冒襄被抓捕的时候正从秦淮河边出来,是满脸懵逼不知所措的,自己这辈子就没有出过南直隶,更多的只是在这南京厮混...怎么就私通后金了呢?什么时候的事情?
然后在后面的书生那儿留下了众多的话题中被逮走了。
有些人从来不嫌热闹,所以这件事只是短短的寄几个时辰便传遍了整个秦淮边上。
冒襄这个人曾经是很出名的,与侯方域齐名的复社四公子之一,出生官宦世家,当然这个官宦之家并不怎么大,至少还不能给他托后门考上一个举人的身份,而他考了十来年也没有考上,偏偏他还颇有才名,写的诗文传遍江南,所以他怀才不遇的风流浪子形象是深入人心。
总而言之,他很有名气。
而且他现在已经是个举人,还是得亏现在复社远不如当初的强势了,大量的书生都退社了加入了那天下社,于是冒襄这么一个在八股上有些...障碍的人可以走些周延儒的关系。
不过就算被抓了此时冒襄也并不担心,进牢房这种事情他没少经历过,在他的认知力,一个没有进过牢房的士子大概就不是个不屈不挠的读书人,现在正好是对董小宛久追不得心情有点郁闷,就当是牢房一日游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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董小宛已经在稍作歇息了,然后听到了这个消息,顿时有种世事实在无常的感觉。
前几刻钟还在和自己对坐着谈天说地的人转眼就被抓了,而她第一反应就是觉得事有蹊跷,眉头一皱,心里急急转动了起来,看着面前一个容貌清丽脸上含笑,小嘴一撇。
“王姐姐,你笑什么?”
“小婉你还不知道吧,坊间可是有传闻这件事是有人陷害的,要不你能相信冒公子的性子他私通后金吗?”王微笑着说道,她自小就管着很多事,现在只是二十多岁的年纪看着这些事却是实在觉得这已经三十岁的冒襄实在是幼稚。
冒辟疆与李应追求董小宛的事情在这一带可是传了个遍,动静实在是大得很,所以今天一出这种事,顿时所有人都想到了是李应搞的蹊跷,众人或许谈不上有什么感觉,毕竟李应近年来风评想来不错,只是这实在是个有趣的话题罢了,在这儿,向来是不怕热闹的人多。
“冒公子温文儒雅,衣食也无忧,想必也不会做那种卖国勾当吧。”董小宛嘴上说着,她觉得也确实如此,那么一个衣食无忧混吃等死的胆小书生怎么会有这个胆子,若是他真的做了这种事还掩饰的那么好,虽然是可恶,但董小宛还指不定对他的性子高看一眼呢。
这是一个与另一个时空不同的董小宛,虽在青楼但是被保护的很好也没有丝毫的彷徨与不安,不会因为一点明面上的小恩小惠就被迷得团团转,所以董小宛理智地想想,觉得这冒襄实在不是什么好东西,比起李应来要差上许多,只是若是真的要二选一的话,她会毫不犹豫地选冒襄的,无他,李应给他的感觉实在太过沉稳,或者说阴沉。
明面里笑得阳光洒脱,但实在不像个青年人,她喜欢的人应该是...那种英雄,只是这词虽然空泛,但是人选实在是不多,或许天下女子第一时间都会想到的是哪个年纪轻轻今年也不过二十一岁的宁致远,但是董小宛知道,宁致远只有一个,离她很远,她也一直就没有过这个念头。
“姐姐的意思这是李大人做的吗?”董小宛眨了眨眼睛问着,若真是这样,那李应的做法虽然纨绔,但是她却并不怎么反感。
“这种说法居多,”王微有些调皮地做了一个与他年龄不符的握拳动作,“姐姐觉得很有男子气概,小婉你应该认真考虑一下,过了这村可就没这店了。”
“姐姐近来是愈发...”董小宛顿了顿似乎在措辞,然后半响才吐出几个字,“活泼了!”
王微微愣后嬉笑道,“这样不好吗?你可别想着转移话题哟!”
