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回曹孟德兵进芜湖周郎纵火败蔡瑁
曹操本欲乘胜取下濡须口，却因周瑜忽至而停滞。原来周瑜辞去大都督之职后，即为孙策守灵。却闻孙权损兵折将，濡须口大败亏输。周瑜心系孙氏，乃拜别吴国太并大乔，引着陆逊赶往濡须口。陆逊字伯言，吴郡吴县人，其人风流儒雅，文武兼备。二人及至牛渚时便闻甘宁战死，舒城失守。周瑜心急火燎，陆逊劝曰：“主公连战亏输，今丧甘宁、潘璋数将，濡须口恐无法长久。将军乃江东柱石，此时切不可自乱方存。”周瑜道：“主公连败，曹操必乘势攻之，却叫汝如何不急。”陆逊又道：“将军当为主公思谋后路才是。”周瑜毕竟不凡，经陆逊在旁一言点醒，遂罢了去濡须口之念，与陆逊一路快马直至三山，此时韩当已然出兵过江。周瑜久居江东，深得人望，见三山无兵可调，又急至虎林。本欲自虎林过江至庐江皖城搬兵，岂料将至虎林便已传来孙权又败，韩当降曹之噩耗。周瑜仰天长叹，只得兵行险招。周瑜招募虎林百姓两万余人，于虎林往濡须口方向遍插旌旗，又令人每相隔一个时辰便擂鼓呐喊，声势极其浩大。曹操闻得鼓声，又得斥候回报，言虎林东吴旌旗无数，心中大疑，恐孙权再有伏兵，故而不纳司马懿之言，是以孙权濡须口大营安然无恙。周瑜见曹操退兵，方才领着陆逊来见孙权。
周瑜以疑兵之计退了曹操，知曹操一旦明白，必然转而复来。故仍令张纮守濡须口，自与陆逊一道退守芜湖拒敌。芜湖乃江东重镇，亦是建业西南门户，若芜湖不保，建业再无险可守。周瑜整兵备战，欲借芜湖地势与曹操决战。
曹操为周瑜疑兵所扰，未能全盘依照司马懿之计行之，由此痛失良机。三军回营，曹操便唤来韩当问曰：“吴主孙权可于虎林设有重兵？”韩当回曰：“逍遥津一役后，孙权精锐尽丧，为阻丞相，于各郡抽调青壮从军。庐江府亦是如此，想来虎林便是有兵，亦不过千耳。”曹操闻言，心甚悔之，口中却不便明言。事已至此，便传令各个斥候、哨骑深切打探濡须口动向。果然未及三日便得来消息，孙权复了周瑜大都督之职，自退回建业。周瑜留张纮领一万吴军守濡须口，东吴大军皆汇于芜湖。曹操得报，先是一惊，后又一喜。惊者乃周瑜竟仍为大都督，强敌又至；喜者乃濡须口空虚，当可伐之。曹操自知战机难得，遂令蔡瑁、张允引水军强取濡须口吴军水寨，其余将佐自后乘船，待水军得胜后再登岸列阵。
张纮知曹军来犯，亲引军拒敌。怎奈曹军太过势大，蔡瑁、张允又深悉水战之法，吴军虽上下齐心，却难阻曹军。蔡瑁趁涨潮之机，以海楸大船为先，直撞入吴军阵中，张纮不能阻挡，退入水寨据守。曹军人多势众，吴军死伤无数，各寨皆为曹军所破。张纮引败军后退，曹操趁势登岸。许褚、张郃、徐晃、夏侯惇、李典、于禁各引军马赶杀吴军，张纮退三十里少歇，却被张郃引众赶到，张纮拒不投降，力竭而亡，余者皆降。曹操收拾吴军营寨为己寨，召集文武商议取芜湖之策。荀彧谏曰：“芜湖毗邻长江，可水陆并进。”曹操纳之，令蔡瑁、张允掌水军沿江而下，夏侯惇为先锋，取道三山，水陆大军十五万浩浩荡荡奔芜湖而来。
