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不语所在的院子是个很偏僻的地方,这里只住了一个年龄偏大的女人,她成天倚靠在院子里的回廊上,自怜自艾的看着院墙外,时不时的说自己如何命苦,每天只有吃饭跟睡觉的时候会进屋子里面去,其余时间都靠在柱子上发呆。
风不语在她的话中得知了她是丞相的红姨娘,因做错了一件事情就被丞相打入了这个偏院,成天过着百无聊赖的生活,却依旧幻想着丞相能来拯救她于水火之中,风不语对此很无奈,且因红姨娘整日的待在院子里,她也没办法出来透气,只有晚上的时候会偷偷溜到厨房摸一两个馒头存着第二天吃。
午时,阳光正好,火辣辣的太阳照在地面,空气仿佛都要被蒸发掉一般,院子里的叶子都焉嗒嗒的,仿佛在承受着不堪的重负一般,风不语身穿一袭丫鬟服,梳着两个双丫髻,脸上画着不引人注目的妆容,大摇大摆的往大门的方向走去。
这身丫鬟服是她打晕了前来给那女人送饭的丫鬟换上的,这三天时间,她早已将这个院子的情况摸得一清二楚,知道丫鬟什么时候会送吃的过来,知道红姨娘会在接了饭盒之后回房间,于是她等着红姨娘拿着饭进去了之后,就直接从古井里爬出来打晕了丫鬟,换上了丫鬟的衣服。
因为怕别人认出她来,她又溜进了那女人的房间寻找胭脂水粉,给自己做了个伪装。
她用眉粉把自己白净的脸涂黑了许多,又在脸上涂上了红色的胭脂,整个人的肤色看上去就黯淡了许多,除此之外,她还在脸上点了几颗小痣,这样看上去就更不起眼了些,如果不是熟悉她的人,是绝对认不出来的。
她不打算在这里待久了,因为她打晕那个丫鬟的力道并不重,所以她必须要速战速决,绝不能拖拖拉拉。
或许是因为风不语看上去底气十足的样子,一路上并没有什么人注意到她,丞相府很大,丫鬟与丫鬟之间不认识那是常有的事情,再加上这个时候主子跟下人差不多都在吃饭,所以风不语更加无人问津。
走了一半的路程后,风不语发现没有人上来跟自己说话,提着的心稍稍的松了几分,继续往前走着,在走到丞相府的角门处时,她拿出一锭碎银子,递给了正在吃饭的护卫“这位小哥麻烦行个方便,红姨娘嘴馋,想吃许记的糕点,命奴婢出去买一些。”
“红姨娘?”闻言,护卫的眼中闪过一丝不屑,但看见那锭碎银子后他嘴角忍不住翘了起来,很好说话的道“既然是主子叫你去买,那你就快点去买,记得早去早回。”
“奴婢知道了。”
没想到事情这么顺利,风不语心里暗暗的松了口气,她原本也是想晚上出去的,但她没有去过然王府,不知道去然王府的路,再加上晚上街上没有人,锦衣卫的搜查应该会更严格一些,于是思来想去,就决定白天光明正大的去,丞相府在她每天晚上的摸索之下,已经很熟悉了,只要谨慎仔细一点,就不会有太大的问题。
风不语看着护卫转过身给她打开角门,看着外面川流不息的车马,只觉得心跳如鼓,不过她也知道,这一关是最简单的,接下来她要面临的,是眼睛比狗还要尖的锦衣卫,就在角门被打开,风不语就要出去的时候,突然,身后传来了一个熟悉的女声“你们这是在干什么?”
风不语浑身一僵,而护卫则慌慌张张的把门阖上,跪倒在地“奴才、奴才叩见萧姑娘。”
风不语瞬间反应过来,转过身也跟着跪下“奴婢叩见萧小姐。”
她的头磕在了地上,汗珠也一滴一滴的落了下来,心跳如鼓。
这是萧雅的声音,但她现在怎么会在这里啊,现在是午时,她应该在吃午饭啊!
