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夜,注定是个不眠之夜。
天还未亮,百战府门外便传来急促的敲门声。
家丁打开门一看,甘江窦黑着张脸站在门口,身后摆了足有十来个箱子。
“把你们老爷给我叫出来。”甘江窦的嗓子有些沙哑,脸上疲态十足,像是经历了多大磨难似的。
家丁点了点头道:“甘大人稍等!我这就去禀报。”
结果这一等,直接等到了日上三竿。独孤风云终于打着呵欠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甘江窦强忍着怒火,指着身后的箱子道:“你要的东西都在这儿,我家小喆呢?”
独孤风云两眼放光,搓着手道:“哎呀!看不出来,甘大人家底儿这么殷实啊?嗨,其实我就那么随口一说,你还真放在心上了?行,我今天要是不收,就是打你脸了。”
接着把手一招:“来人,把箱子都抬进去,顺便打开看看,里面有没有装石头来滥竽充数。”
“且慢!”甘江窦上前一步,结果牵动了伤口,顿时倒吸了一口凉气,赶紧以手护在后面。
昨晚对他来说简直就如一场噩梦,直到四更时分,那五个畜生才发泄完。
尽管他们也是逼不得已,但甘江窦还是一声令下,将这几个废物直接咔嚓了,就连另外几个知道了此事的家丁和丫鬟都不例外。
毕竟这事儿要是宣扬出去,自己一世英名也就毁了,必要时候必须得狠!
察觉到他身体的异样,独孤风云忍不住说道:“甘大人,你这……不会真的去卖了吧?要不要老夫送你一瓶金疮药啊?哈哈哈哈~”
这嘲笑声让甘江窦瞬间怒了,猛地一跺脚,一股剧痛从后面传来,差点让他昏厥过去,强忍着身体不适,厉声道:“独孤风云!你少在那儿放屁!一手交钱,一手交人,赶紧把我家小喆交出来!”
“你看,还急眼了!卖了就卖了吧,我又不会出去乱说。”独孤风云摇了摇头,转过脸对旁边家丁道,“去,把甘大公子请出来。”
很快,甘喆便被几个家丁架了出来,浑身皮开肉绽,几乎找不到一块好肉,一张脸更是惨不忍睹,就连头发都被火燎了个精光,完全没了人样。
甘江窦那叫一个心疼啊!咬了咬牙,心里暗暗发誓:独孤风云,这事儿我记住了!咱们山不转水转,总有一天,我会加倍奉还!到时候,让你独孤家的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来人,先把小喆送回家修养!”甘江窦是一刻也不想在这里待了,转过身,一瘸一拐地朝轿子走去。
独孤风云追了上去,嘴里叫道:“哎呀!甘大人,你屁股在流血哎!”
甘江窦满脸戾气,沉脸道:“不关你的事!给我让开!”
“你看,我一片好心,你怎么这个态度?亏我还把你当兄弟,实在是太让我伤心了!哎~”独孤风云长吁短叹起来。
听得这话,甘江窦差点一头栽倒在地。把我当兄弟?把我孙儿打成这样不说,还踏马敲诈我这么大一笔钱财!这算是哪门子兄弟?
甘江窦咬了咬嘴唇,艰难地转过身,阴恻恻地说道:“老大人,如果我家小喆有个三长两短……”
不等他把狠话放完,独孤风云一口截断:“那不能啊!你没听说过,好人命不长,祸害遗千年?这小子坏得出油,肯定不会英年早逝的!你就放心好了。”
“再说,我就是替你小小地教训了他一顿而已,回去躺两天就好了。相信我,在老夫的苦心教导下,他以后一定会洗心革面,重新做个好人的。”
“意思,我还要感谢你了?”甘江窦差点没把天灵盖给气翻转过来。
这老货,还真是无耻到了极点!霜语帝国第一浑人,果然是名不虚传!
“哈哈哈哈!”独孤风云咧开嘴一阵大笑,摆了摆手道,“谢就不必了,咱们什么关系啊?别弄得那么见外!对了,你吃早饭了吗?要不要吃碗汤圆再走?猪肉馅的,味道巴适得很!”
“不必了,你自己吃吧!奉劝老大人一句,做了亏心事,当心被噎死!”甘江窦重重地哼了一声,坐进轿子不再理会。
看着远去的轿子,独孤风云脸上虚伪的笑容瞬间消失,心里默默地道:姓甘的,这还只是个开始!血债,必须要用鲜血来偿还!
回到府中,看了一眼那装满珠宝和黄金的一排箱子,唤过一个心腹,低声吩咐了几句,便转身离去。
早饭过后,在院子里闲坐了一会儿,独孤轻舞站起身来,对李一一和洛师师道:“带你们去一个地方。”
李一一伸了个懒腰:“大小姐这是要带我们出去玩儿么?”
“不是。”独孤轻舞摇了摇头,“去拜访人。”
顿了顿,又补充一句:“在梦月城,最值得尊敬的一家人,没有之一。”
简单收拾了一番,三个人徒步走出了百战府。
路上,独孤轻舞忽然开口道:“你们是不是觉得,我们对甘家的人太过残忍了?”
残忍吗?李一一想了想,好像还真是。但他知道,独孤家这么做,一定是有理由的。
洛师师今天没有带她的大宝剑,抱着那只黑猫,抚摸着它的脑袋,淡淡地道:“看得出来,你们是在泄愤。”
“说实话,即便是把他们一家子全都杀了,也解不了我的心头之恨!”独孤轻舞叹了口气,“如果不是这些佞臣,英雄世家又怎么落没?”
