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月16日,星期日。
终于熬到了星期天,杨敬没去查房。
给密斯赵打了一个电话,让她去病房巡视一圈,有什么问题向他汇报。
然后他继续睡,一直睡到十点钟,才懒洋洋的起了床,收拾了一下就回了老家。
爸爸妈妈身体都还硬朗,杨敬一算,已经十二天没有回来了,因此,老妈在一旁数落他时,他也只能嘿嘿干笑着,陪着笑脸。
他老爸见了他却是高兴的很,忙不迭的去收拾菜肴,杨敬一看,都还是春节前置办的年货,感情一直没舍得吃呢,留着他回来吃呢这是。
杨敬不由一阵内疚,这些年,自己薪水也不是很高,年轻人开销又大,因此,虽是参加工作了,却也没有给家里多少帮助。
老爸老妈还是一直过着清苦的生活,可他们,却从未在他面前发过哪怕一句牢骚。
陪老爸老妈吃过饭,又聊了一会,杨敬一看表,已经是两点多了,急忙起身要往城里走。
他还打算着趁这个礼拜天,好好跟刘春燕解释一下呢,从老家往城里里走,还要去街头坐大巴,那大巴可不是一般的慢,晃悠到城里,少说也得到四点钟。
因此,尽管他老妈满脸的不高兴,他还是一狠心,走了。
倒是他老爸豁达得很,大声对他道:“儿子,你去城里上班我也不反对,可你给我记住了啊,早点找个姑娘把婚结了,我还着急抱大孙子呢。”
杨敬拍拍胸脯道:“爸爸,您就放心吧,包在儿子身上啦。”一面说着,一面匆匆往外就走。
经过两个多小时的颠簸后,终于到了城里,杨敬却又踌躇了,担心贸然到刘春燕家的话,刘春燕要是仍不原谅自己,那自己可就太没有面子了。
但是又想到这次跟刘春燕闹别扭却是自己有错在先,明明答应了到她家吃饭,自己却又到了密斯赵家,害得她在她爸爸妈妈面前也是颜面大失,因此,自己就算被她当着她爸爸妈妈的面数落一顿,甚至是骂一顿,也是应该的,若是能换来她的谅解,那就太值了。
杨敬左思右想,最后还是一咬牙,买了一点水果,直奔刘春燕家而去。
他摁了半天门铃,才总算有人来开门,一看,是刘春燕妈妈。
刘春燕妈妈见是杨敬,也没有让他进去的意思,阴沉着脸道:“你来干嘛?”
杨敬见她这幅表情,心里就是一沉,赶紧堆起笑脸道:“伯母,给您拜个晚年了,请问春燕在不在家?”
哪知道不提刘春燕还好点,一提起刘春燕,刘母却是忽然间火冒三丈,大声道:“你找我们家春燕干嘛?嫌害她害得不够吗?你马上给我走,去攀龙富贵去,我们家穷,别脏了你杨大主任的眼。”
杨敬被她一阵抢白兼数落,一时间膛目结舌,喃喃道:“伯母,我哪有害春燕啊,我,我爱她还来不及,怎么会害她?”
刘母看来对他竟是成见很深,不论杨敬说什么都是不听不信,冷笑着道:“你别侮辱了那个爱字,我们家春燕瞎了眼,为你耽误了那么长时间,哼,什么东西……”
看样子,刘母还有很长一大段话没有说出来,但是忽然间从屋内传来一个沉闷的声音道:“让他进来吧,听听他怎么说也是好的。”
刘母虽然对杨敬很是霸道,但对这个声音却似乎不敢违逆,闻言狠狠的瞪了杨敬一眼,一扭身,也不看杨敬,只顾走了回去,不过,也没有关门。
杨敬赶紧闪身进去,把水果放在门口处,一看,刘春燕爸爸在客厅沙发上正襟危坐着,表情严肃,眼睛直视着茶桌,脸色阴沉得似乎滴得下水来。
杨敬左右看看,始终没见到刘春燕的影子,心下也是有些虚了,心道:“莫非春燕出了什么事情?”忽然想到她性子很烈,真要是做出什么自我伤害的事情来也不是不可能,一时间,不由汗落如雨,一颗心互通互通乱跳,竟是怕极了。
刘父虽然没有看他,但眼角余光却是一直观察着他,这刻察觉到了他的异样,不由看了他一眼,沉声道:“小杨啊,你坐吧。”
杨敬此时因为过于担心春燕安危,身体颤抖,两腿发软,听到刘父的话,答应一声,挪进了刘父对面的沙发之内,眼睛紧紧盯着刘父道:“伯父,春燕呢?哪里去了?”
