冉姒浅浅一笑,待太监宫女把琴抬至殿上后缓缓走到琴前,微微福身,款款落座,露出一直藏在袖中的双手,纤长白皙的玉指抚上琴面,凝气深思,点头对子车柔儿示意。子车柔儿并不回应,水袖一扬便舞动起来。于此同时悠扬的琴声也徒然在殿上响起。
琴音由冉姒指间流淌而出,渐渐如潮水般四溢开去,悠扬清澈,就像青峦间嬉戏的山泉,百花丛中翩然追逐的彩蝶,带着欢快飞进在座的每一个人的心间。
子车柔儿水袖流云似水,腰肢柔软,随冉姒的音乐而摆动。似旋风般旋转、似灵鹿般跳跃。舞步轻盈欢快,犹如森林中愉快的精灵。她脸上的笑容越发明媚动人,美目流盼,使人心跳不已,将人深深的吸引其中。
忽的,琴声急转变得哀婉凄凉。琴音飘渺如风中丝絮,好似失去挚爱的女子在悲伤的低低诉语,哀怨凄婉,将却才的欢乐之气一扫而空,让人感觉一股幽怨之情直刺心扉,紧紧缠绕,无法摆脱,不忍挣脱。
子车柔儿原本轻盈的舞步被迫徒然一转,也变得缓慢起来。
在众人觉得悲伤快要将自己淹没的时候,琴声却愈发低迷伤怨,带着无法抽脱的忧伤和一腔恨和怨扑面而来,将人彻底掩埋。琴音哀至低谷又突的一转,空灵清明,把一切忧伤洗净,化为一片空白……
琴声已幽幽停止众人也未有丝毫察觉。大殿上的人早已闭起双目,并不断试图拭去不断流出的泪水。跌倒在地的子车柔儿早在琴音越来越哀婉的时候便早已迈不动双脚。极致的悲伤,该如何去表达?
季倾墨神情紧绷,嘴唇抿成了一条线,双手紧握,指甲深深嵌入掌心也丝毫未觉,幽深的双眸死死盯着冉姒,极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殿中除了冉姒也只有他还清醒着。
冉姒起身转头便与他四目相对,平静无波的眼眸,看不出喜悲。许久,忽的,冉姒嘴角上扬,似笑非笑,带着些许的嘲讽。
“安平跟舅舅请罪,”冉姒收回目光,微微福身,“在如此喜庆的日子竟把舅舅姑姑和各位大臣都弄哭。”
冉姒这一请罪把沉醉在哀伤中的帝后和众人一下子惊醒过来。
皇后奚纤舞用手帕把眼泪拭干,嗔怪道:“看你这丫头,好好的把你舅舅的宴会弄成了这个模样,真是该罚!”
“皇后说得对,该罚!”子车恒权虎着脸,“你自己说罚你什么?”
陈瑾头束白玉冠,身着冰蓝长袍,举止从容,温文尔雅。听了子车恒权的话不禁反驳:“皇上,公主琴声动人,犹如天上之音,该赏才是,怎么反而要罚呢?琴由心生,抚琴之中许是公主心境有所变化才以至于弹出如此哀婉凄清之乐,也是人之常情。”又是什么让你哀伤绝望至此?
