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传庭,字伯雅,万历四十七年进士,今年四十岁。
他的确是一个很奇怪的人,在听到反贼快要兵围南京的消息他上京请命之前,他还是一个平头百姓,一个已经退隐朝廷的平头百姓,他当过官,年纪轻轻三十岁便当了吏部的主事,可谓是大好前途,但是因为看不惯魏忠贤毅然辞官归隐,魏忠贤死后他还是没有复官,就在自己家乡蜗居着,直到现在,而且一请命就要当武将,在此之前,他从来都没有带过兵。
不过不要紧,奇特的人有很有,文官从武需要诺大的勇气,但只要肚子里有点货就好办,也正是因为他的这种奇特,所以他才能在这风云动荡的大明混出头来,要知道洪承畴,卢象升,还有杨嗣昌,哪个都是如此,文官出身成了武将,都名动一时,直到现在。
他到京城的时候,江浦那儿已经开始了激烈的斗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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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迎祥觉得自己遇到了一些小麻烦,因为这群官兵抵抗的异常激烈,嗯,让他觉得愈发的不开心。
张献忠跟着高迎祥走到了这个地步,心里其实是满满的激动,三人合力总共三十万的大军,其中连都他有八九万,江浦城内不过两万,在他看来,江浦已经是囊中之物,就连南京,也会是另一个凤阳了。
听闻秦淮女子多妩媚,张献忠已经在幻想着自己进了金陵之后该如何享受了。
与他一块的李自成没有他那么乐观。
李自成一直都是极有主见的人,穷孩子吃不饱饭出生,什么都要精打细算,不像张献忠同志坐着公务员还干着抢劫的勾当,现在的他心里是很忐忑的,高迎祥给他写信让他来这儿集合的时候他已经知道会发生什么了,说实话他的第一反应是拒绝的,但是他依旧来了,一来是为了报恩,二来心里也是存着那一点想法,打了一个凤阳让他现在还在那个光环之下受益无穷,打了南京,那自己真正飞黄腾达的日子也就来了。
高迎祥蹦跶不了多久,这是李自成的想法,没有机会也要让它实现,当老大的日子过得久了,老实人都会有想法的,看他们的外号,一名闯王,一曰闯将,在大部分人眼里自己都是高迎祥的小弟,这是李自成不愿意的。
好在他在陕西发展的良好,他的高杰老兄还在那儿坚守着,就算这儿出了什么意外自己也有退路,不像...这两个憨货。
李自成看着最憨,吃小亏,但却总是占着大便宜,打凤阳那次就是这样。
他知道,看着自己等人的形势很好,但是实际上,大明真正的南都有这么好打的吗?真要打的话,还任重而道远啊。
事实证明,李自成是正确的。
短短的几天时间的寂静,却是如同雨后春笋般的,在江浦周围突然冒出了十余万的大军,还有着重型火炮。
他们是土包子,是的,他们是土鳖,所以他们从来都没有见过火炮。
他们怕极了,但是高迎祥还要前进,因为他再后退,一切又回到了原点,不,是比原点还要差,以为现在的西北不像以前一样好混了,到处是官兵,还都很使力,再不努力,就是末日。
高迎祥从未觉得对胜利如此迫切。
当第一枚火炮响起的时候,一片血红色的空气污浊着,当第二枚响起的时候,又是同样的场景,高闯王已经豁出去了,这一会被杀红了眼,然后大炮半天都莫名的没有再响过。
反贼们不懂为什么,但是总指挥的杨嗣昌只能无奈苦笑了,大明自产的大炮不过关之后已经很少投入制造了,徐光启病了之后更是没有人再提过,之前也一直没钱投入,仅有的二十樽威力大红衣大炮就是从外面进口的,一半去了东北,现在自己带出来的,只有两尊,还得在一定的范围内,所以总的来说,这东西对三十万的反贼,杀敌是有限的,大抵只能起到心里上的暗示作用:我们很强大,你们快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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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官兵不管是从气势上还是从战力上都要占上风,何况还是守城的主场战争,所以就算没有了大炮的加持,高迎祥同志在持续了三天之后,终于无奈放弃了对江浦的行动,退回和州据守着。
