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心月在这天夜里赶回广陵王府,直接去了书房找世子楚弘。
皇室中人,大都容貌清俊,楚弘也不例外,他此时穿着一身藏蓝色锦袍,眸光幽沉深邃,更衬得他沉稳睿智,浑身上下透着一股卓然出众的气质,仿佛万千人当中,一眼便先能瞧到朗朗如月的他。
见舞心月突然回来,楚弘微有些诧异,但也只是一瞬,他很快起身上前迎着她,拉着她的手,很是宠溺地说,“怎么突然回来了,想我了?”
在郑宣那受了很大刺激,又加上接连几日赶路,舞心月确实身心疲惫,顺势偎在楚弘怀里,轻声慢语地说,“郑公子那里有点事,我得亲自过来传话。”
楚弘眸中闪过欣喜,搂着她到椅子上坐下,平静地说,“他答应了?”
舞心月靠在他怀里点点头,“不过,他有个条件……”她抬了抬头,一眼望进那一双黑幽深沉的眸子,只觉得好似有汹涌的旋流,将她卷了进去,再无法冷眼旁观,“他喜欢的女子被幽冥谷的人害死了,他说,一个月的时间,让我们找出杀害那女子的凶手,铲除幽冥谷一半的势力,他就甘愿替我们效劳。”
楚弘眸子沉了沉,嗓音淡淡的,“那女子叫楼玉笙?”
舞心月低垂了眼眸,轻轻地说,“嗯,那女子,其实是我找上幽冥谷叫他们做掉她的。”
楚弘轻抬起她的下巴,迫她看着他的眼,戏谑,又似乎在吃味地说,“为什么要这么做?难道是你一见那年轻的郑大公子,便喜欢上他了?”
舞心月无力地嗔了他一眼,只是她当惯了“舞心月”,此时本性流露,也掩不了眼角眉梢的千娇百媚,“胡说什么!我这样做,也是因为郑公子一开始的拒绝让我不快,想要给他点教训,叫他收敛点他的猖狂,后来又想,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嫁祸给幽冥谷,让他们两厢厮杀,我们坐山观虎斗,最后再帮他一把,自然对我们感恩戴德,尽全力帮我们,却没想到,郑公子那么阴险,竟然让我们出面。”
楚弘被她那一眼横的心头发痒,心猿意马,都没什么心情了,手也开始不老实,“还是我们月儿聪明,这事可大可小,我得好好想想……时间也不早了,我们安歇吧。”
他手法娴熟,加之舞心月对他情意深重,许久未见也甚是想念,早已娇喘吁吁,几乎就要在这书房里颠鸾倒凤,偏这时,有人不识趣地敲门,语气急促焦急,“世子,探子急报!”
楚弘眉心一沉,只得压下心头躁动,好声道,“月儿,先回去沐浴,我一会儿来找你。”
舞心月理解地笑了笑,整了整衣衫,福了一礼,乖顺地出去了,只是回头一看灯火辉煌的房间,总有些心头发凉。
这么多年,且不说她为他做了多少事,又对他情深意重,为他生下长子,为了博他信任不惜把孩子交由世子妃抚养,可她看似是他的心腹,但他最核心的秘密,从来不会透露半分给她。
楚弘,你对我的情意,到底几分真,几分做戏?
黑衣男子进了书房呈上一个信封,“世子,刚收到的急报。”
楚弘拿过信封,一边拆信,一边问,“哪里送来的。”
黑衣男子沉默,楚弘眉一挑,也停了手里的动作,“不知道?不知道的东西也敢呈上来?”
黑衣男子干脆地单膝跪下,“世子,这不是我们的探子送来的,只是这信敢送来王府,属下不敢耽搁,立刻呈给世子。世子放心,属下已检查过,无碍。”
楚弘冷哼,脸色仍不好看,却打开了信,上面只有三个字:楚郑氏。
他一愕,眉毛拧起,不知来源的一封加急信报,就送来这三个字?究竟是秘密信息,还是在玩弄他楚弘?
楚弘审视着这三个字,它表明的应该是个妇人的身份,楚,首先让他想到的自然是皇室,至于郑,一个姓郑的嫁入皇室的女子。虽说皇室尊贵,可放眼天下,皇室子弟还是很多的啊。既然有人送来这个消息,应当另有深意!
他目光幽幽,刚要开口去查一查这妇人是谁,脑子里却忽然闪过什么东西。
刚刚才和舞心月谈过郑大公子,这郑字,让人自然而然地想到郑家堡大公子,只是似乎又并没有什么关系,这到底什么意思呢?
