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香楼是武元京都里有名的戏园子,容华班更是醉香楼里戏班子的头把交椅。
容华班较之其他戏班子还寻常,几个花旦虽说容貌出彩,唱腔一流,可能与其他戏班子一较高下的却是容华班的戏本子。隔三差五便有新的戏曲上演,日日年年绝不重复。虽到京都只有短短一年却是迅速站稳了脚跟,达官贵人们家中若是有什么喜事总爱请他们唱上一唱,这请的人多了自然也就有了排队之说,这才将将年初,据说这预约却都已排到明年年末去了。
此时此刻,华丽的戏台子上锣鼓丝竹咚咚锵锵地响着,几个花旦在咿咿呀呀地唱着,搭配合时的音乐、华丽的戏服、精致的妆容和优美的唱腔赢得了堂下坐着的京都达官贵人,夫人小姐们的阵阵掌声。
与一楼热闹的普通席座不同,二楼的雅间里是静寂一片,薄薄的珠帘隔绝了两个世界。
“这武元京都最受追捧的戏班子也不过如此,陈腔滥调,污了本公子的耳。”坐在靠椅上的男子一身墨色衣袍,袍上是用金丝细细勾勒出的牡丹,朵朵金牡丹栩栩如生,竟像是从衣袍上长出一般。剑眉入鬓,细长的丹凤眼藏着冷芒,薄唇微微上翘,诉说着他的不屑。
“我那三弟近来在做什么?”季倾染从盘中拿起一颗花生细细端详起来。
“世子自出席了年宴后便再无其他动向,日日呆在府中不曾外出。”一个全身黑色装束面色冷硬的侍卫答道。
“哦,是吗?”手中的花生化为粉末流于在桌上,“自从他那护在手心里的世子妃去了以后我这三弟便长进了许多,可本公子还是比较喜欢从前那个天真可爱的三弟啊。父王和刘娇还是太心急了些,你说本公子当初是不是应该救下那个女人?可惜啊,如此有用的棋子竟这样被他们毁掉了。”季倾染轻轻笑了笑,轻佻的眼角散射出嗜血的光。
装修雅致古朴的翰墨轩里两位打扮素雅的女子立于柜台前挑选着纸砚,面容清秀却贵在有着让人过目难忘的高贵气质,引得路人经过不由得纷纷往里侧目。看的人虽多却丝毫不影响两人的兴致,依旧谈论着自己的话题。
“四儿,我早前便说让你多出来走动走动,总是闷在府中怕是要闷坏的。”子车温婉今日无事,恰逢华章的宣纸用完了,又听翰墨轩进了一批新的上好的宣纸便拉了冉姒一同出府来了。
“嫂嫂说什么便是什么罢,四儿可不敢与您争辩,若是大哥知道了该说我欺负了大嫂去了。”冉姒把玩着手中的墨砚,语带调侃道。
“你这丫头尽知道欺负我,赶明儿把你嫁出去,非得让你夫君好好治治你不可!”子车温婉听了冉姒的话脸霎时红了一片。
冉姒没有接子车温婉的话,脸上的笑也淡了许多,子车温婉挑着宣纸却是没有注意,又道:“听你大哥说,前几日那陈世子又到府中找你了?我觉着他人是不错,双腿不便也是无妨的,府中那么多丫鬟小厮的也轮不着你来伺候,只要对你好便行。只是想着你若是嫁了他必定是要去陈国的,你大哥他们肯定是舍不得的。”
“只是普通朋友偶尔下下棋切磋一下棋艺罢了,嫂嫂想那么多做什么。”冉姒语气淡淡不想再多作谈论,遂将手里的那方墨砚给子车温婉看,“嫂嫂觉得这砚如何?”