这场战斗很激烈,官兵前所未有的威武,反贼也展现了他们的另一面,但是结果却是让高迎祥皱眉。
死亡人数达两万,这就是战损,以前多是逃跑的,但是现在少有逃兵竟然也让他很难接受。
高迎祥在和州,杨嗣昌在江浦,准备一网打尽了,西北各地官兵还在紧密聚集,操制这一切的杨嗣昌春风得意,他很愿意相信,反贼的末日就要来了,不,是已经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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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前很多次官兵都对反贼有过大面积的围剿,每次围剿形势都很危急,但是只要跳出了那个包围圈一切都好办,天高任鸟飞,但是这次则不同,高迎祥似乎清楚,自己躲无可躲,只能勇往直前。
所以虽然这次的形势似乎比之前几次要好上许多,毕竟还有着一座城池据守着,但是众头领都感觉到了一股子不妙,张献忠同志似乎也意识道,这次玩大发了。
凤阳和金陵,果然就不是一个玩法啊。
这样的情况下,高闯王把目光又瞄向了南京周边的一个城池。
整个反贼的队伍陷入一种沉闷的气氛,可以看出这次战争的规模之大,他们想活命,生命不息,战斗不止,以前他们的坚持在逃跑,现在他们的坚持在反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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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已经连续赶了二十天的路。
索性宁大官人一路上遇见了许多次的驿站,如果不是中途驿站换了多次马匹,估计现在那座下的几百匹马匹要被累坏一大半,马可以换,但是人却是换不得的,所以三四百人的队伍因为长期赶路精神都有些萎靡。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为了尽快赶到两广,宁致远这些亲兵也是豁出去了。
徐澹雅一双眸子目不转晴地看着窗外,有些颠簸的马车丝毫不影响她的兴致,对于这个女孩而言,这样闲下来的时间是极少的,除了现在,这还是在宁大官人不许她在马车上玩火的缘故,自懂事以来很多时间她都是跟着徐光启到处乱逛然后听着她爷爷讲着各种稀奇古怪的东西,更多的时间在她长大以后喜欢一个人坐着莫名其妙的研究,因为她总感觉自己心里有着许多神奇的东西在若隐若现等着他实现。
灯泡还在亮着,已经足足过了两百多个时辰,早先的兴奋早已消失不见,只剩下前所未有的成就感,徐澹雅眯着眼睛,若是让她独自要这么长时间的发电机那估计得累死,所以还是宁致远说得对,这事情从来就不是一个人能做的,而她以前从来都是一个人。
一行人又停下换了一次马匹,这次只是换下了五六十匹马。
王五有些皱眉,“公子,这越往南走驿站是越小了,里面多是些驽马,这次若不是公子的名头响亮也换不了马了...”
宁大官人点点头,这种事情他早已注意到了,从这儿也可以看得出这南方边境大明的掌控之差了,现在还只是湖广的地界就已经这般...不过他也不在意。
“今日开始晚上便无需赶路了...”宁致远想了想,“再有几天的路程便到了,让弟兄们调整好了。”
他也不认为自己一到广东就会碰上麻烦,如果他以后做什么出格的事情就另当别论了,但还是有备无患的好。
天气潮湿,一路上道路狭窄陡峭,完全颠覆了宁致远的印象,他知道朝廷对两广的控制力极弱是由于有太多的土司,但是土司为什么会压制过朝廷却是一直以为是朝廷的不作为,或许,并不仅仅是不作为。
从湖广南边一带开始,变得异常的偏僻诡异,大军一过必定劳民伤财,或许,朱八八在开朝的时候便没有完全将这些土司征服。
至于为什么现在发展的这么差,通过这么多天的了解宁大官人也大抵知道了,本来就算南方一带不安宁,但是也不至于被本地的势力压制过朝廷,这在哪朝哪代看来都是不可思议的,但是天启年间由四川贵州土司引发的奢安之乱持续了十几年的时间给这个南方一带带来巨大的动乱,朝廷耗费了五省的兵力才得以镇压,但是带来的后果就是原本入不敷出的大明更是摇摇欲坠,大量的拖欠军饷让在大明朝廷在南方的威信尽失,军心尽失,民心尽失......
