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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万年前,魔域,一个雷雨交加的夜晚。伴随着震天彻地的巨响,一道紫电贯彻天地。在魔族众人惊恐的目光中,一道紫色光柱冲天而起,举世皆惊。
“魅紫之皇!是传说中的魔皇出世了!”
“是魔皇!有魔皇在,我魔族定能称霸天下了!”
“全范围搜查,三日之内,找出魅紫之皇!”魔宫中,一代掌权者魔帝末羲泽下令,深蓝的眸子幽微不明。
“走开!没爹娘养的小妖怪!”一处平常的小村落,村口的矮墙下,几个小孩正围着一个瘦小的孩子扔石头,发出阵阵哄笑之声。
“你看她那胆小的样子,吓得都快尿裤子了吧!”
“这样欺负人不好吧……”一个小女孩咬着手指小心地说。
“没事,她就是一个野种,欺负她大人不会管的!”一个鼻涕娃大笑着。
那个瘦小的身影缓缓抬头,脏乱的黑发间露出了一双幽深淡漠的紫色眸子,她扬起一抹邪异的笑:“打够了?”那声音异常平静,带着些微的沙哑,根本不像是一个八九岁的孩童。
几个顽童惊得后退几步,紫眸女孩慢慢站起身,活动活动手腕:“该轮到我打你们了吧?”腕关节发出咔吱咔吱的响声。
几个顽童吓得拔腿就跑:“妖怪啊!”一哄而散。
“真是不经吓。”紫眸女孩撇撇嘴,一拳砸在路旁的巨石上,“咔嚓咔嚓”,巨石裂开了几道缝。“无聊。”她伸了个懒腰,转身欲走,却发现背后站着一个人。那是一个蓝衣少年。少年银发披肩,蓝色瞳仁幽深似海,含笑而立:“既然无聊,你随我离去可好?”
“你是谁?”女孩斜睨着少年,懒懒道。
“末非晚。”少年薄唇轻吐,“我那儿,可有许多有意思的事儿。”
五年后,魔族越过边界,开始大举侵占西荒冥城,十六冥王慌忙向东方神域请求支援。
三途河畔,彼岸花如血般艳烈盛放。神魔二军对垒,年仅十三岁的夜澜出手震慑,一招夜雨微澜震撼世间。在少女绝美而天真的微笑中,天落细雨,形成了无数个大大小小的涟漪。夜澜步步生莲走上前来,几声“滴答”过后,十万天兵鬼卒化为虚无。
“什么?十万军队全灭!”神族天帝震惊,自金龙銮座上拍案而起。
“陛下,魔皇夜澜必除,此女年纪尚幼,竟如此狠辣,且神通盖世,若给她成长的机会,后果不堪设想!”
“夜澜魔头,祸乱众生。此女不除,天下永无宁日!”
“恳请陛下下令诛杀此魔!”
“魔皇夜澜,不得不除啊!”
“诸位爱卿可有好的建议,可除去此魔?”天帝慕容荒扫视众神臣,一时间神殿中一片寂静。
“陛下,微臣推举一人,定可解眼前之难。”一位白发苍苍的老神官颤巍巍进言道。
“何人?”
“墨沉仙君,云间墨。”
翌日,年仅十七岁的少年仙君云间墨作为神界谈判使,出使西荒魔域。
“神使墨沉,参见魔帝陛下。”云间墨踏入魔宫,深施一礼,神色从容。
“墨沉仙君年纪轻轻,便有如此胆魄,实为少年英才,不错,不错!”魔帝末羲泽称赞道,眼底却没有一丝笑意,“神使此番前来,有何见教?”
“陛下过誉了,墨沉此次前来,正是为解陛下燃眉之急。”云间墨缓缓开口,不卑不亢。
末羲泽哈哈大笑:“神使大人莫非在说笑?我魔族有魅紫之皇,战无不胜,实为我魔族一大幸事,何来燃眉之急,倒是慕容荒那老家伙该急了吧?”
“陛下真是好气量,为了魔族的复兴大业,甘愿牺牲自我利益,待魔皇夜澜征伐凯旋之时,以魅紫之皇的声望,这魔界之主的位置,陛下真的甘心拱手相让吗?”云间墨幽幽开口。
“神使此言何意?莫非以为这便能离间本帝与魔皇的关系么?”末羲泽眸子微微眯起,有锐光一闪而过。
“利益权衡,陛下应是更加清楚的罢。”云间墨淡淡一笑。“陛下若是担忧神族的诚意不够,那么陛下现大可放心,这就是诚意!”他手轻轻一抖,一幅卷轴缓缓展开,其上的西荒冥域,清楚地划归到魔族势力范围之内。“事了之后,神魔二族以苍夷山脉为界,自此互不侵犯。”
魔帝缓缓点头:“那么,神使的要求?”