董小宛苦着脸,“那小婉一个都不想选,为什么要在他们两个人中选!”
王微觉得自己听出了些端倪,不怀好意问道,“小婉你...这...是有意中人了?”
董小宛微红着脸直摇头,她确实没有深想过,但任何一名女子在说到这种事情都会是有些开不了口。
“其实...”董小宛想了想,“如果冒公子再进取一点也不失为一个良配。”
“小婉你完了!”王微突然表情有些错愕地半张着嘴。
董小宛不明所以被这话吓了一跳,嘟着嘴道,“小婉怎么就完了?”
王微冷笑,“连冒辟疆那个蠢货你都凑合还不是完了!”
“————”
“其实...”董小宛声音软软的,低低的,试探着,“冒公子还好吧,否则也不会有那么大的才名...”
“很大的才名?”王微冷脸嘲讽,但是俏脸上这幅模样却并不惹人生厌,反而十分可人。
董小宛就觉得王微这幅模样很酷,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就帮冒襄说话了,天地良心她确实很看不起那个所谓的...风流才子。
“本姑娘是没有听说过他的半句诗文,只是知道他科举十几年不中还自命不凡,最后还是靠着...才中举的,当官更是遥遥无期了。”王微继续嘲讽,“不仅如此他还不明形势,真当这秦淮河是他的后院不成!比起李大人来,他就差了多少?更不用说宁公子了!”
董小宛听着脸色变得有些不自然了,“姐姐你将李大人对比还说得过去,但是你拿宁大人出来就没有什么意思了,小王与他可是见都没见过...”
“我这不是...”王微正说着突然就停住了,然后若有所思上下打量了董小宛一眼,十六岁的年纪不小了,数月来在旧院的时间也将身上那股子青涩抹去的一干二净,红润光滑的小脸,精致清丽的五官,垂下的发际线半遮着饱满的额头露出清澈的眸子,活脱脱就是一个完美无瑕的玉人。
“那冒襄确实不是什么好东西,”王微再开口脸色已经缓了下来换了话题,语气也变得很玩味,“在小婉之前他可是与秦淮河上五六位的名伶有过纠缠,比如原先旧院的王节,桃叶渡的李厢真...据说那王节还有一个妹妹王月现在嫁给了李定方李大人...”
“那宁大人与青楼院子里的纠缠还少吗?”董小宛却是幽幽道,“现在那些个像姐姐一样的老鸨对他可谓是又爱又恨,来了能提升名气和许多生意,但是...但是却是要少上一颗摇钱树。”
王微眉头一挑,这不懂事的小丫头,什么叫和姐姐一样的老鸨?
“从柳如是到近来的卞玉京,都数不清了吧,甚至这所旧院不是整个被移到了宁夏去了吗?”
“却是很对啊...”王微点着头,然后却是捂着嘴笑了起来。
“哈哈...”
“————”董小宛俏脸上表情顿时茫然一片。
.........
冒襄想象之中的提审并没有出现,根本就没有人理他,然后他就这么被关在了阴暗不见天日的牢房中。
正值夏日,牢中闷热无比散发着让人恶心的臭味,随处可见的血迹斑斑与呕吐物让他更是感觉一阵发晕,每日也只有一个散发着馊味的馒头保证他不会饿死。
姿势清高的他对于那种恶心的食物自然是看都不看,所以也很快被同房的犯人拿着吃了,看着吃得津津有味的犯人手上脸上都是残留了许久的黑渍未曾洗过,冒辟疆打心里有股鄙视感,这种东西应该猪都不吃吧?
但是他觉得自己还是礼贤下士的,应该了解一下各层人士的生活,这样以后才能更好地为民请命,于是脸上展露了一个他自认为很有风度的笑容,“这种馒头一看就是蒸出来很长时间了,你们怎么这么吃得下?”