跟着她走过几条街,来到一处简陋的府邸,府门上连牌匾都没有一块,门口立着一块巨大的石碑,上面密密麻麻地刻满了人的名字——这些都是为帝国战死的英雄。
旁边两名士兵身体站得笔直,手里握着长枪,双目平视前方,所有路人经过这里,都会朝着石碑深深地鞠一个躬。
独孤轻舞自然也不例外,李一一和洛师师也跟着照做。
站在府门口,独孤轻舞一脸忧伤地道:“这里名叫烟云府,在这府门口有一个规矩……”
洛师师接话道:“文臣落轿,武将下马。”
好一个文臣落轿,武将下马!
李一一顿时心生敬佩,连独孤轻舞都这么严肃,看样子这里面住的人,身份更不一般。
没有再说什么,独孤轻舞上前,轻轻叩了叩门。
轻快的脚步声传来,大门很快打开,一名满头白发的老妪走了出来,盯着她们看了半晌,一脸疑惑道:“你们是……啊!是三小姐!你都好多年没来了,长高了,也长漂亮了!”
“哎呀,刘奶奶,都说了不要叫我什么三小姐,叫我轻舞就行。”独孤轻舞拉着她的手,指着身后的两人道,“他们是我最好的朋友!”
“好好好!”刘奶奶拍了拍她的手背,朝李一一两人点了点头,“快请进来吧!我这就去通知少夫人。”
“不用啦!刘奶奶,最近府里面还好么?老夫人和姐夫有没有好转?姐……”
独孤轻舞的话还没问完,身后传来一道女人的惊呼:“轻舞!”
“姐姐!”看到身后拿着扫帚的那个人,独孤轻舞将手里的两把剑朝李一一怀里一扔,上前和她抱在了一起,狠狠在她腰间掐了一把,说道,“轻舞好想你。”
“哎哟!”女人被她掐得浑身一颤,一把将她推开,弹了弹她的脑门,说道:“你这死丫头,几年了,还改不掉这个恶习!这几年也不给姐姐写封信,我还以为你在山上,让黄鼠狼给叼了去呢!”
“哈,怎么可能!”独孤轻舞挥了挥小拳头,很是自得道,“本女侠现在功夫可厉害了,别说黄鼠狼,就是狮子老虎来了,都不放在心上!”
这话倒是不假,回梦月城的路上,她和师姐可没少祸害那些动物。
同时也让李一一明白了一个道理——这世上最可怕的动物,其实是母老虎。
“嗯,看出来了,你这吹牛的功夫是大有长进!”女人挖苦了她一句,转过脸朝李一一两人点了点头,自我介绍道,“你们好,我是独孤轻柔,轻舞的二姐。”
“呵呵,你好你好!”
李一一刚把手伸出去,洛师师便一巴掌给他拍了回去,朝她抱了抱拳:“幸会幸会,我这师弟是个糙人,没读过书,也没什么家教,轻柔姐姐千万不要放在心上。”
我靠!我不就是想友好地握个手,怎么就没家教了?怎么就是糙人了?李一一心中很是不忿,却只得赔笑。
独孤轻柔把扫帚放到门后,朝两人道:“我家三妹顽劣,肯定给二位添了不少麻烦吧?轻柔在这里,先谢过二位了。”
李一一憨笑一声,摆手道:“不麻烦,不麻烦,应该的,应该的。”
话音刚落,便挨了两脚,不用想便知道是哪两个人踢的。
“哎呀!姐姐,这么生分干嘛?”独孤轻舞一手抱着她的胳臂,一手抱着洛师师的胳臂,嘴里道,“这是师师姐,对我可好啦!”
接着又瞅了李一一一眼,一脸嫌弃道:“那是李二,他脑子有点问题,别和他说话,当心被传染。”
确定脑子有问题的是我?李一一就知道她嘴里说不出什么好话,果然如此!
“你这丫头,怎么说话呢?”独孤轻柔瞪了她一眼,一脸歉意地对李一一道,“李少侠不要介意,我这妹妹就是这样。”
李一一没敢再说话,只能一个劲儿地傻笑。
跟着她来到一处小院,安排几人坐好,独孤轻柔又搬出一些点心和茶水来招待。
刚聊没两句,屋内传来一道男人沙哑的声音:“轻柔!给我拿酒来!我……我要喝酒!”
听口气,男人似乎刚醉醒的样子。
独孤轻柔面色一僵,道了声抱歉,急急忙朝屋内走去。
里面很快传来独孤轻柔和男人的争吵声。
听着好像是独孤轻柔劝他不要喝酒,男人却执意要喝,两人意见不合便吵了起来。
没一会儿,独孤轻柔一脸无奈地走了出来,不多时又抱着一个酒坛子走进屋去。
李一一朝屋里看了一眼,皱了皱眉,摇头道:“你这姐夫,还是个酒鬼加懒鬼啊!”
洛师师踢了他一脚,瞪眼道:“不会说话,就不要说话!这么多糕点,堵不住你那张破嘴吗?”
本以为独孤轻舞会附和自己的说法,结果她摇了摇头道:“李二,你说错了,二姐夫其实是个大英雄!确切的说,他们这一家子,都是英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