炼丹阁外,叶席眯眼仰头,望着空中谈不上炽热、然现在瞧来却异常光亮的日头,再低头看着握在掌中的小瓷瓶,忽然有种恍若一梦的强烈不真实感。
青髓丹……这就到手了?
要知道就在不久前,叶席抱着炼丹材料刚进入这里时,心情可是极为忐忑的。
没吃过猪肉,总看过猪跑。叶席虽然不擅炼丹,他对于炼丹之事多少也曾有所听闻。比如在炎羽门,掌握派中后勤大权的二师兄,就是个炼丹之人。叶席当时为解除身上积蓄蛇毒,还向后者所要了不少药材,请教了诸多炼制低级解毒丹的常识。又比如来到学院后,前几节的理论课程中,也听了些关于炼丹的事宜……
而无论是以上哪一种,都给了叶席对于丹道一个颇深印象,那就是炼丹不易,且炼且珍惜!
叶席先前甚至做好了材料尽毁、丹药不成的心理准备,事实上这也是炼丹界司空见惯的事情,没有一个炼丹师敢保证自己炼丹无有不成,所以前来求取出手的人,除了要自备材料外,也要自行承担失败的风险。
最终如若真的功败垂成,炼丹师是没什么责任的,更不用赔偿。相反,事先约定的酬金该收多少,还得收多少——这也便就是技术型人才的特权,古今概莫如是。
但现在,一番忐忑的结果却是只用了短短不到半个时辰的光景,这期间还要去除他们来回进出的时间,青髓丹便轻易到了叶席手中,而且还是两颗……
这逆天效率、这梦幻结果,如何不令叶席生出强烈不真实感?
还好,紧了紧手掌,感受着瓷瓶外壁带来的细腻触感,这个总是骗不了人的。
所以在离开晦暗炼丹阁,重新沐浴于外在光明之下,稍稍回过神来后的叶席,胸腔中顿时被一种更为强烈的狂喜幸福感充溢。
——青髓丹,真特么到手了!
彻底清醒的叶席除了狂喜外,还记起来一件事情,那就是先前他在懵懵愣愣之下,好像忘了向那冷凝霜道谢。
这无疑是极为失礼的,不过要说起来这也不能全怪叶席,因为对方根本就没有给他道谢的机会,青髓丹一成,那冷凝霜便似忘了房内还有叶席与秦帆这两个外人,先是收拾冷却下来的丹炉,随即又捧起一卷丹经有滋有味的看着,不时又放下书卷调配材料,应该是在依照书上所言做着什么尝试实验,一番忙忙碌碌,其间也有从叶席两人身旁经过,但都置若罔闻,视而不见,只令叶席看之不禁心生古怪错觉,自己是否已经变成虚幻鬼怪了,否则怎么会这般没有存在感……
摇摇头,叶席收敛回散发思绪,既然现在已经出来了,那当然没有只为一声道谢就再回去的道理,还是等下次再碰面时有机会补上吧。而且看那冷凝霜的模样,也肯定不会在意这等小事就是了。
“咳。”这时,大概是瞧出了叶席已经回魂,一旁秦帆轻咳了声,看着叶席手里的瓷瓶说道,“青髓丹已经炼制出来,叶兄弟打算如何待之?”
当然是吃掉啊……这是叶席的第一反应,不过看着秦帆的神情模样,心中又不禁一动,拱手请教:“秦兄以为如何为好?”
“哈哈,丹药是叶兄弟的,当然是自行随意处置,不过我这有一个建议。”这次秦帆没有卖关子,笑道,“我观叶兄弟的修为是印师中阶,不知是与不是?”