楚郑氏……楚郑氏……郑大公子……
似乎有条什么线将这两个人串联起来,有些东西似乎呼之欲出,却偏偏又有什么东西卡住了,断了线。
外面,隐隐约约传来一个声音,“世子妃,世子还在忙,您稍等一会儿吧。”
跟着便是世子妃温婉淡然的声音,“既然世子在忙,我就不打扰他了,一会儿世子忙完,你帮我传个话,再过些时日,就是麟儿两岁生辰,我听闻舞姑娘也回府了,不如让舞姑娘陪麟儿一起过生辰,恰好也快到七叔的百日宴,不如一块儿办了,也让父王高兴高兴,你替我传话给世子,看看世子是个什么意思。”
“是,世子妃。”
夜风中,似乎有脚步远去的声音,但楚弘脑子里乱哄哄的,什么也听不到,脑子里只不断地重复着那三个字:百日宴,百日宴,百日宴。
那三个字,几乎是他儿时最嫉妒最仇恨的一个东西,一个不过才生下来一百天的小孩的百日宴,竟让当今天子大赦天下,普天同庆,那个孩子,便是他恨之入骨的皇曾孙楚宣,生母……郑氏!
楚郑氏!
楚弘如被雷击一般,突地站起,满面灰白,惊了跪在地上的黑衣人,抬头一看主子的脸色,吓了一跳,“世子,您怎么了?”
楚弘听到虚空里,自己苍白无力的嗓音,“郑,郑大公子,叫什么?年几何?”
黑衣人不明白主子怎么突然问起这个,但还是老老实实地答道,“郑公子的名字一向不为人知,只知道他今年,似乎十七了。”
十七,十七……
“哈哈哈……”楚弘忽然大笑起来,“竟然是他!竟然是他!他竟然还活着!还活着!”
黑衣人不明所以且惊悚地瞪着似乎要发狂的主子,主子说的“他”是谁?怎么会让主子有如此夸张的反应?
楚弘忽然想到什么,所有情绪骤然一顿,目光幽沉地盯着那张纸,这封信到底是谁送来的?他如何知道郑公子就是皇曾孙楚宣?他为何要通知自己?陛下……知道楚宣还活着的消息吗?
不过刹那间,楚弘似乎嗅到了阴谋的气息。
送信的那人,大概也是想坐山观虎斗吧!
手掌将那张纸团成一团,眸色阴戾地吩咐,“查清楚究竟是何人送的信!”
至于皇曾孙楚宣,他该如何对付他,还得重新思量,慎重决定。
——
那一日,楼玉笙站在如镜水面前纠结了许久,虽然她也很好奇水底下究竟有什么宝贝,还是觉得,生命价最高,还是养好了身体确定不会抽筋再下水吧。
因在里面逛了一圈,大蛇兄没有再为难她,没有再堵住门口,放她出去了,她在山谷里吃好喝好运动好,在一个阳光明媚的下午,再度踏进洞穴,照例给那具骷髅和外婆的画像鞠了躬,才进入溶洞。
因她已经确定那具阴森森的骷髅是南歌前辈在镇守洞穴,并非什么幽魂野鬼,她也就没开始那么害怕了;更更开心的是,南歌前辈除了要求她守护这里的秘密之外,并没有别的要求。
所以,楼玉笙更放心大胆地将那些珍宝据为己有了。
水里凉丝丝的,有点置身冰窖的感觉,楼玉笙潜入水底,找到了辟水珠,含到口中,顿时觉得舒畅了许多,仿佛周身被一层薄薄的膜给笼罩着,水进不来,充满了空气,可以自由呼吸,不会呛水,另外,她也找到了南歌前辈所说的似乎具有洗经易髓功效的药水,并且……喝了。
她觉得吧,洗经易髓什么的,有点太玄幻,不符合科学,并不相信,但她相信那东西对身体应该是很有好处的。
按照南歌前辈所说,在溶洞里的水底修炼,有助于内力提升,她是不大抱希望的,就她那水平,在外面的世界练了十年也就能发发暗器而已,而在这里,就算一天相当于一年,她也练不成绝世高手,只希望能增强体质,发暗器能再快一点,至少也能让一些武林高手闻风丧胆的嘛!
不过想到这个,楼玉笙就很忧伤,就算她真的变成武林第一高手又如何,她哪有机会离开这里啊!
这样过了好几天,那晚练习过后,她从溶洞里出来,见月色正好,大蛇兄似乎也没睡,微微仰着硕大的脑袋,红彤彤的眼珠子似乎在看那轮明月,那样子,真的像是在吸收日月精华。
经过这几日相处,她已经没那么怕大蛇兄了,因她发现,大蛇兄虽然很傲娇,但对她真的很好,她投桃报李,没事做的时候也常常有一搭没一搭的和大蛇兄聊聊天,虽然大部分时候,大蛇兄很嫌弃她的聒噪,却从未阻止过她。
这时,她静静地走了过去,在大蛇兄旁边坐下,学着他,抬着脖子,让五官对着月光,想去感受一下是否真的有月色精华可吸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