土司势力进一步扩大。
如果说大明的江北江西还看不出什么征兆,这南方,就是明显的不能在明显的亡国之兆了。
马车继续在走着,寇女侠趴在宁大官人怀里睡得香甜,想得太久了眼神有些干涩,宁致远索性也闭目养神了起来,徐澹雅目光移过去看着依偎着的两人轻撇了撇嘴。
看着案板上的灯泡,亮度似乎又暗了一些,昏黄的灯光中她仿佛看到了家家户户的窗户中都透着这种光芒。
不知道爷爷现在的病怎么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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崇祯也还算够意思,孙传庭时隔几年之后又想回到朝廷崇祯也让他官复原职,依旧在吏部在主事,正好是李定方的下属。
于是就这样,朝廷够意思,按理来说对孙传庭来说让他当文官更是好事一桩,但是他不开心,从他重新踏出山西代县的那一步开始,他的目标就很明确,带兵打仗,他的脑子里有着一系列的规划,但是他现在还要等待。
而之所以孙传庭翘工这么久还能回来,一方面彰显着崇祯现在的求贤如渴,还有一方面就是孙传庭是当时为数不多敢和魏忠贤对着来的官员,崇祯还没有当皇上的时候就有所耳闻,当然更重要的一点就是,崇祯现在心情很愉快。
愉快的原因在于杨嗣昌在金陵一带干的漂亮,而且崇祯这一次也真正感受到了自己作为一个君王的霸气,千言万语汇成一句话,有钱真好!
但是打仗实在是个费时费力费钱粮的活计,看着自己国库内的银子就这么一点一点如流水般的花出去他着实心疼,再一次的,崇祯充满了对于金钱的渴望。
几乎所有的反贼齐聚和州,十几位大牌的头领都在,官兵也在逐渐向着这儿靠拢。
然后高迎祥准备进攻滁州了。
从和州出发,攻下滁州,然后攻下南京,高闯王就是这样的打算,也与两百多年前的朱八八如出一辙,他相信,他也会想朱八八那样开创出百年基业。所有的民兵,多达四十万都彻彻底底由高迎祥指挥,这是他以前从未有过的,他达到了他人生的顶点。
从兵力上来讲,虽然高迎祥四十万官兵十余万看似是四倍的差距,四个打一个,但终归还是高闯王吃亏的,谁不知道以前他们都是十个二十个打一个的,曹文昭那次甚至是五十个打一个。
但是不要紧,最后的兵力差距依旧不是四比一。
而且这次他面对的人不是杨嗣昌。
与反贼不同,官兵不可能老是聚集在一起,而且还是在这么关键的地方,城池挨得又近,城内又繁华,除了和州之外,再有一城被攻下了,那杨嗣昌可以以死谢罪了。
所以在江浦对峙的那十余万的士兵,分到滁州的,大概是零人。
没错,就是没有。
天知道杨嗣昌是多么想把高迎祥干掉,十余万大军对峙冲锋,但是这样反贼随便一蹿到哪儿,比如说南京...那能吓死人!回援都来不及,作为一个成熟的兵部尚书,他的策略是有条不紊的防守。
南京屯兵六万,周边四城凑活一下每城两万,某种程度上来说,杨嗣昌已经利于不败之地了,而且他也知道,滁州自保无疑,所以他很放心。
滁州同样是一个小城池,原本城内兵力不足万人,杨嗣昌之所以有信心,是因为卢象升此时的驻地就在那儿。
又是老友相见,刀光剑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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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