叶席坦然点头应承。
“那便是了,青髓丹虽有炼出两颗,但这种拔生修为境界的丹药,第二枚的效果要比第一枚低上许多。所以我建议叶兄弟你暂且不服,在修为达到印师高阶时后服下,直抵印师巅峰阶,随即再经修炼到有突破之感时,再行服下剩余一枚,那时应该可以助你一举突破桎梏,成为大印师。”
叶席闻言只稍稍思索一番,便知其中妙处。需知青髓丹只对大印师以下境界生效,所以妄想从巅峰阶一举突破至大印师是不可能的,唯有先用一枚丹药,将修为提升至巅峰阶,然后再将剩余青髓丹作为行将突破之时的辅助助力,方才是最佳方案。
不禁躬身行礼:“多谢秦兄指点之恩。”
秦帆不以为意的摆手笑道:“谈不上指点,不过是些取巧小道耳,以叶兄弟你的心智,只需冷静下来便能想到。恩,还有一言望叶兄弟你能听上一听,凭借丹药之力提升修为虽然是条修炼捷径,但取巧便是取巧,当不得正道,需知我辈修士,还是得勤勉苦练方为上策。”
这就是推心置腹之言了,叶席不是不知好歹之人,当即郑重颔首应下。
秦帆见状也舒了口气,望向叶席的目光更是欣赏,把臂笑道:“我现在愈加肯定将叶兄弟你放入黄印班,是这届学院所犯下的最大错误了。不过江湖中人有一言,英雄不问出处,放在我辈修士身上也是适用,哈哈,虽然才刚开学不久,但我已经开始期待今年大比擂台上,叶兄弟的夺目光彩了!”
说罢微顿,不待叶席自谦,再道,“对了,我之前所说的加入日月盟一事,并非笑言,还望叶兄弟你回去后能好好考虑下。”
叶席对此自是无有不可应下,不过当下他确实给不出明确答案,道理与之前助师一职类似,他必须打探清楚加入日月盟后的权利义务,自由是否会受限,最重要的是会不会打扰到他的修炼进程以及赚钱大业,要知道后者可是他来年学费之本,容不得出错。
聊过这些话题后,行将告别时,叶席回头望了眼炼丹阁,心中不禁又是一动,忙开口问道:“不知秦兄为我这次炼丹请冷师姐出手的费用几何?”
秦帆闻言一愣,随即微微皱眉道:“叶兄弟这话何意,不说你先前助我突破之恩情,我助你是应有之理。只说你我现在情谊,需要如此生份?”
叶席一听便知对方误会了,连忙摆手道:“秦兄误会了,我只是想知道冷师姐出手一次的费用几何而已,毕竟以后可能会有再次请到冷师姐的时候。”
秦帆恍然,歉然抬手触额:“原是如此,那是我唐突了。恩,我与凝霜是好友,这次请她出手,只是一言相请而已。”
怕叶席不信,苦笑摊手,“这是实话,凝霜的性子你也瞧到了,我若真的带上酬金请她,恐怕连门都进不去。”
这话若放在别人身上,叶席还真就未必相信。但放在那冷凝霜身上……叶席果断点头:“我信,那外人相请费用几何?”
秦帆侧头想了想:“凝霜不喜外出,因而知她本事请她出手的人倒是不多,一般都是她自行炼出丹药卖与外人,再行采购炼丹材料书籍等等。哦,记起来了,上次一外班学员打听到凝霜本事,求她出手炼丹,酬金好像是一半辅助材料以及五十印币……咦,叶兄弟,你怎么走了?”
已经走出几步的叶席头也不回挥手:“没事,你就当我没问,我们下次再见。”
尼玛,一半辅助材料?还要五十印币?这特么是要吃人啊!还打听个屁……
……
……
也不知是班内小比上的一战之威震慑所致,还是老天也看不过去叶席这刚进入学院没多久,便接连遭遇飞来横祸的倒霉相,反正接下来的月余时间,叶席过得很是安稳,也相当规律,每天就是老老实实的上学、上课、放学,回家。
这种生活或许在旁人眼里、尤其是在那些求学之士看来着实单调乏味,但叶席不同,他很享受这种平稳的学院生活,算是在这异界弥补了现世幼时便下山打拼,一直无法入学的遗憾。
当然,平淡并不代表安逸,实际上这个月叶席很忙碌,主题便是修炼。
那日经得秦帆提点,叶席很清楚有两枚青髓丹在手,他在修为突破印师高阶后,必将还会有番突飞猛进的质的变化。如此一来,他自是每日勤修不坠,希翼能早日突破当前印师中阶的修为。
且这并非妄想,如若他的修炼心法还是旦卯气诀那也就罢了,但现在他有品级更高的五元唯心诀在手,修炼进度比起往日来进展神速,体内真气储备总量更是一天一个变化,怎不可期变化?
