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魏家宅内忽然发出刀剑交错之声,较远处屋顶上的斥候叫道:“后院有动静了,后院有动静了!”
郑稻闻声仰首,急追问道:“什么动静?”
“额…堂门开了!”
“堂门开了?”
“哎呀不好!”
“怎么了?”
“院子里的那些魏家宗族的人都扔了火把,提着刀往堂里跑!”
“往堂里跑?…额…堂上发生了什么事儿?”
“堂上...堂上...”说话的这个斥候在屋顶上调整位置,努力向堂里看,“看到了!堂上、堂上……”
郑稻急着想知道堂中发生了什么事儿,见他半天说不到正题,焦躁发怒:“我问你堂上到底怎么了!你发什么呆?”
那斥候回过神来,不可置信似的说道:“堂中地上躺了好几个人,烛台也倒了好几个,血流了一地。那几个人像是都死了……最里头,最里头的案几下边,有具无头的尸体。”
“功曹呢?功曹他们呢?”
“看不到功曹……看见牵君和高君了!一个拿着刀,一个提着剑,迎上了从堂外冲进来的沈家宗族的人。打起来了!打起来了!牵君往后退了一步,抓住了拿刀砍他的那人……嘿!”
“怎么了?”
“牵君用这人挡住了堂外射进来的一支弩箭。……高君杀了两个人!他奔到了堂门口,将左手的剑掷了出去,唉哟,好像是击中了正在院里拿弩射箭的那个竖子!……哎呀不好,有人在走廊上偷袭高君。……哈,高君拔出一短刀挡住了这人的刀,一拳打在了他的脸上,又赶上去,捅穿了他的脑袋,啧啧,溅了一脸的血。高君杀出性子了,把这个偷袭的鼠子扔出了堂外,砸倒了两个沈家宗族的人。……有三个人在围攻牵君。牵君真勇悍也!半步不退,压根不躲,胳膊上挨了一刀,宰了一个!又宰了一个!最后一个也被他刺死了。……他也杀到堂门口了。”
宅外诸人听得心驰神动,分别握紧刀剑。郑稻大叫:“功曹呢?功曹呢?”
“我看到功曹了!他一手提了两个脑袋,一手提着剑,从柱子后边走出来了。咦?噢!柱子后边露出了两只脚,功曹刚才大概是在和这人厮杀。”
郑稻听到了三人的消息,心中大石落地,拔剑出鞘,叫道:“屯长,杀进去吧!”扭脸去找甲士屯长,却才发现适才一直纹立不动的屯长已在调动人手,命一队人去点燃宅外的那些柴木堆;命树上、屋顶上的弓弩射手做好接应刘备三人的准备;调了一队人,抱起大木,等火起后就开始撞门;又选了几个手脚敏捷的,令他们等一开始撞门就翻墙入内。其它的则于夜色下列好队伍,只等宅门被破开,便就冲杀进去。
郑稻方才听得太投入了,要不是转脸这一看,竟不知屯长已开始着手强攻。
东边屋顶的那斥候拉弓射箭,试图援助刘备等人,却因角度不对,连射三箭,都被屋瓦、树枝挡住了。
西边较近处屋顶上的那个斥候叫了起来:“中院的魏家奴仆、宾客一窝蜂地往后院去了!”一边叫,一边开弓射箭。他的位置不错,正监临着从中院、后院之间的开阔地,射了三箭,中了两人,再射时,那些人都已跑进后院了。
东边屋顶上的那个斥候大声叫道:“我看见中院的那些宾客、奴仆了,都提刀拿剑!”
中院有二十多人,后院原本大概十几个人,也就是说,除掉被牵招、高粱杀死的,后院现已聚集了近三十人。甲士屯长虽还保持着镇定的表情,却也不禁加快了语速,在四面火起后,简短地命令道:“爬墙、撞门!”
东边屋顶上的那个轻侠继续报告战况:“牵君和高君守在堂门口,十几个魏家的宗卒、宾客、奴仆在往里攻。高君受伤了!大腿上中了一剑。……功曹!功曹对牵君说了句话!……功曹顶上了牵君的位置……牵君杀出去了,在往堂外冲,好家伙,连着刺伤了三个人,杀出了一条血路。杀出去了!”
郑稻的注意力大半转到了魏家的宅门上,两只眼睛瞪得跟铜铃也似,一眨不眨,盯一眼那几个手脚利落的轻侠爬墙,又盯一眼那队抱着大木的轻侠撞门。“砰”、“砰”、“砰”!一下又一下,沉闷地撞门大响,似将夜色也都震动。眼见这门不是一下、两下能被撞开的,而攀援围墙的甲士也才刚爬了一半。他问东边屋顶的斥候:“牵君从堂门口冲出去干什么?是想护着功曹杀出来么?”
“不知道!…额…牵君没有往院外冲,而是在向堂对面的树下冲。好多人来阻拦他……都被他杀散了……他冲到树下了!啊哟!我知道了,他定是奉功曹之命,去杀这些院中敌众的首领了。一个戴着高冠的锦衣人被他赶得绕树乱跑。竖子!竖子!无耻竖子!又有几个魏家人来阻拦牵君……牵君把剑投出去了!…好!”
“怎么样?”
“那个高冠锦衣人被击中了!剑刺进了他的后背。他倒下了。牵君撵了上去,抽出了剑。又刺了他两剑……这高冠锦衣人弹腾了两下腿,不动了。死了!”
“院里的那些魏家人呢?”
“都呆住了。”
宅外的甲士们听到此处,手脚不禁一停。宅外的火光燃亮了夜色,众人有的大喜,有的紧张,有的愣住,有的惊叹,有的回脸看屯长、郑稻等,有的仰首看说话的这个斥候。举动、神情各不相同,相同的是:这一刻,他们都没有出声。里巷又一次地归入了沉寂。
夜色幽静,一阵大呼声从魏宅后院传出。这阵大呼远比上回的惊叫响亮,而且时间长,只是却很嘈杂纷乱,郑稻等依旧没能听清。
郑稻大叫问道:“魏家后院在叫什么?怎么了?发生什么事儿了?”
东边墙上的那个斥候又惊又喜,叫道:“那些魏家的人都跪下去了!……咦,又从院门外涌进来了一伙儿人。”
最靠近外院树上的那个斥候叫道:“是铁刑徒!铁刑徒刚才离开前院,往后边去了!”
能看到中院的那个斥候说道:“不错,是铁刑徒。他们刚穿过中院。我正想说,你就看见他们进后院了。”他问东边墙上的那个斥候,“他们去后院作甚?也是去围攻功曹他们的么?啊?”
东边墙上的那个斥候说道:“不,他们也跪下了!牵君回到了堂门口,和高君侍立在功曹的左右。…额…魏家的人和铁刑徒都在丢掉了兵器,在伏地叩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