夏侯惇所率皆精骑，不日便至。惇离城二十里下寨毕即至城下叫阵。周瑜列阵出城，见夏侯惇道：“曹孟德起无名之兵，侵我城池，今日定叫汝有来无回矣！”夏侯惇回道：“丞相奉召讨贼，何为无名之兵！”周瑜笑道：“世人皆知曹操名为汉相，实为汉贼矣，汝却仍在此犬吠，诚为可笑！”夏侯惇本就口拙，闻言大怒道：“周瑜竖子，休逞口舌之利，汝既为都督，可敢与吾一战！”一旁恼了周泰，舞刀骂道：“独眼贼子休要逞强，周泰来也！”言罢，拍马出阵来战夏侯惇。周瑜拦之不及，急谓身边丁奉道：“夏侯惇骁勇，幼平非彼敌手，汝可助之。”丁奉领命，遂喝道：“幼平且住，丁奉可来助之。”言罢，舞手中点钢枪与周泰双战夏侯惇。惇乃曹操上将，何惧二人，纵马迎将上去，三将就于芜湖城下厮杀。周瑜观之叹曰：“可惜太史慈投了胡明，甘兴霸阵亡，不然吾又何惧‘完体将军’哉。”夏侯惇虽以一敌二，枪法却丝毫不乱，反是周泰、丁奉二将久不能下，心中愈急。夏侯惇看得仔细，照丁奉门面急刺，丁奉大骇，招架已是不及，翻身滚落马下。夏侯惇举枪再刺，却被周泰举刀架住，丁奉趁机连滚带爬跳出圈外。周瑜见二将难胜夏侯惇，遂鸣金收兵。夏侯惇所率皆为骑兵，却无法攻城，只得打起得胜鼓回营。
周瑜败了一阵，却也不恼，谓陆逊道：“南船北马，果然不虚。曹操兵精将广，需谋良策破之。”陆逊曰：“夏侯惇乃曹操前部也，传闻其麾下许褚所领虎豹骑更是骑兵精锐，河北胡子昊亦不敌之。都督何不避其锋芒。那蔡瑁、张允虽善水战，然曹军多不识水性，欲保芜湖，当先破曹操水军。”周瑜道：“伯言真识吾心也。蔡瑁、张允沿江而下，驻寨于江北，濡须口曹操依火攻烧吾战船，今吾亦正用此着还施彼身。”
却说蔡瑁、张允得曹操信任，尽率水军自濡须口沿江而下，于芜湖之北宽阔处筑起水寨，大小船支无数，只待曹操大军攻城之时一举破了东吴水军。二人与江东历有攻伐，如今势如破竹，却也不惧周瑜。惟随军军师程昱对二人多有不满，乃告曰：“周瑜多智，需堤防东吴偷袭。”蔡瑁不以为然道：“东吴虽善水战，吾亦久居荆州，亦善水战。况丞相自用兵以来，攻无不克，吴军早已丧胆，小小周郎何足道哉。”遂不纳程昱之言。蔡瑁知曹操水军初成，仍有众多士卒不习水战，乃令各船以铁链相连，上以木板铺之。曹军船身巨大，如此一来便稳如陆地，马匹亦可驰骋，蔡瑁便自以为得计。
早有斥候将蔡瑁水寨情形报与周瑜，周瑜闻之大喜道：“蔡瑁合该死也。”遂召众将商议破敌之策。周瑜道：“蔡瑁自恃兵多，竟小觑我东吴，以铁链将船身连接。吾本欲以火攻破之，却苦无良机，不想天赐此机也。曹军大小船只皆为铁链相连，若起大火，定然无法逃脱。曹操大军未至，此计当速行之。”鲁肃道：“此计甚妙，若曹操大军到来，水陆并起，芜湖则危矣。”诸将皆请战，周瑜道：“今晚子时风势最紧，正是破敌之时。吾已布下小船三十艘，各船皆装硫磺、火油。待子时风起，吕蒙即可点燃船只直撞曹军水寨。”吕蒙领命退下，周瑜又唤过周泰道：“幼平可率精兵两千五百人提早渡过江北，就藏于曹军西侧，待见曹军水寨火起，便趁势攻之。”周泰接过将令，点兵而去。周瑜唤过丁奉道：“汝可领兵五千速往牛渚，但见曹军营寨火起，便乘势攻之。若遇曹军陆上营寨，勿需斩尽杀绝，只纵火烧之即可。”丁奉欣然受命而去。周瑜又唤来朱然、徐盛、蒋钦道：“汝三人各率本部人马多备火箭，待吕子明成功之后便靠近曹军齐射之，待曹军大乱之后便与周泰、丁奉汇合，吾领后军随后便至。”三将得令准备去了。鲁肃闻周瑜安排已毕，却上前问道：“大军皆迎战曹操水军，城外尚有夏侯惇却如何是好？”周瑜笑道：“吾已令陆逊挡之。”鲁肃道：“陆伯言乃一书生耳，如何能敌夏侯惇哉？”周瑜道：“陆逊虽乃一书生，却胸有大志，文武兼备，足可抵夏侯惇，子敬勿需忧也。”