不知不觉中,话音里竟是带了一丝哭音。
刘父听出他话音有异,不由又是看他一眼,见他身体微微颤抖,神情焦急,似乎不是出于伪装,暗暗叹了一口气道:“小杨啊,春燕她没什么事情,不过,你们俩既是已经分手了,那就似乎不应该再有什么交集了,你以后也不要再来骚扰她了。”
“什么?分手了?”杨敬腾地一声站起身来,大声道:“为什么?为什么啊?我那晚上不来您家里吃饭,实在是有不得已的苦衷啊,就为这么一点事,就真的分手了么?春燕,你出来,我要你当面告诉我。”
说到最后一句,几乎是呐喊了起来,颇有几分声嘶力竭的味道。
他话音未落,本来进了卧室的刘母忽然冲了出来,指着杨敬大声道:“你喊什么?这是谁的家?你有什么资格在这里大喊大叫?那点事在你看来是很小,但是在我们看来却是很大的,比天还大,春燕不会理你了,姓杨的,你立刻走,我看到你就像吃了一个苍蝇一样。”
杨敬从没有进门就一直被她数落,这刻,又被她指着鼻子一顿骂,心头也是一股火,但心里却还是在提醒自己她是刘春燕的妈妈,自己要是不能和她搞好关系,将来自己和刘春燕的感情更是不好维系,因此,还是勉强忍住了发怒的冲动。
他两手一摊,就想要把那晚上的事情原原本本的告诉两位老人,但他刚要说话,刘父却是冲他摆了摆手道:“小杨啊,年轻人做事,还是厚道点好,我比你年长几岁,奉劝你啊不要在感情上摇摆不定,更加不要脚踩两条船,甚至是做当代陈世美。”
“好了,从今以后,我们两家就彻底没有关系了,你和春燕还是同事,希望你能处理好工作之间的事情,其他的,你就不要再骚扰了,好吗?请吧。”
刘父说完以后,就站了起来,杨敬还带说话,却被他一手拽住了胳膊,拖着就往外走,杨敬若是用强,当然能够不被他拖走,但是,他却是不敢,只能顺着他的劲被拖到了门外,随即,那一兜子水果也被刘母给扔了出来,接着砰地一声,门被重重闭上了,又咔吧一声上了锁。
杨敬站在外面,百感交集,怔怔站了一会,跌跌撞撞往外面走去。
马路上车水马龙,此时夜幕已经降临,路灯发出月光一般朦胧的光彩,华美如梦,昔日,杨敬每次看到这些路灯,都会生出一种人生何其美好的感觉,但这刻,却唯有心伤。
他此时脑子里便是连最基本的思考能力都失去了,一个人沿着马路漫无目标的走了下去,此时,虽然已经立春,但夜晚的风却仍是寒冷无比,杨敬穿的单薄,走了一会,忽然阿嚏阿嚏连续打了两个喷嚏。
听说若是有人想念自己,那自己就会打一个喷嚏,若是有人在骂自己,那自己就会连续打两个喷嚏。
杨敬忽然面露苦笑,“杨敬啊杨敬,现在想你的人,恐怕就只有你的爸爸妈妈,但是,骂你的人,简直数都数不过来呢?王守亮、解越宇、王敬蛾,他们一个个只怕都在用最恶毒的语言在骂自己吧?春燕,是不是你也在骂我啊?”
杨敬自语着往前走,忽然觉得前方一片七颜六色,定睛一看,原来不知何时,竟然已经走到了城市边缘,只见一排高大的法国梧桐树木后面,是一圈圈霓虹灯,最中间的霓虹灯蜿蜒曲折,竟是组成了怡情酒吧四个字。
杨敬看着这灯红酒绿的场面,一股奢糜浮华的气息扑面而来,他忽然笑了,“你们都骂我,不理我,好像我是这世上最烂的人,枉我杨敬一直苦苦自持,想要做一个好大夫、好丈夫、好女婿、好儿子,却落得如此下场,好,很好,非常好。”
他连续说了三个好字,却是一咬牙,大踏步进入了怡情酒吧。
还未到门口,巨大的玻璃门便忽然无神无息的敞了开来,紧接着,便有一个门童打扮的服务生走上前来,先是鞠了一个躬,然后才低声道:“欢迎光临,请问先生您有没有预订房间?”
杨敬一愣,随即大声道:“怎么,不预订房间就不能来吗?”
那服务生却是一笑道:“不会的,先生,请问您需要什么服务?”
杨敬想了一想道:“喝酒,我要喝酒。”
那服务生听了杨敬的话语,又是轻轻一笑道:“先生请跟我来。”
杨敬在他的带领下,穿过一个长长的走廊,又进入了一道门,却像是忽然来到了另外一个世界。
只见眼前忽然豁然开朗,一股巨大的音浪将他震得差点站立不稳,只见一个巨大的大厅内,霓虹灯闪耀,无数的男男女女正在舞池内疯狂扭动着身体。
那服务生将杨敬领到这里,便默默消失了,杨敬打量了一下周围环境,便向着吧台走去,跳舞,他是没那个心情的,见到吧台那里有个调酒师正在表演着花里胡哨的调酒杂技,便有心过去喝一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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