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聊了几句, 场务那边就又催上了。谢无虞和兰鹤望说了一声,就放下手机继续上场。
这样一连拍到腊月二十五,影视城里的年味也跟着浓了起来的时候, 姜宜终于大发慈悲, 抬手给剧组的众人放了假。
谢无虞收拾好东西拖着行李箱走出酒店,一眼就看见了一辆略微有点眼熟的、泛着淡淡金光的车子停在那里, 也不知道等了多久。
谢无虞:“……”
走过去敲了一下车窗, 驾驶座上坐着的果然是兰家的一个司机。
对方像是也认出了他, 喊了声“谢先生”之后,就开门下车帮他把行李箱放进了后备箱。
谢无虞坐到后排,车上暖气融融, 一下子驱掉了外面带上的寒气。
他从大衣的口袋里摸出手机,点开微信一看,果然看见了兰鹤望一个多小时前给他发来的消息。
小乖崽:先生放假了吗?
小乖崽:已经让司机过去了
像是怕谢无虞没看见, 兰鹤望提醒完他已经让司机过来了之后, 过了一会儿又给他发了一个小小的句号,配着他那个正儿八经的证件照头像, 就很有点反差萌。
嗯……虽然平时就挺反差萌的。
谢无虞想着想着忍不住莞尔一笑, 给兰鹤望回了条消息过去。
从影视城到兰鹤望住的那栋别墅大概一个多小时的路程, 谢无虞和兰鹤望来来回回地发着消息, 没什么感觉就到了地方。
这次谢无虞已经能很熟练地拉着行李箱放去自己的那个小房间里了。
把神像香炉都拿出来立好摆上, 谢无虞绕去兰鹤望的书房外看了一眼,就看见兰鹤望摇着轮椅正往外走。
“先生。”兰鹤望穿了一身剪裁利落版型挺括的大衣, 目如点墨,眉眼冷峻,谢无虞一个多月没见他,乍一看倒是愣了一下, 随即弯了一下嘴角,“鹤望。”
兰鹤望手上还有一点点黑色的笔迹,谢无虞透过半开的书房门看了一眼,便看见他桌上摆着的比以往多了不少的各种文件。
也是,现在正是年关,几乎是每个行业最忙的时候,兰氏集团体量庞大,哪怕积压下来的事务已经由下面的人分担了大部分,递到兰鹤望面前需要他过目的东西也不少。
谢无虞自然而然地接过他的轮椅,推着他往楼下走:“最近工作很忙?”
兰鹤望垂了一下眸:“……嗯。”
想了想,他又默默道:“有点。”
听起来可委屈。
谢无虞心头一软,都有点儿想呼噜一下这可怜孩子的小毛脑袋了。
兰鹤望不知道他的一腔慈父之心,垂了一下眸之后,很快又将话题引开,问:“先生呢?这次休假多久?”
“十天吧。”谢无虞说,“初五就又要进组了。”
兰鹤望点点头。
十天的假期说长不长说短不短,谢无虞之前以为姜宜只会给五天的假,也就没和兰鹤望提起过,现在有十天的假,谢无虞就得考虑要不要回清水观一趟了。
毕竟从现在的情况来看,元道子肯定是已经不想回了的……
兰鹤望静静地听着,垂眸问道:“……先生的意思是过年不留在帝都过了?”
谢无虞想了想,说:“也不一定……”
虽然往年清水观的祭祀大典不是他来主持就是元道子来主持,但观里的师叔伯那么多,他们不回去应该也不会耽误什么……的吧。
但为了以防万一,谢无虞还是买了张回清水观的机票预备着。
——到最后这张机票还真派上了用场。
不是别的什么原因,就是观里选出来的预备代替元道子主持祭祀大典的那位师伯在帮一位信众提东西下山的时候……摔着了。
没摔多严重,但把腰扭了,最少也得在床上躺几天。
清水观年末的祭祀大典是一年里最隆重的一次,要一直从早上开到晚上,中间还要给上来敬香拜神的信众们讲经布道,对主持的体力要求可高。那位扭了腰的师伯是没办法继续主持了,另外的几位师叔也各有各的理由,最后大家一合计,元道子他们劝不回来,谢无虞他们还叫不回来吗!