“望陛下准许墨沉,与夜澜见上一面。”
“云间墨,虽不知父皇答应了什么条件,但请你记住,小澜儿是我魔族复兴唯一的希望,你若敢动她,本皇子不会饶过你。”末非晚一字一句道。
“二皇子实在抬举云某,云某不过一介小仙,又怎能将魔皇如何?”云间墨笑得风轻云淡。
“小澜儿便住在此处山间,魅紫之皇脾气古怪,即使是我们也很难见上一面,我魔族能做到的也只有这一些了,望墨沉仙君好自为之。”末非晚深深地看了一眼云间墨,转身离去了。
云间墨一袭玄衣,墨发轻束,似闲庭信步般走在山水之间。行了半日,却是连夜澜的影子都没见着。
山溪流水淙淙,溪边草地上,躺着一个样貌普通、寻常人家打扮的女孩。女孩大约十几岁年纪,在树荫下睡得正香。午后的阳光斜斜地漏过叶间缝隙,在女孩身上洒满大大小小的光斑。一切都很安祥美好,却有一条山蟒正“嘶嘶”吐着蛇信子向浑然不觉的女孩靠近。
云间墨俯身拾起一块碎石,注入仙力向小蟒的七寸打去。山蟒吃痛,警惕地向云间墨做了个示威的动作,缓缓钻回了草丛中。
女孩也被那一下石块落地的声音惊醒,她揉揉眼睛,有些茫然地看着周围,目光最后定格在云间墨身上。“怎么啦?”她疑惑地问。
“刚才有一条蛇靠近你,很危险的。”云间墨指了指正在钻回草丛的巨蟒,好心提醒道。
女孩挠了挠头:“哦。”转身就准备离开。
“等等!”云间墨叫住她,“小姑娘,请问你知道魔皇夜澜的住所在何处吗?”
女孩眨眨眼:“知道啊,哦,你就是前些日子神界派来的那个使者吧?”
“是的,姑娘可否为我指个路?”云间墨温声问道。
“唔,虽然觉得你来不是干什么好事,不过既然顺路,我就勉强带你一程好了。”女孩歪着头道。
“多谢姑娘。”云间墨拱了拱手。
二人在山路上行了二三里路,前方出现了一座小庭院,庭院门前长了尺来长的杂草,院墙上爬满了藤蔓,看上去很是荒凉。
“呐,就是这里了。”女孩一边说着,一边用力推开木门,木门发出“吱呀”一声响,灰尘簌簌往下落。
“这里看上去很久没有人居住了。”云间墨感叹道,“魔皇似乎不经常来这里,而且,也没有僮仆看家。”
“有啊,就是我。”女孩眸光轻转,“魔皇会回来的,只是通常不走大门。”
“如此,那么魔皇下次回来还要多久?”
“快了,大概半个月吧!”
“本人欲在此地暂居半月,等候魔皇回来,不知姑娘是否方便?”云间墨问。
“可以啊,这里平时很空的。”女孩指了指院中的几座小屋,“随便住,我住东边那一间,你有事找我便是。”
云间墨推开一间厢房的门,一片尘土飞扬。他略微后退几步,定了定神。房内东西一应俱全,似乎都还是新的。只是因为长时间无人使用,都积上了厚厚一层灰。他掐诀使了个清洁术,屋内很快洁净如新。他想了想,回头对伸着懒腰正欲回屋的女孩问:“敢问姑娘芳名?”
“你叫我阿岚便可。嗯,是山岚的岚。”
阿岚第二日起床,推开门便见云间墨正在院子中除草。仙人除草当然不像凡人撸起袖子直接上,在他的法诀之下,一片一片的杂草被齐齐拔出,在墙边整整齐齐地放了一个大草垛,堆得快到屋檐那么高了。阿岚偏着头看了一会儿,待云间墨收拾得差不多了,道:“其实你没有必要收拾的。”
“毕竟是魔皇的住处,总是该体面一点的。”云间墨唇角带笑,“那几间屋子我也清理了一下,现在应当干净许多了。”
阿岚推开门看了一下,“辛苦你了,省去我不少事儿。”
“魔皇平日里可会在此用餐?”