鲁肃仍放心不下，遂道：“公瑾虽成竹在胸，然肃却放心不下，肃愿前往助之。”周瑜大喜道：“鲁子敬真有长者之风也。有子敬助之，伯言定可成功。”一切安排妥当，诸将依计而行。当夜子时已到，吕蒙轻出芜湖，率三十船往江北而来。江上风大，须臾便已接近蔡瑁水寨。有夜间守卫发现江中似有异动，急报与蔡瑁。瑁却不以为然道：“此周瑜智穷，欲趁夜袭营也。传令水寨前部摆开阵势，以弓箭射之即可。”张允道：“今夜风大，当备吴军火攻。”蔡瑁顿悟，急忙披挂出了大帐往江边而来。蔡瑁望见江面似有小船驶来，遂令士卒大声喝阻。小卒大声道：“江上何人，且住了！再若靠近便要放箭了！”吕蒙充耳不闻，三十小舟如箭般驶来，蔡瑁见喝阻无用，即下令放箭射之，怎奈此时风大，吴军正好顺风，所放之箭皆落入江中。蔡瑁见势不对，急令各军防备。吕蒙见时机已到，下令各舟点起火来，船上之人皆习水性，船身火起之时，尽皆跳入水中，早有后军接应上船。蔡瑁、张允见吴军果用火攻，心中大骇，悔不听程昱之言，急令各船解开铁链，却哪里来得及。吴军本就顺风而行，且船身只载干草、硫磺等火具，船身吃水不深，须臾皆撞入曹军寨中。火借风势，未及一刻便蔓延开来。朱然、徐盛、蒋钦随后又至，点起火箭尽情射之。曹军大乱，尽往后退之。张允急告蔡瑁道：“四面火起，水寨已是不保，将军且速退往陆上。”蔡瑁心中不甘，却又无法，只得传令弃了水寨。此时周瑜亦引军赶来，蔡瑁慌乱不已，刚登上岸，西侧杀声震天，正是周泰引军杀来。蔡瑁不知吴军多少，急往东岸陆寨败退。还未行几里，早望见陆寨业已起火，原来正是丁奉率军沿路放火。蔡瑁、张允眼往漫天大火，一时间竟不知所措。幸程昱随后赶来，张允望上一眼，竟见程昱胡须全无，头发亦被火烧去大半。蔡瑁羞愧难当，不敢言语。程昱怒道：“周瑜果用火攻，汝二人不听吾言，至有此败，待见到丞相，看汝二人如何区处！”蔡瑁惶恐，只得道：“事已至此，且先存得性命再见丞相不迟。”程昱亦知如此，只得作罢，道：“西去虽有周泰，吾料彼所率人马不多，将军速整败军击之，或有一线生机。”蔡瑁方才醒悟，振作精神，张允保着程昱，引军往西杀去。周泰虽引伏兵杀出，然毕竟人少，乱军之中，兵不知将，将不知兵，周泰早与士卒杀散，不想正遇蔡瑁前来。蔡瑁见周泰所引士卒不多，心中一喜，挥军杀将上去，周泰却也不惧，舞刀便战住了蔡瑁。程昱趁机谓张允道：“观周泰引兵甚少，张将军可速助蔡瑁斩了此人。”张允顿悟，提刀来助蔡瑁。周泰见曹军势众，又战不过二人，遂欲退去，忽背后杀声四起，正是周瑜赶来，程昱却也慌了，急唤蔡瑁、张允二人速退。也亏得二人多习水性，竟未及周瑜赶来，二人合力杀败了周泰，趁乱夺了一艘小船，载着程昱划桨而去。周瑜赶来，救了周泰，急令弓箭手射之，无奈正是逆风，由此便走了蔡瑁、张允、程昱。周瑜见三人无法赶上，直叫可惜，即挥军斩杀曹军。可怜曹操倔玄武湖，半载所练水军，被周瑜芜湖一场大火烧杀殆尽。
却说夏侯惇当夜本在营中歇息，忽见江上大火不由心惊。遂派人打探。哨骑回报，周瑜火攻水寨，胜负不详。夏侯惇大惊道：“丞相大军未到，水寨绝不容有失。”遂点齐兵马来取芜湖。陆逊得周瑜将令，专防夏侯惇来攻，却不知胜负如何，陆逊白面书生能否敌过夏侯惇，且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