当然,话说回来修炼突破这事急不得,也急不来,实际上叶席的进展已经足够喜人了,如若不信可去瞧瞧同为黄印班的那帮老者学员,白发苍苍,也整日勤修苦练,但到头来境界却卡在某个阶段不得动弹,甚至大半都没有叶席现在的修为高,徒令人感慨一把年纪都活到那啥身上去了……
谈及黄印班,抛开修炼都快修魔障了的叶席不谈,最近秦瀚冰几人在班内可算是混得风生水起。
还是因为那次班内小比。
虽然最后秦瀚冰那夺魁擂主身份,来的有些取巧。但他对于罗大同毫不落井下石的大度风范,在场学员却是有目共睹的,也让他在班内初步建立起了威望。
抛开时不时的傲气不提,出身官宦之家的秦瀚冰,对于人脉交际无疑是有一手的,再加上有个惯于察言观色的狗头军师,潘胖子,从旁协助,自是无往不利。
短短月余时间,在他们的努力经营之下,原本黄印班内泾渭分明的团体界限已经淡化许多,如夏莲、朱婉娥这两名年轻女子学员,已然彻底倒了过来,再经这两名女子从中牵线搭桥,一众大妈少妇也相继承认了这个长相颇为俊朗的小助师,至此,秦瀚冰的身份也从助师正式升职为了妇.联主任……
不只是女子,班内那些原本聚拢在罗大同周遭,与叶席几人最为敌对的中年学员们,如今也不再炸刺,甚而有一部分人有感于秦瀚冰当日的大度风范,也主动缓和了彼此关系,见面打下招呼什么的是常事,算是默认了秦瀚冰的助师身份。
当然,这也有罗大同将近半个月不来学院的因素在里面,那场擂台比斗叶席是真把他揍惨了,虽然不至于落下什么残疾,但伤势却也不轻。偏偏这些伤势还全特么在脸上,这让罗大同在完全恢复之前如何出来见人?而再等他带着满身怒气回归学院时,班内关系格局已成,就算他再有觊觎秦瀚冰助师职位的野心,看着身旁小猫两三只,也只能打落牙齿合着血水往肚里吞,无奈隐忍。
除此之外,班内人数众多的老年组学员则没必要说,关系一如往日,不远不近。这真不是秦瀚冰不努力,而是代沟摆在那呢,且活到这把岁数的人基本也看淡了勾心斗角,态度很明确,可围观,不参与,只专心于自己的目标。比如在学院多学几门炼丹炼器手艺什么的,就算日后出来不能扬名一方,也能凭此度日,至少不坠了修印师的身份……
这也算是一种另类的无欲则刚了。好在这帮老者虽然很难拉近关系,但也都是晓事之辈,遇到一些班内集体活动什么的,也很配合秦瀚冰的工作,这让后者在郁闷之余也有了几分安慰,最后想通了也索性不管了,毕竟终究不是一路人,强求反而不美……
结果有些差强人意,但好歹是终于将整个班级纳于掌心,助师职位算是名副其实。秦瀚冰对此表示很满意,也很开心,而土豪一开心,跟着混的人自然就享福了。
腾出手来又兼心情不错的秦瀚冰,终于是想起来为他立下汗马功劳的叶席,执意要补上一条龙的专业服务。但叶席这时修炼都快入魔了,哪还顾不得什么一条龙啊,几次推辞不成后,双方折中意见,改为秦瀚冰在学院饭堂内请叶席吃饭。
那便就是午餐了,值得一提的是,学院饭堂在午餐饭菜上还是很人性化的,即有照顾到囊中羞涩学员的粗茶淡饭,也有照顾到任性土豪的珍馐美味。
如此,一连数日,叶席顿顿大餐,潘胖子与杨泽也跟着享福,吃的很是舒坦。
话说这天,又是午餐时候,进得熙熙攘攘食堂,叶席与秦瀚冰去找寻位置,潘胖子与杨泽两人则拿着秦瀚冰所给的银票,当仁不让的杀向餐式最为昂贵的售卖地方。
左右环顾空位,眼角余光扫到什么,叶席身躯蓦地一滞,转过头来,怔怔看去,只见右手边饭堂角落地方,一名长发垂腰女子正安安静静坐着,手持汤匙将汤饭往嘴里送,频率颇为迅速,似乎吃得很有滋味模样。
但只看她的坐姿视线,便能明显觉察到她的注意力根本不在饭菜之上,而在于左手所持书卷之上……
见到这里,叶席下意识侧身望了眼饭堂外的光景,此时已近深秋初冬,略有几分冷意,春夏之木早已凋零,唯余几片迟迟不肯坠落的泛黄树叶,在秋风中瑟瑟发抖,徒增寂寥。
但是,
是白天啊……她怎么出来了?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