“哦,有的,你等一下子。”阿岚想了想跑进了厨房,不一会儿便端出了一盘盘菜肴。云间墨尝了尝,不禁有些意外。这丫头平日里看起来懒懒散散,竟有一手好厨艺。都是山里的野味,看起来还挺新鲜,似乎是刚打来的。
阿岚自己几下子吃完了早饭,又撑着下巴看云间墨吃完,道:“我每日都会做饭菜的,记得准点来厨房蹭吃蹭喝。”
云间墨:“……”
阿岚跳过墙头,正准备去山中随便游荡,便听见屋后竹林中传来一阵清亮悦耳的琴音。起初她并没有多在意,只是觉得很好听而已,但当她发现云间墨每日都会去竹林溪边弹琴之后,便觉有了几分兴致,每次云间墨弹琴之时,她便去一旁听着,琴声伴着流水声,还有山间的虫鸟鸣声,衬得这山间越发的幽寂,却也给人一种空灵而动人心魄的美感。云间墨弹半天,她便也去听半日。两人皆是安静无言。直至有一天,阿岚突然开口问道:“这首曲子背后,有什么故事么?”
云间墨抚琴的手顿了一顿:“自然是有的,每一首曲子,背后都有一个动人的故事,那便是这曲子的精魂。”
“你说来听听!”阿岚眼眸中生出几分亮光。
于是云间墨便开始讲故事,从每一首曲子背后的故事,讲到民间的传说,又说起才子佳人编的那些话本子……阿岚从一开始只是觉得有趣,到后来惊奇地发现,这些故事背后竟然有如此丰富的心理世界,而这些,都是她过去从未知晓过的。
“云间墨,什么是仁,什么是义?为什么凡人把它们看得那么重?”
“那些看不爽的人,直接杀了便是,为什么还要留他们性命?反正人那么多。”
“阿岚,你可知晓,众生平等,人命并非草芥,是不能随意收割的……”云间墨耐心地解释。
“哦,原来杀人,是不对的么?”阿岚若有所思。
“云间墨,什么是情?”
云间墨沉吟了一下:“这很难说了,它产生于无意之处,却往往能植根心底,有时能让人快乐,有时却会让人痛苦,甚至葬送一生……”
“好玄乎。”阿岚似懂非懂地听着,总结道。
“云间墨,为什么那些话本子里,很多人都有两个名字?”
“名和字是不一样的,名是由父母取的,而字是男女成年之时自己取的,可联系阴阳五行,可与名一定关联,也可寄托情趣志向。”
“你的字是什么?”
“子沉。”
“那墨沉仙君呢?”
“是我的道号,那与名字又不同的。”
“好复杂!”阿岚叹了口气,“那我可以取字么?”
“阿岚,你会写字么?”
“不会,你教教我吧!”
云间墨取了趣÷阁墨纸砚,毛趣÷阁醮饱了墨水,他提趣÷阁写了个“岚”字,趣÷阁走游龙,是极漂亮的行楷。
“这便是‘岚’字,你试试?”云间墨将趣÷阁递给阿岚。阿岚初次握趣÷阁,手颤抖得厉害,下趣÷阁歪歪扭扭,墨汁糊成了一片。
阿岚有些苦恼地看着宣纸,右手已被另一只温暖的手掌握住。“来,我教你写,刚开始总是有些不习惯的。”云间墨微微俯身在她耳畔说道,并没有注意到女孩的脸颊,在烛光下泛起几丝红晕。
“学写字不要急于求成,先练好自己的姓名吧。”云间墨耐心解说道。
阿岚又练习了几次,她的悟性很高,很快便能歪歪扭扭写出几个字了。加上她本就识字,所以学得很快。“我想好自己的字了。”她眼眸弯弯,“便叫尘浠如何?”
“很好听,有什么意义吗?”云间墨问。
“当然有,不过不告诉你!”阿岚调皮地眨眨眼,她兀自转过身去,用毛趣÷阁认真地、歪歪斜斜地写下“塵浠”二字。
半个月的时光转瞬即逝。那是一个月华如水的夜晚,云间墨推开房门,看到少女抱膝坐在高高的草垛上,静静地望着星空。
“你还没睡?一起来看看星空吧!”阿岚的声音从草垛上传来。云间墨纵身飞到阿岚身后,轻声道:“阿岚,魔皇夜澜,该回来了罢?”