“起来吧!本小姐要回去了,赶紧把门给本小姐打开!”萧雅看都没看他们一眼,直接摆了摆手朝着角门走去,她的声音带着压抑的愤怒,风不语只能看见她海棠碎花的裙摆与浅蓝色的绣花鞋。
“是。”
护卫跟风不语同时站起身,护卫又上前开门,而风不语则低垂着头站在一旁,就在这时,身后传来了一个急切的带着喘息的女声“萧姑娘萧姑娘您别走,姑娘、姑娘她不是这个意思。”
“不是这个意思?”萧雅冷哼一声“是啊,她不是那个意思,是我不对,所以我现在要回家了。”说着,萧雅就往门外走去。
风不语就知道,应该是梁轻瑕跟萧雅吵架了,不过她们早不吵架晚不吵架,怎么偏偏这个时候吵架!风不语深呼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淡定。
“萧姑娘…”而此时,那丫鬟已经跑到了近前,她气喘吁吁的扣住了角门,哀求般的说着“萧姑娘您别生气,姑娘她真的不是有意的,您走了之后姑娘哭得不成这样了,您也知道最近姑娘她因为夜王心里难受,所以…”
“她心里难受我就不难受了吗?”萧雅的声音带着委屈“我辛辛苦苦的做好糕点一起来跟她分享,可她却!”
“萧姑娘,求求您谅解谅解姑娘吧,最近她茶不思饭不想,瘦了一大圈。”丫鬟的声音带着哭腔。
萧雅终于彻底软了下去,她的眸光闪动着,想到最近发生的事情,终于忍不住叹了口气“那好吧,你回去告诉你家姑娘,我没有生气,只是想回去睡一会儿。”
丫鬟松了口气“萧姑娘,就在雨花院睡吧,姑娘命奴婢们给萧姑娘把房间都收拾干净了。”
“我想回家躺一会儿。”
“可是姑娘说了,务必要请您回去的。”
萧雅就有些烦躁了,她现在是真的不想看见梁轻瑕,她皱起眉头,左看右看,想找个理由拒绝这纠缠不休的丫鬟,但当她的视线落在穿着丫鬟服的风不语身上时,目光瞬间凝固了。
风不语是低着头的,但因为太热,汗水一滴一滴下落,她画好的妆容也慢慢脱落,下巴是洁白的,脸上有些花。
感受到萧雅投注在自己身上的目光,风不语心里咯噔一下,暗叹要糟。
萧雅是不是发现她的不对劲了?
毕竟她跟她算得上是长时间接触过了,又那么讨厌她,自己在她心中的映像一定很深刻吧。
风不语指尖轻颤,心跳如鼓,一时竟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萧姑娘,求求您了。”而一旁的丫鬟见萧雅不说话,继续哀求道,完全没有注意到风不语的不对。
萧雅这才将目光慢慢的从风不语身上收回来,她抿了抿唇,漂亮的眼眸里便闪过一丝挣扎,片刻后她道“那好吧,那你前头带路。”
“谢谢萧姑娘。”丫鬟大喜,蹬蹬蹬就往前走去,生怕萧雅后悔一般。
而萧雅抿了抿唇,又看了风不语一眼,这才跟着丫鬟离开。
见此,风不语狠狠的松了一口气,风吹过,带着丝丝凉意,这时风不语才发现,自己的后背已经汗湿了,片刻后她抬眸看着萧雅的背影,眸中满是复杂。
她不相信萧雅没有认出她来,但她没有开口揭穿她,还带走了梁轻瑕房里的丫鬟,所以,萧雅这是在帮她吗?
可、萧雅不是很讨厌她的吗?还在大庭广众之下陷害过她,她又为何要这么做呢?
一时间,风不语既庆幸又迷惑。
而护卫已经开了角门,让风不语赶紧出去“一会儿再来人的话就完了。”
风不语这才回过神来,低着头轻轻的点了点,快速往角门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