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大星系航行到本超星系团的中心地带需要多久?这个问题总是随着科技的进步在不断变化。一千年前,这个问题的答案是“绝对他·妈·的不可能”。八百年前,这个问题的答案是“超过十万年”。五百年前,这个问题的答案变成了“勉勉强强两万年”。而现在,即便艾隆纳耶人掌握的远距离精准跃迁技术比其他种族先进了十倍,艾隆纳耶科学界普遍认为完成这趟航行仍然需要大约一千年的时间。
另外,本超星系团的心脏地带引力紊乱,时空被以极其抽象的方式彻底扭曲,密布的低温星际尘埃和高能星核组成的长城将任何探测波段和人造辐射隔绝在外。那片星域蒙上的岂止是神秘面纱,简直就是密不透风的异次元黑箱。其实,别说本超星系团了,以艾隆纳耶人的科技水平,想对联邦所在的大星系核心进行正常探测都很是困难,这个巨大的漩涡星系直径超过了三十七万光年,厚度达五点六万光年,七大氏族时期的艾隆纳耶人的飞船在理想条件下尚需数十年才能跨越,其他文明就更不用提了,一百年都是在痴人说梦。
最有趣的是,分布在大星系里各个星域中的文明就连航行都含糊不清,但竟然在某一天同时跃迁至同一个地点。纵使有图塔林虫族这个说法,也很难让人就此信服,因为这些文明之间总是存在千丝万缕的的共通点,或是生理结构上的,或是精神道德上的,或是经济文化上的,或是历史哲学上的。除了图塔林虫族外,没有任何一个文明与其他文明是完全不能沟通,不能相互理解的。
“这种现象其实早就出现在每个文明自己母星诞生之初,就连普罗米修斯人那样的多智慧种族星球也是如此。难道相似的环境下存在的进化路线基本都是相似的?那这个宇宙还真是无聊。”光逝一瘸一拐地与宫夜一道走过医院走廊。
“所以你有何高见?”
“哈,这是个肮脏的阴谋。”
“有意思,很像你这样愤世嫉俗的混蛋会得出的结论。”
“如果我们不是同一时间发现其他外星生物,而是逐一和他们打交道,你觉得会发生什么?”
“什么都不会发生。等等,你今天的门诊任务完成了?现在都快三点了。”
“这么说,有个提着斧头的蒙面壮汉来砸你家门,你什么都不会做了?”
“我觉得我会报警。”宫夜说,“别说那些废话,你门诊时间到底够了没有?听着,我可是会去问护士台的。”
“报警?真是娘娘腔。最正确的做法是提着斧头出去先把那家伙放倒。”
“呵,是啊,把斧子楔进别人的头盖骨里太简单了。”宫夜讽刺道,“我在问你话呢。”
“正因如此,当我们遭遇一个难以沟通,空前强大的智慧文明时,双方一定会斗殴至死。战乱一起,就再难平息,图塔林虫族不就是个活生生的例子?”
宫夜平时不怎么关心这些问题,此时听光逝说起,好像也有点道理。这家伙平时什么事都能说得似有三分道理,其实仔细一想就狗屁不通。“所以你觉得我们目前接触到的外星智慧文明和我们总有相似之处,并且三年前同一时间出现在伊休那,不是巧合,是人为操纵结果?我还以为你是无神论者。”
“才不是,神话故事多有意思呀,谁会否定神话故事呢?我个人就非常喜欢狩猎之神弓虽·jian姐姐那个故事。”
“什么?那才不是……那是有原因的!”
“一样一样啦,反正他上了他姐姐,那才是重点。”
“我不想和你继续讨论这个问题。”
“因为你不敢正视问题的本质,伪君子。”
“你为啥总跟着我?”宫夜说。
“这么说你不需要我跟着你了?”光逝说完转身就走。
“站住!”宫夜猛地记起一事,大声喝道,“你上月欠下的五十个小时的门诊时间怎么说?”
“我很忙,好吗。”
“我已经给你免去了一半的义务,却还是给你发全额薪金!”