靠近了一些,冒襄闻到一股子馊味,但是不得不说眼前这人还是依稀可以看到有些不同的,至少就是在这个牢房内一切都还很工整,不似其他牢房的恶心。
脸上脏兮兮的犯人吃着馒头微微抬起头看了冒辟疆一眼没有说话,听着这话问的他就实在不想理这个二货。
等你饿了几天不吃饭你试试?就算是你面前摆着一盘泔水你都流口水!
不过穿得这么整齐干净的来这个牢房的实在是少见,都是得罪了一些大人物才如此,否则有功名在身的书生就算是被抓捕都是在另一件单独的牢房中,定罪了之后才视情况而定,但是这小子好像没有被定罪吧...貌似这嬉皮嫩肉的书生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好笑,实在是好笑。
“喂,你这是犯了什么罪?”犯人想了一通出声问道,看见别人不好过他心情也变得好了起来,曾几何时,他也是穿得这么光鲜亮丽,前途明朗满腹经纶,连袁崇焕都受过自己的提点,还不是变成了这幅模样,现在又是一个轮回了......
“啊...不知道啊。”冒襄一阵郁闷,进来有了一下午了,刚开始的淡定与好奇也没有了,肚子也有些发饿,一日游的时间也该到了吧!
“就是抓你时候说的那个罪名?”犯人很有耐心地问道,看见0眼前这货他感觉到一种心理上的优越感,毕竟对于傻帽,人都是很宽容的,而且还是一个快要倒霉的傻帽。
“哦,这个啊,是通敌,私通后金。”冒襄不以为然地问道。
候恂猛地抬起头来目光一凝,这种罪名是可以随便栽赃的吗,尤其是现在这个时候。
“小子,你叫什么名字?”候恂问道,这小子看上去就是一个典型的书生,天真...没用,百无一用是书生,他很早就有了这个觉悟,但是现在领悟地更深了一些。
“别叫我小子...”冒襄虽然可以忍受着和牢中的犯人说话,但是没有要套近乎的意思,更没有自降身份的打算。
候恂一愣,然后反应过来大笑道,“好,很好,读书人嘛!一个个都是这样,死要面子活受着罪!其实一点用都没有,就是个没用的人!哈哈!”
冒襄皱眉,觉得这个犯人说话不像是个粗人,而且隐隐有戳中他的心坎。
“什么没用!本公子饱读诗书前途远大,岂是你这么一个低劣的人贩可以说的!”冒辟疆可以感觉到自己的怒火了。
“哈哈,你恼羞成怒了!”候恂笑出了眼泪,泪水顺着脸颊流下也没能洗掉那一处污泥,久了,他脸上的泥垢时间已经很久了。
“那这位官老爷你告诉我这个犯人为什么你会在这儿?”眼泪依旧止不住地在流,这幅模样让冒襄有些愣了,但是那句话却是再次把他惊醒,让他此前面对着眼前这个犯人的优越感荡然无存。
细想下来,冒辟疆也知道事情不对头,但是他确实一点办法都没有,有些恍惚中止不住地大声喊道,“本公子乃复社四公子之一,谁敢陷害我!”
“呵...,官老爷,老夫就告诉你,你那个罪名如果不是有人要真正弄死你就是和你开玩笑,你以为是前一种还是后一种?”候恂嘲讽一笑,泪水已经风干,“什么复社四公子之一...”
“复社四公子?!”候恂突然加大了音量,眼睛也张的大大的像是吃人般。
冒襄看着对方这模样显然是被自己的名头吓住了,心里的惶恐微微少了些,竟然有些得意了,没想到复社四公子的名声既然这么大都传到了牢狱内?
想着冒辟疆脸上露出了些许微笑,“没错,就是复社四...”
“那因为强抢民女被宁致远阉掉的后来又进宫因为祸乱宫廷被昏君杀头的那位也是你们四个之一?”候恂冷嘲。
冒辟疆半张着嘴话卡在了喉间,脸色逐渐涨的通红,什么狗屁侯方域,就是一个人渣,我辈书生怎么能做出那种不要脸的事情?
那是一个意外?不配与我等齐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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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