阿岚没有回转身,突然间笑了:“如果可以,我倒是不想让夜澜回来呢!要不,再过半月?”
“你还没有玩够么?”云间墨无奈地叹道,“阿岚,或者说,魔皇夜澜。”
“云间墨,你还真是一点也不留情面呢,就这么直接拆穿。”夜澜咯咯笑着站起来,缓缓转身,紫罗兰色的绝美眼瞳中带着几丝戏谑,及腰长发流泻而下,精致无瑕的容颜在月色下宛如罩了一层光华。
“魔皇大人真是好兴致,竟戏耍了小仙半月。”云间墨道,话语间却不现半分恼意。
“你不也心甘情愿陪我演了半月的戏嘛。”夜澜唇角笑意不减,“似你这般有趣的人,倒是少见。”
“那么,想必魔皇大人也已知晓了墨沉来此的意图了罢。”云间墨也不再掩饰,直接道。
“知道啊,来寻找我的弱点嘛。”夜澜道,“看在你这么有诚意的份儿上,我就勉强告诉你好了。满月之夜,我的法力将减至六成。”
此时,就连一向从容波澜不惊的云间墨也怔住了:“你……就如此随便地将自己的弱点告诉我?”
“怎么?很意外?”夜澜挑了挑眉,“云间墨,你很幸运,你是第一个教会我人情世故之人,你让我看到了锦绣红尘的美好,而这些,非晚哥哥他们从未教过我。”她唇角笑容隐去,“我知道,在他们眼里,我只要懂得杀戮就可以了,不需要知晓是非对错,因为这样更好操控……而你,是第一个将我看作‘人’而不是‘神’的人,你无法明白你对我的意义有多大,所以,若是你想知道,告诉你又何妨?更何况,”少女的眸子映着星辉,长发在夜风中肆意飘扬,笑得张狂而自信,踏一轮月色,若君临天下的王者,“即使是实力减至六成,你们也不是我的对手。”
云间墨一时无言,对于夜澜的坦诚与狂傲,向来习惯于将一切掌控在手中的他竟有些无措。夜澜兀自坐下:“若是可以,我真的不想当什么劳什子魅紫之皇,被凡人当神灵一般供奉着,我讨厌他们敬畏而恐惧的目光,在所有人眼中,我都是一个可怕的异类,一个威胁,一个不该存在于世的怪物,我多想做万千世间中一颗平凡的微尘,去亲眼见证你所说的故事里的世间繁华,但我不能。”她的声音透着落寞。
“不,你可以的。”云间墨突然开口道,连他自己也不知这种冲动来自何方,“相信我,我会还你一个彻彻底底的自由!”
夜澜惊愕地望着他,似乎在确认他是认真还是玩笑,双目对视良久,她笑了,“行,我且相信你这个承诺。”
三个月后,末非晚再次请夜澜出山。在神魔两族的交界处苍夷山脉,以上古神器为阵眼,布下阴阳**道劫灭生大阵,于满月之夜发动突袭,将魔皇夜澜镇压至苍夷山底。
“云间墨,这就是你说的自由么?”女孩清澈的双眸静静地凝视着他,声音带着无尽的失望。云间墨却感觉那目光无比的灼烫,仿佛能在他的心上烧出一块烙印。少女凄然一笑,缓缓闭上双眼,全身上下被一百多根玄铁链洞穿,血流如注。苍夷山在他面前慢慢合拢,灭生大阵森冷的幽光消失在无尽深渊暗处。
神族欢呼着庆祝胜利,魔族有人惊讶有人欢喜,不知内情的末非晚愤怒地质问父亲……封印魔皇之变举世哗然。但云间墨已听不见这一切喧嚣,他的耳畔只回荡着少女那爽朗中带着几分轻狂的笑声。
——行,我且相信你这个承诺。
PS:如成神后的云间墨、魔帝、天帝等人实力相当于神界上神水平,相当于长岚仙君叶岚的八成法力,夜澜的四成法力。
叶岚的法力为魔皇夜澜的全盛功力的五成(因镇压时为六成,九万年消磨掉一部分。夜澜被镇压时因极度失望,并未奋力抵抗加成后与其六成功力相当的大阵。夜澜为天生魔皇,等级实力相差如同天堑,故实力碾压并不算夸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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