然后打电话小小声让谢无虞回去。
谢无虞:“……”
谢无虞回去的那天是腊月二十八。
清水观就在河省的清水市,和帝都离得不算太远,谢无虞坐了两个小时的飞机,又坐了半个小时的车进山,等到地方的时候,天色还是大亮。
想起自己离开前兰鹤望微微拧起的小眉毛,谢无虞掏出手机,调出相机,对着清水观拍了两张照片儿,在微信发给了兰鹤望。
鱼鱼:到啦[图片][图片]
现在帝都正是深冬,谢无虞发来的图片里却还是一片浓绿。白墙黛瓦的道观隐在葱郁的山林中,一排青色的石阶在角落里蜿蜒而去。
兰鹤望点开看了看,目光在图片下方露出的一片衣角上停了一下,然后慢吞吞地回复道:
小乖崽:山上风大,先生记得加衣服。
谢无虞:“……”
不愧是你,兰鹤望小乖崽。
不过山道上确实有点冷,谢无虞回了兰鹤望一句“知道了”,就裹了裹身上的大衣,提着行李走了进去。
大半年没回来,观里的一草一木看起来既熟悉又陌生。谢无虞找到自己的房间开门进去放好了东西,看了看时间,就去了前面的三清殿里。
现在正是晚课时间,观里的人大部分都集中在这里,谢无虞的身影刚出现在殿门口,就被眼尖的小道士看了个正着。
“小师叔?!”小道士喊了一声,其他人纷纷顺着声音看过来,一个原来健步如飞的老道士一看见谢无虞的脸,立马扶了一下腰,老脸唏嘘,“无虞回来了啊……”
谢无虞:“……”
不用装了,他刚刚已经看见了。
元清子继续扶腰,表示不知道谢无虞在说什么。
谢无虞有点无语,不过回都回来了,他也不好跟这几个从小陪着他长大的师叔伯计较,只好叹了口气,过去扶了一下元清子:“师伯腰还没好,早晚课停几天也没关系。”
元清子扶着他的手“嗯嗯嗯”点头。
每个观的祭祀大典举办的时间都不太一样,清水观腊月二十五的时候已经接过了玉皇,真正的祭祀大典就放在了每年的年初一上。
清水观前面的道场早就让道童们清扫干净了,最前面的地方还搭好了一个祭坛,黄色的桌布随着山风猎猎吹响,莲花状的长明灯烛火飞燃。
因为谢无虞他们这一脉拜的是三清尊神,坛上便设了三清神像,白瓷的碟上摆了清花水果,自制的上好檀香并作一扎留待备用。
谢无虞给兰鹤望发去了一条新年快乐的消息之后,没等兰鹤望给他回复,便将手机放下,换上了一身大红色的道袍,上面绣着的八卦仙鹤惟妙惟肖,随着他行走的动作似要展翅而飞。
净手焚香,低沉悠远的钟声重重响起,谢无虞拿起令幡,带着清水观的众人以及一大早赶来参加大典的信众揖拜三清天尊。
谢无虞有两年没主持过这样的大典了,有些信众不太认得他,只觉得这小伙好看是挺好看的,业务能力能行吗?
不过信众们的这些猜测谢无虞是不知道了,他抬眸看了一眼铜制的四角香炉里袅袅飘起的香气,手执令幡,脚踏罡步,开始祈请神灵受祀降福。
渺渺的唱经声中,本来有点喧闹的信众慢慢安静了下来。
等他念完了请神的经文,便恰逢其会般地有一道金光破云落下,将整个祭坛连带道场都笼罩了在内。
这样的情景实在太过奇特,前面清水观举办的几次法会都没有这样的场景出现,台下的信众有点吃惊,不由得又抬头看向台上的谢无虞。
谢无虞神色平静,抬起手,像是引导着金光落入祭坛中。
他本身就生得俊美不俗,穿上道袍也不显违和,甚至在这种青山古观的背景之中,更多了几分脱离世俗的神性。信众们看了一会儿,不知道怎么地,心也跟着沉静了下来,身上的无形的桎梏仿佛在这金光与钟声之间被悄然化去。
……
降福之后,主持的高功惯例要给信众们讲经——不管是阳间的信众也好还是阴间前来接受度亡的阴魂也罢,总要准备有一场法会。
清水观每年讲的都是《三官感应妙经》,谢无虞对这经文也熟得很,没一会儿就讲完了。台下的阳间信众不管懂不懂的都起身抬手揖礼相向,而那些阴间的孤魂,在经受了经文的洗礼之后,也像是有所感应,凄苦的面容上露出笑意,朝着谢无虞遥遥一拜。
从谢无虞的角度看去,人鬼之间的差距似乎也不是非常大。事实上,除了作恶多端的厉鬼孽鬼之外,谢无虞碰上那些因为各种原因而滞留阳间无法投胎的孤魂时,都不会动不动就来个物理超度,而是以玄学超度为主。
朝着作礼的孤魂轻轻颔首,谢无虞扬起手中的令幡,送了他们一程。
山风卷过,台下的信众们只觉得身子一冷,身边像是有什么东西倏然掠过般,带着一种平静释然的味道。
法会到这里就算完成了,祭坛却还不能拆。谢无虞从上面下来,看着信众们涌去殿里上香,随手拿了盏莲花灯往后山走去。
河灯许愿,他这一生似乎并没有多少遗憾,虽未来渺茫,但师长健康无忧,出身的道观看着也发展得挺好,谢无虞想了想,提笔写了张纸条,放进河灯里一起随着水流缓缓流去。
身处在兰家老宅的兰鹤望若有所感,给过来讨红包的小辈拿了个红包之后,就拿出手机看了一眼。
鱼鱼:祭典搞定啦
鱼鱼:两年没主持过了,感觉好像有点生疏了
鱼鱼:[猫猫安详j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