子车恒权听了哈哈大笑起来,转脸对奚纤舞道:“皇后你听听,这丫头有人护着呢!朕的安平就快要被别人抢走了……哈哈……”
冉姒听了子车恒权调侃的话语,脸难得的染上了一抹红晕,掩唇轻咳了几声来掩饰自己的尴尬。
陈瑾也被说得耳根泛起粉红,只是脸上还是原来从容的模样。
“柔儿也该赏!”子车恒权看着回过神来站立在一旁默不作声的子车柔儿说道,“若不是你去让安平给你伴奏朕也难得听到如此动人心扉的曲子。朕已经有十几年没有听到安平抚琴了吧?安平你真是越发小气了。”
冉姒浅笑:“舅舅说的是。”
“来人!赏五公主黄金百两,南海珍珠十斛,如意翠玉镯一对。”
子车柔儿福了福身,失了原来的娇俏,轻声道:“谢父皇赏赐。”
为什么!为什么就连得到赏赐也是因为冉姒!若不是她弹了这样的曲子我怎会如此?子车柔儿袖下的双手紧握,愤恨不平的狰狞的脸也因低着头被阴影所掩去。
“至于安平……”子车恒权沉吟许久,好似该赏些什么实在费他一番好想。
是啊,于我,父皇想都不想便随随便便赏赐了珍珠翡翠,而赏赐冉姒却如此费心,生怕赏赐的东西不好委屈了她似的。子车柔儿脸上挂着温婉的笑,心里却快被妒火所焚烧殆尽。
“陛下难道忘了,季世子前些日子还给您献了一把碧落琴呢。”
子车恒权点头:“皇后不提朕到是忘了。前几日季世子是给朕献了一把好琴,今日朕把它赏赐给安平公主世子不介意吧?”
季倾墨闻言起身行礼后笑了笑道:“公主琴技天下无人能出其二,自然当得这琴。”
碧落琴、惊雷琴、凤鸣琴同为流传世间的三大名琴,其中以碧落琴最为名贵。一直以来都有“琴林至尊,雷威宝琴,号令天下,莫敢不从;凤鸣不出,谁与争锋;碧落一出,天下无音”的说法。
“既然如此那这把碧落琴便赏给安平公主了吧。”
“安平谢皇上赏赐。谢季世子。”冉姒先是给皇上行了礼,之后又对季倾墨行了半礼。即使得了贵重的赏赐也神色如常,不骄不躁,举止得体,气质高雅,使得众人纷纷在心中称赞,这果然是只有皇家才能养出的女儿,举手投足间自有一股皇族的风范气质在其中。
太监将碧落琴捧出。只见伏羲式的圆浑古朴的琴身通体漆黑,给人一种浑厚宏大的凝重历史气息。一般的琴,琴漆上有两种断纹已是难得,而碧落琴上却是蛇腹断间夹着龟纹断,牛毛纹断中更兼有及其稀有的梅花断。足见琴的贵重。
冉姒接过碧落琴交予秋忆退回至席中。
“皇帝陛下,臣仰慕安平公主已久,不知今日是否有幸能得皇上赐婚?”
一波刚平一波又起。
粗犷雄浑的声音来自武元一个草原部落苍鹰的大君最为宠爱的儿子赫尔巴。赫尔巴相较于中原男子长得粗犷许多,留着一头小辫子,抹额上的蓝宝石熠熠生辉,一对鹰眼闪着志在必得的光。
“大哥放心。”身边传来冉姒淡漠的声音,本来意欲起身的华尧又坐回到了位置上。
赵国世子赵初左不待子车恒权说话便起身急忙说道:“皇上,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臣愿以十万两黄金为聘迎娶公主为我赵国的世子妃。”
“皇上,赵国位处西边易旱,公主体弱娇贵怕是难以适应。”韩国的小王爷韩雅琛摇着折扇,话虽对子车恒权说,眼睛却看着冉姒,嘴角微扬,一副看好戏的样子,“公主以为我韩国气候如何?”
“气候宜人,四季如春。”冉姒微微一笑,慢慢说道,“本宫与韩王许久未见甚是想念,望小王爷回国之后替本宫向韩王问好。”韩王指的当然是韩雅琛的姐姐、韩国的女王韩雅时。
“咳咳……公主客气了。小王自当将话传达给家姐。”韩雅琛收起手中的折扇,一下子老实了许多。若是冉姒写信给韩雅时告他一状,韩雅时指不定怎么罚他呢。
经赫尔巴这么一出声,一时间各国几乎纷纷向子车恒权提出联姻,更有甚者在口舌上争辩起来,弄得子车恒权头疼不已。
相比于头疼的子车恒权冉姒倒显得悠闲无比,在席下饮着茶吃着点心水果,丝毫不介意殿上的发生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