墨砚呈方形墨绿色,触感细腻顺滑。砚的右下角雕刻的是寒江独钓图,所刻的图案精致细腻,案纹栩栩如生,连鱼钩上所钓到的鱼的鱼鳞都十分清楚。
“小姐真是好眼光,这砚可是出自砚刻大师百里杨之手,当年百里杨的砚可是千金难求,现在留存下来的更是稀少,已经是有市无价了。这砚是前两日一个自称百里杨的子孙卖到我们店里的,说是祖传的宝贝,看他那个样子若不是走投无路也是舍不得卖的。”
掌柜说得眉飞色舞,把冉姒手里的墨砚夸得天上有地上无的,正盘算着出个高价狠狠地宰上一笔。看着两个姑娘的打扮非富即贵,必定是有钱人家的小姐。
任掌柜说得天花乱坠,冉姒却没有表现出掌柜想象中的惊喜,只是点点头,淡淡道:“确实不错。”
“四儿,你不是正在为送什么给我父……给我父亲发愁吗?他极爱百里杨的砚,你送这个不正好?”子车温婉不解,冉姒早早便说要给子车恒权送一方百里杨的墨砚作为新春年礼,如今见了却不见应有的喜悦,实在奇怪。
“掌柜,这方墨砚我要了!”子车温婉的话音刚落,不待冉姒开口一道清脆的女声从门外传来,抢先要下了这一墨砚。
子车温婉和冉姒循声转头,原来是子车柔儿,身旁还站着刘娇。
冉姒见这两人竟走到了一起略微惊讶。这子车柔儿要嫁给季倾墨当世子妃的言论可是沸沸扬扬,两人都不是省油的灯,如今竟还能跟姐妹似的一起逛街?她眉梢轻挑,笑道:“刘侧妃的脚可是好了?”
刘娇听到冉姒云淡风轻的问话觉得十分古怪。若她真的是当年那个季倾墨费尽心思藏着的女人,见了她为何还能这般平静?不说她是否知道那件事,就算不知情,如今知道她刘娇才是季倾墨心尖儿上的人也会多多少少对她仇视才是,现在这般实在让人看不透。
当年季倾墨将那个女人护得极好,不说容貌如何,就是姓甚名谁也甚少人知道,她也是机缘巧合下得以匆匆一瞥,可那般娇俏的人儿只消一眼便让人难以忘记。难道她真的不是?可她们长得如此相像。
“已经痊愈,不劳费心。”刘娇虽十分讨厌冉姒却不得不承认她的医术确实是十分了得的。用药三日她便可以下地行走了,七日后伤疤便已经脱落,皮肤恢复到原来的样子,走路也已经同原来那般毫无障碍。
冉姒微微一笑:“刘侧妃能遵照医嘱用药再好不过了。”
不知为何刘娇觉得冉姒那个笑让她觉得瘆的慌,感觉十分不舒服,随即闭了嘴不再回应冉姒。冉姒见了也并不恼,只是莞尔一笑,好似真的不介意。
“柔儿妹妹来得不巧,这砚是我先看上的。”冉姒看着子车柔儿说道。
“姐姐这话可说得不在理,这砚可是我先跟掌柜要了的。”子车柔儿一副志在必得的样子。
冉姒想将这百里杨的墨砚买下讨好父皇那她偏不让她如意!如果是我将砚买了送给父皇必定能让父皇大悦,届时父皇势必更宠爱我。这砚绝对不能让给她!
“掌柜,这砚多少银两?”冉姒不理子车柔儿,直接向掌柜问价。
“五百两。”掌柜一脸讨好的笑。
“那我出一千两!”子车柔儿看着冉姒报价。
“两千两。”冉姒嘴角含笑,轻声报道。
“两千五百两!”子车柔儿咬牙切齿,不甘示弱。
“三千五百两。”冉姒依旧云淡风轻。
“四千五百两!”子车柔儿一咬牙一跺脚,发狠说道。
“五千五百两。”冉姒这个数一报出来不仅掌柜,子车温婉几人也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诶!五千五百两!小姐您还要吗?若是不要,小掌柜我便将这墨砚卖给这位小姐了。”掌柜满脸堆笑,问子车柔儿。遇见财神爷了今天!
子车柔儿咬着唇,一脸的不甘心,犹豫许久最终还是说道:“五千六百两!”这砚我要定了!
“那小姐您……”掌柜一脸期待。
出乎众人意料,冉姒轻轻一笑,轻摇了摇头:“君子不夺人所爱,这砚便让给妹妹吧。”
子车柔儿听了一愣,似是没料到冉姒竟肯将砚给她。
冉姒不像她,要靠宫里每月发的月例养活自己,她是生意人,银子比她多得多,要是她继续跟自己争,恐怕自己也是争不过她的。不过老天保佑,是她买到了这墨砚,她子车柔儿势必要讨得父皇的欢心,把她冉姒给比下去!
子车柔儿拿着砚与刘娇一同欢喜地走了,没有看到在后面看着她离去的冉姒眼中那一闪而过的计谋得逞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