紧盯着司徒盈袖的脸色,没有放过她脸上一闪而过的慌乱,心里的疑云又厚了一层。
“没有!没有的事!”司徒盈袖忙大声反对,又道:“行了,你想怎样就怎样吧。但是我明年确实不能出嫁。我回去跟我爹说,到时候再向伯母请罪。”说着,拉着司徒晨磊的手,逃也似地离开了长兴侯府。
慕容长青随后又派人将那两个死里逃生的婆子和她们的卖身契给司徒盈袖送了过来。
司徒盈袖无法,只好收下了这两个婆子,安置在她和司徒晨磊住的至贵堂厢房里。
这两个婆子开始还挺收敛,不过跟张氏通过气之后,她们的气焰渐渐嚣张起来。
过了几天,司徒盈袖想带司徒晨磊出去外面的市集里走走。
她们拦了上来:“大小姐,大家闺秀都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您要做什么,让奴婢帮您去吧。”
司徒盈袖白了她们一眼,“让开,我要做什么,还要跟你们说?是你们是主子,还是我是主子?”
她的气势这样足,这两个婆子一时愣住了,眼睁睁看着她带着司徒晨磊离开至贵堂出去了。
两个婆子对视一眼,忙跟了上去。
司徒盈袖这一趟也没有别的事,只是出去让司徒晨磊见见人,不要整天关在后院内堂。
又过了几天,沈遇乐接司徒盈袖和司徒晨磊去沈相府做客。
“盈袖,我娘让我来接你和小磊去我们家住几天。”
那两个婆子听说了,不等司徒盈袖说话,自己就收拾东西,跟他们姐弟一起去沈相府。
沈遇乐看这两个婆子跟司徒盈袖别的下人不一样,不由问道:“她们是你新买的下人?”
“此事说来话长。”司徒盈袖苦笑,捏了捏沈遇乐的手。
沈遇乐会意,没有再问了。
来到沈相府,那两个婆子更是跟着司徒盈袖亦步亦趋,就连她去上茅房,都要一个守在外面,一个跟进去。
司徒盈袖实在烦不胜烦。
但是为了小磊,她只咬牙忍耐。
这一天吃过晚饭之后,小磊在浴房沐浴,司徒盈袖好不容易抽个空,一个人从住的客院出来,去找沈遇乐说话。
在半路上,她遇到了从沈大丞相院子里缓步走过来的谢东篱。
傍晚的夕阳从他背后照过来,给他镶上一道金边,越耀眼夺目。
“谢侍郎。”司徒盈袖被那阳光晃得睁不开眼睛,忙屈膝福身行礼。
谢东篱负手停下,淡然问:“你弟弟近来如何?好些没有?”
说起自己的弟弟,司徒盈袖的心情一下子好了起来,她笑着直起身,道:“好多了,也能认人了。”
“那就好。”谢东篱点了点头,又道:“沈相刚才说,想让你弟弟进学。”
“……恐怕还太早。”司徒盈袖摇摇头,“他还是很怕生人。”
如果要他去学堂跟别的小孩子一起上课,说不定他会吓晕过去……
谢东篱默默地走了两步,从她身边经过的时候,突然停步道:“……如果你愿意,让你弟弟跟我念书吧。”
跟着谢东篱念书?!
司徒盈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猛地一下子抬头,看着谢东篱精致地不像真人的侧颜,颤声道:“谢……谢侍郎,您说真的?!我们小磊……小磊……大字都不识几个,又笨,又……”
但是如果真的能跟谢东篱念书就好了!
她没有忘记那句话:最是才高看谢郎!
谢东篱是东元国三元及第的状元郎,也是将来的副相!
有多少人想拜他为师都找不着路子……
没想到他亲口提出来要教小磊念书!
司徒盈袖一时激动得话都说不出来了,只是仰头感激地看着他,眼里泪光盈盈,脸上一派惊喜交集的神色。
从她身后匆匆赶来的婆子看见的便是司徒大小姐抬头紧紧盯着一个陌生男人的紧张样儿,心里顿时咯噔一声,暗道世子可真有先见之明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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