“你也不缺那点钱。”
“如果那是我的钱,我已经把你双脚绑上混凝土扔河里了。你不说我倒忘了,你还欠我10CR。”
“所以我还你10CR,你就会对我的工资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这不是交易!而且那不是我的钱!这是一家私立医院,我只是个管理者,董事会才是老大!他们对你的表现可不太满意,而我就是他们施加压力的对象!”宫夜说,“他们已经对我之前擅离职守很不满了。”
“那就辞职呗,你也算是阔少了。”
“和那无关!我需要工作,这是我的价值所在。人活在世上总得做点什么。我确实对那种冒险生活怀有不切实际的向往,但你瞧,我知道那是不切实际的,我……操,你别想岔开话题。”
光逝不满地咂咂嘴,阴谋落空。
“如果你能让雪忧或者其他哪位大小姐大少爷给董事会打声招呼,让他们把你区别对待,我真是感激不尽……”宫夜说到这一愣。“我知道了。”他恍然道,“我以前以为你从来不借助雪忧他们的力量是因为自尊心,但是我错了,你是在享受耍无赖的过程,你就是喜欢弄得自己和别人都不舒坦。”
“其他部分我能理解,可为什么我会喜欢弄得自己不舒坦?”
“我不知道,因为你是个混蛋,以及神经病?”
“这说法真伤人。”光逝转身就走。
“你去哪?”宫夜喊道,“你今天的门诊还没做呢。”
“我今天五点钟下班。”
“现在才三点!”宫夜指了指自己的万能手环全息光屏。
“不,五点。”光逝抬起拐杖,虚指了一下护士站的电子钟。宫夜抬头一看,果真已经十七点了。
“可是……”他惊讶地低头看向自己的手腕。
“我知道落后于时间总是让人沮丧,不过我该回家了。”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偷偷在医院的时间系统上动手脚!”
“你不觉得在你的万能手环上动手脚比那要简单多了吗?”
“啊?你干了什么?”
“没啥,调慢了一个时区而已。”
“什么时候?”
“你中午睡觉的时候。”光逝已经按下了呼叫电梯的按钮。
“你的意思是……当我睡醒时,其实已经下午四点了?”
“聪明。”
“你……你他·妈·的混账!我三点半的时候有一场电话会议啊!”
“嗯……反正已经错过了。乐观的想,这好歹提醒了你,你该找个秘书了。”
任何不显得过分下流的脏话都难以表达宫夜对光逝的愤怒,而受过良好教育的宫夜也没法骂人骂得那么溜,除了几个对光逝来说不痛不痒的字眼外,他只能瞪着光逝乘上电梯。“等等,今天周几来着?”他忽然道。
“周五。”光逝说。
“放屁,今天周四!”宫夜惊叫一声,“今天该你在急诊室值夜班!”
光逝一见不妙,迅速用拐杖戳关闭电梯门的按钮。还好这层没人上下电梯,电梯门立刻就开始合拢,在宫夜扑过来的前一秒关上了。“吁……好险。”光逝呼出口气,像是在自言自语。
“浔川霞对这种卑鄙行径不屑评论。”撑着洋伞的黑裙少女在光逝身后突兀显形。
“你都跟了我一下午了,什么事?”光逝头也不回地说。
“是时候清除害虫了。”浔川霞说。
“啊。”光逝丧气地抹了一把脸,“你们就不能在没有我的情况下干成一件事吗?”
“可以,浔川霞对能杀了那个女人表示开心。”她面无表情地说。
“呃,该死,我忘了这茬了。”光逝说,“好吧,我会去的。宫夜一定会很不爽,董事会又要找他事了。”
“我可以让董事会别去烦他。”浔川霞建议道,透露出一股浓浓的资本主义腐败气息。
“不用去管他,等他真的被烦到不行了,就知道人生苦短,该及时行乐啦。”
电梯行至停车场楼层,滑门开启,光逝只身一人离开了已经变得空荡荡的电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