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涵她,做了很多错事。”秦绍抿着唇,开口却又停住。
陈氏以为还有机会,跪倒叩头不休:“奶娘知道,我都知道,我不敢求殿下原谅,只求殿下能把她派回渝州,就是押送回渝州继续做个奴婢也好啊!”
只要活着,只要活着就什么都好。
陈氏也知道深浅,明白舒涵这次勾结嘉华实在错得太离谱,秦绍断不会再容她留在长安,但撵回渝州原本就是她的想法啊。
秦绍摇摇头:“奶娘是我的身边人,是我最亲近的人。”陈氏不住点头,她伺候秦绍多少年了,谢氏难产身亡,秦绍从襁褓中就是她一人照顾长大,这情分就是亲娘都比不过,所以她才会对舒涵格外有待。
“但您也是我的软肋。”秦绍沉默一阵,才道:“奶娘清楚我的情况,就知道我这样的人是不该有软肋的,否则,整个王府太子府乃至东宫都要天崩地裂。”
陈氏跌坐下去,按着胸口:“殿下您,您连奶娘也不要了吗?”
秦绍喉头一滚,看到奶娘红着眼眶的模样心又一次被撕裂开,前世奶娘对她的忠心到底有几分真、几分假啊。
“殿下不要,殿下别撵走我……”陈氏一把抱住秦绍的腿,真心实意地落了泪:“殿下是我奶大的孩子,我不能离开你,我离不开你!”
就是养只小猫小狗都有感情,何况秦绍是陈氏一把屎一把尿亲手拉扯大的。
因为秦绍身份的原因,陈氏对她是日夜不离,连自己的亲生女儿舒涵都是交给别的奶娘照顾,却从头到脚亲自陪护秦绍几乎连眼都不眨,这份感情又岂是一两句话就能断绝的。
“奶娘……”秦绍也红了眼,“当年舒涵还小,在花园里摔破了头要找娘,可我正病着,您衣不解带地照顾我连看她一眼都顾不得,以至于舒涵从此与您生分,这些情我都记在心上,您就像我的亲娘一般……”
秦绍一手捧着陈氏的脸,泪珠流星似得滚落下来,割舍陈氏,最不忍心的人是她啊!
“殿下别撵我走,我不放心您啊!”陈氏哭得一脸泥泞,也是真心真意,没有她伺候秦绍起居,女儿身的事要怎么办?她不放心,她真的不放心。
“殿下的事就不劳嬷嬷费心了。”殿门忽然被人推开,一身鹅黄襦裙的宗遥出现在门前,他上前搀扶起秦绍,俯视着陈氏说:“殿下今后有我伺候。”
陈氏睁大了眼,不解其意。
秦绍看着殿门被侍卫关上,才低声摊牌:“我前几日已经向陛下上书,请旨完婚,到时候宗遥就是我的太子妃,晨起晚睡,更衣洗漱,自然由他伺候。”
她喉头滚了滚,低声:“事情他都清楚,他也会用命来保守我的秘密。”
宗遥虽然也有软肋,但他的娘亲宗氏很是安分比起舒涵可是好的太多,而且利益相关,宗氏只会希望秦绍好宗遥好,只要秦绍保住她富贵平安,宗氏不会生出任何乱子,更不会成为别人要挟宗遥的把柄。
至于宗遥生父林家那边,宗遥巴不得有人帮他料理了林家,更是绝不会为了林家出卖秦绍。
所以,秦绍选择了他。
代替容宿,代替征文先生,代替陈氏。
这个前世的皇后,帮助她料理后宫无误的男人,是绝佳人选。
秦绍强制自己的思绪停在陈氏身上,可征文写给她的那些信一封又一封地飘在脑海里,谈过的政论,谱过的琴曲,经历过的生死。一点一滴犹如在心间蘸了蜜汁,引来无数虫蚁攀爬噬咬,又痛又痒,秦绍受不住一手攥住心口。
宗遥一把揽住她肩膀将人强势地搂在怀中:“殿下,您还好吧?”
若是从前,宗遥断不敢如此妄为。
因为从前秦绍是太子,是男人,他身为男儿身根本不敢轻易接近秦绍更何况是触碰,生怕惹得秦绍反感。但是现在不同了,殿下将这么致命的身份和盘托出,他也终于意识到自己对秦绍的意义非同寻常。
神凰命格,原来就是指这个。
阴阳颠倒,惊世绝配。
所以宗遥如今终于硬气起来,他明白了自己的价值和意义。
帮助秦绍完成愿望,登上皇位,坐上那九五之尊的位置,他义不容辞。
所以日后陈氏的工作,由他来做。
“陈嬷嬷放心吧,殿下待您情深义重,只是寻一个山清水秀的地方安置您,这样也就再没有人会在意舒涵的身份,威胁她的性命了。”宗遥道。
秦绍开不了口的话,他来说。
陈氏跌坐在地,眼神失了焦距,茫然抬头:“绍儿真的,不要我了……”
秦绍口中泛起一口苦水,一滴泪砸在地砖上,发出震动心弦的滴声。
陈氏是她的软肋,是她最柔软的心口,如今做出割舍,她哪里能不痛。
可是再痛也比不上被陈氏背叛的痛。
“送……送奶娘出去。”秦绍哽咽一声,索性背过身去。
陈氏看着她的背影,这个她养了十五年的孩子,她当着亲生女儿养了十五年的孩子,如今只留下一个背影。
“绍儿……”奶娘哽咽一声,说不出话来。
宗遥半蹲下来,一只手搀扶住陈氏,他放缓了声音:“陈嬷嬷,我送您出宫。”
陈氏对秦绍一直忠心耿耿,秦绍如今虽是防患于未然,但对陈氏绝非无情,宗遥也曾受过她照顾,自然不想为难她。
陈氏绝望,蹒跚着站起来,一步一回头地看着,可秦绍从头到尾都不曾回头。
直到门前,陈氏终于认清秦绍是真的要让她离开了。
她推开宗遥搀扶她的手,在殿门前跪倒,朝着秦绍的背影磕了个深深的头,半晌未曾起身,眼泪砸在地砖上汇成一小滩水渍。
“我不知道做错了什么,让爷厌弃了我,我……我不敢再出再现在爷面前,求您、求您一定要保护好自己,保重……保重。”陈氏狠狠叩了个头,咯吱一声房门打开,她被人搀了下去。
秦绍早就为她安排好了退路。
就如宗遥所说,平安无忧地活着,再无牵挂。
“我不知道做错了什么……”
陈氏的话在秦绍耳中嗡嗡作响,她忽然冲到殿门前,“奶娘!奶娘!”她拍打着殿门,门外侍卫忙把门打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