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王妃手一顿,儿子难得跟她说这些啊。
“闳儿你心太软了,”容王妃拿出一副胸有成竹的气势,可根本没镇住儿子:“是母亲太小瞧秦绍,小瞧裕王了。”
“此话怎讲?”
容闳一阵沉默,最终只道:“裕王与我杀妻害子之仇,我自会与他清算,但是太子殿下是无辜的。”
容王妃心里那点儿疑惑烟消云散,还拍拍儿子的肩:“好孩子,当初你要娶江氏母亲还生怕你不喜欢她那性子,未曾想你们相敬如宾这么多年,早知她命中有此一劫,做母亲的怎忍心你如此自苦。”
“母亲别说这个了,当务之急还是快让三弟妹改口,免得牵连了您。”
“改什么口?”容王妃冷着脸呵斥:“你这孩子胡言乱语什么呢,哪里需要改口,齐氏说的都是实话。”她心虚地避开容闳的眼睛。
容闳一阵头大:“母亲,您做了什么我既然能猜到父王也能猜到,您觉得容宿猜不到吗?”
容王妃心里一颤,好像有根弦被拨动,似乎有什么事被她漏掉了却怎么也抓不住。
“笑话,他能猜我什么?他又有什么证据?”
容王妃抵死不认。
她安排的天衣无缝,有谁能握住她的把柄?
容宿?
那个小贱种这辈子也别想斗得过她。
“母亲,你太糊涂了。”容闳闭上眼,连告退都没有径直出门。
容王妃沉着脸,她并不觉得自己输了,相反,她胜券在握。
多少证据啊。
砸也把秦绍父子砸死了!
周老御史已经带着三司的人求见皇帝,他们将来龙去脉禀报一番,又带上梳理好的证据和证词。
最初只是柴氏富商状告玉成先生杀母一案。
这一案引得张院正怀疑害死柴孝子母亲的毒正是当年先太子的死因,所以张院正借用职务之便偷取了当年的病案和先太子遗物,几个杯子和酒盏进行检验。
虽然时隔多年但老院正因为当年丧父之痛牢牢记住了每一个细节,最后得出了一个可怕的结论,昭煦太子当年竟然是被人下毒害死的!而且这个毒还是来自西域边疆,当年有这个能力得到南越奇毒的人,又有动机下毒的只有一个——裕王。
张院正得知此事惊骇不已,但也决定向陛下坦言,在此之前便招揽了一群江湖人保护自家女眷妻儿回老家逃难,可谁知死亡的阴谋已经缠上他。
老太医毒发身亡前只来得及将真相告知容宿,八个字“裕王夺嫡,其心可诛”。
此后又在杀害老院正的凶手大儿媳口中得知,给毒的乃是牡丹面具的女子,也就是那位和大公主勾结南郊行刺案的嘉华,此时裕王的“幕后真凶”身份就已经呼之欲出,更别说容闳亲自在南郊抓住了“嘉华”本人。
这个人,赫然便是女扮男装的太子近侍,褚英!
卷宗抽丝剥茧到这儿,其实已经很清楚了,一切都是裕王父子多年精心筹谋的一场夺嫡大局。
皇帝忍不住拍案,但还是耐心看了下去。
容宿查到,昭煦太子的三位乳母中有一人神似褚英之母。
再往下查,线索却全断了。
不是毁于火烧,就是失于雨水,总之无从查证。
再后来,三司查到了太子马场行猎一正声威的同时,褚英被人劫狱带走,容宿随即请旨搜查太子府,又将人从裕王府抓回。
这个时候,若是寻常王爷早就已经被皇帝下旨抄家灭门,可那是裕王,皇帝还是想给弟弟机会,于是有了这三司会审呈上的最终证据——春婷的口供。
原来从秦绍初入长安那一天起,这场大局就开始了。
容王父子,皇帝,皇位,都是秦绍的囊中之物。
周老御史被这惊天之局气得差点昏死过去,在他的眼里皇位是天下正统,从没有夺嫡之理。
陛下无子,过继宗室子弟为嗣,他可以接受。
但陛下有子被害,只为扶持宗氏子为嗣,这跟谋朝篡位有什么分别?
“这是大逆不道!请陛下速速下旨捉拿裕王进京伏法认罪!”周老御史一个头磕在地上,给整件案子盖上了结论。
皇帝目光冷戾得能杀人,扫到周老御使身后两人时,两位原本犹豫的大人迫于压力噗通一声跟着跪倒:“请陛下明察!”
他们可不敢喊法办裕王,但他们也希望周老御史的判断没有错。
否则……否则死的就是他们三族了。
“朕不信,”皇帝小声说着,声音越来越大:“朕不信二弟会做这种事……朕不信二弟会杀朕的儿子!”皇帝嘶吼,差点掀翻了龙案。
三位老大人瑟瑟发抖五体投地。
“传!传那个春证人,传!把所有人证都给朕带上来!”皇帝怒吼。
內侍小跑着进殿,颤巍巍禀报一声:“容大人求见。”
皇帝仿佛看到一根救命稻草:“快传容宿!”
三位老大人面面相觑,不知道陛下何时如此看重容宿了,不过即便皇帝语气松了些,他们不敢起身。
比起他们,容宿进殿时的模样简直好太多,闲庭信步一般行礼请安,还能问出一句:“敢问陛下可曾见过证人?”
皇帝也没有恼意,只招手:“快传。”
“恕臣多嘴,那春婷在案发后不久便投井自尽了。”容宿道,皇帝看向三个趴着的老大人,周老御史颤巍巍解释道:“臣……臣写了折子里。”
皇帝哪管这些:“那到底谁才是人证?”
“齐氏!罪臣容腾之妻,齐氏!”
“传!”
一声谕旨,齐氏便颤颤巍巍地走进大殿。
三位大人避站到了左侧,而容宿站到了右侧上首靠近皇帝的位置。
齐氏一介妇人,便是早有心理准备也忍不住瘫跪在地,瑟瑟发抖。皇帝对之见怪不怪,看了容宿一眼,容宿便主动上前取了证物。
“齐氏,陛下问你,这份状辞可是春婷的供词?”
“是……是……”齐氏哆哆嗦嗦地点头。
容宿一笑,将供词递上去:“齐氏,你可要看仔细了,这份供词可是你交给王妃娘娘的证词?”
齐氏瞄了容宿一眼,男人好看的面皮依旧好看,只不过笑容却是让她发毛。
“容妾身看……看一眼。”齐氏从容宿手中接过状辞。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齐氏却不开口,只是一直冒冷汗,这可惹得三位老大人都看了过来,“难道这供词有什么问题吗?”
容宿嘴角藏不住地弯起一个弧度。
齐氏扑倒在地,哀嚎一声:“这,这不是我交给母亲的供词啊!”
三位老大人被齐氏的反口弄成了三根木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