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绍慢慢悠悠地摸着墙边磨蹭,很快就有小太监抬了软轿来接她。
方向也很明确,还是之前的宣芳殿。
皇帝说要留她在宫中暂住几日,幽禁是解了,但人没出宫,宫外的形式就乱作一团。
加之大公主受伤的消息是实打实的,立刻就有墙头草摇摆不定,四下打听风声的同时,找借口断了与容宿的联系。
刑部的刘侍郎连到大佛寺上香的借口都使出来了。
容宿也不急着发作,只是转头就把宗遥送回山阳县主府。
宗氏有些日子没见着孩子,这番是千般想万般念,容宿也不打扰,只低声提醒宗遥一句:“郡王出宫前还需县主守口如瓶。”
宗遥点点头:“我明白,昨夜多谢你舍命帮郡王。”
“是我该谢你,献上证物是大功一件,郡王原本让陛下想记在你的头上。”容宿道。
宗遥笑笑:“我不成的,陛下一说不见,我就没了主意。”
“真的吗?”容宿意味深长一笑,他昨夜见到的宗遥可不似没了主意,而是要搏命去面圣呢。
“真的假的不重要,重要的是郡王这次会信任你了。”宗遥微微颔首,“这也是我对你的承诺。”
“多谢了,”容宿抱拳告退。
宗母没听明白,拉了拉儿子袖子:“遥儿你做了什么?若真有大功为何让给别人?”
“娘您听错了,我不过一介女儿身,在宫中又能做什么?当然是容四爷更为得力。”宗遥望着容宿背影,悠悠一叹:“我若是男身……”
“休要胡说,”宗母慌乱地拍他一下,再也不想着什么争功的事。
能保住女儿身要紧。
宗遥点点头:“都听娘的。”安抚了宗氏,他才吩咐令人紧闭府门,三日内谁来都不得开门迎客。
“山阳县主府封了?”陈家大老爷瞪大了眼,“看了昭和郡王这次,凶多吉少啊。”
“去,派人给维世子补一份礼,就说是前几日维世子受伤时的探望。还有小公爷,这次江家的事我们陈家也很气愤,明日必要参秦绍跋扈。”
“父亲,宫里还没有消息传来,我们这么做是不是太草率了?”陈时阻拦。
“时儿,上次你抓住昭和郡王的手腕哪儿去了?”大老爷责问,“而且郡王倒了对你更加有力,”陈时眼光一亮,就听大老爷道:“维世子与赵家无冤无仇,你就可以去庄户接夫人回府了。”
陈时目露犹豫,“不!父亲,郡王虽然擅使手段,但为人还算磊落,这长安城储位之争波澜诡谲,母亲如今没了母家护持,在庄户养着才是福气。”
“你!”陈大老爷拂袖:“你不去,有人愿意去!”
陈时梗着脖子告退,陈家孙子辈有的是人等着踩他一脚,甚至不少人觉得他是中了昭和郡王的邪,才会如此糊涂。
冷落许久的维世子府又一遭热闹起来。
秦维起初不愿接纳这些墙头草的礼物,“秦绍帮我拔除江家,为亦萱报仇,我如此落井下石岂是君子所为。”
孔先生:“世子谬矣,您是指认江家的‘主谋’,若不振作起来,要是让江弋或是大公主掌权,整个瑞王府都要蒙难!”
秦维攥了攥拳头:“好,替本世子谢过众位。”
……
宫内,秦绍不知道外面正在重新洗牌,皇帝却有所耳闻。
“让他吃吃亏也好。”皇帝摆手示意宫中严禁议论昭和郡王之事,还道今日罢朝,延缓草拟过继文书之事。
立太子一事,更是玄而又玄。
如此态度,令外朝更加急着寻找新的庇护,除却一些中立的,江家与大公主府和世子秦维都是大热。
皇帝心里像是好受了点,坐在龙椅上长吁一口:“恺同,”他唤,容王闻声,动作微僵:“臣……我在。”
“承安的事,朕该怎么办?”皇帝孤零零坐在龙椅上,微白的鬓角,眼神颓丧。
容王上前一步,凑得近些才看出眼中情意颇深:“陛下若真想保大殿下,也不难。”
“怎么保?”皇帝仰头对上他的目光,依稀见到年轻时的自己。
下放上林苑的落难皇子与忠心伴读,仅有彼此可以互相出个主意。
可如今,君臣从属大定,皇帝就再也没有用这样求助似得眼光看过容王。
“她野心勃勃,朕保了她这次,也保不住下一次,更保不住百年之后!”皇帝瞳孔中烧起怒火,看向容王的眼神也警惕起来。
“容卿,你越矩了。”皇帝冷冰冰道。
容王这才注意到自己已经站到龙椅旁边来了,赶忙告罪退下。
“陛下若真要保,臣有一个建议供陛下选用。”容王规行矩步地说道……
“传太医。”皇帝显然已经下定决心。
……
秦绍在宣芳殿养了两日的伤,好吃好喝,不问世事,快活得长出了三两小肚腩。
但很快,她就接到了皇帝的旨意。
让她去囚禁大公主的延馥殿中,送一盘糕点。
秦绍看着糕点眉头紧皱:“陛下可有说这糕点是作何用途的?”
“陛下没说,只说让郡王安心,可以一劳永逸。”
“啪嗒”一声,糕点被秦绍手滑摔在地上,宫女太监跪了一地:“这可是御赐之物啊!”
“本王当面向陛下谢罪!”秦绍顶着压力,要到正殿求见皇帝。
正殿之上,皇帝看了容王一眼:“他摔了糕点,还要求见朕。”
容王点点头。
“召他进来吧。”皇帝道。
秦绍入内,跪地请罪:“臣请陛下收回成命!”
“哦?”皇帝挑眉。
秦绍身后的小太监们端着摔碎的糕饼上前,供皇帝检验。
皇帝闭上眼,叹了口气:“朕说过,这盘糕饼能让你一劳永逸,你为何摔碎它,难道你想让承安再以嫡公主的身份与你争夺皇位?!”
秦绍倒吸一口凉气,这次,陛下是真的把话说开了。
“陛下明鉴,大秦嫡系血脉单薄,臣便有万难,也不想踏在亲族鲜血上赢得皇位。”秦绍叩头。
“说得好听,”皇帝冷笑:“你真当朕不知道你心里想的什么吗?”
“臣惶恐,”秦绍叩头,额上渐渐冒出冷汗,“但臣还请陛下收回成命,饶大殿下一命,臣担保绝不会再给她机会。”
皇帝拍案而起:“狂悖!优柔寡断,妇人之仁,你难成大器!”
“陛下息怒。”容王等人跪倒。
“拿给他,”皇帝忽然指将盘碎成一地的糕饼指给秦绍:“让他吃。”
“陛下三思!”容王急急唤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