愈往上愈渐冷了起来,二人披上了裘皮大衣。再高一些云雾散去,叶琉涟入目的视像逐渐清晰起来,只见四处顽石遍布,铺上了一层薄霜,滑溜溜的,地势也陡了起来。边上便是悬崖峭壁,叶琉涟紧跟着柳先生一步也不敢松懈。
不知不觉已至晌午,二人在一空地处歇脚。
柳先生递过去一个包子,叶琉涟接过小口小口地啃着,幸好听了周璐的话吃了早点,这爬山的难度可比自己原想的要多的多了。
“还要多久才到啊。”叶琉涟眺望高处,山顶白茫茫一片,应是雪了,天空蓝的出奇,只是她现在已无暇欣赏。
“快了。”柳先生面向前路负手而立,颇有一种仙风道骨之感。
二人吃完稍作休憩又继续赶路,没走多久便有稀疏雪花飘落下来,叶琉涟伸手去接,雪花落而不化。
越往高处走风雪越大,可是柳先生的脚步还不停下。漫天雪花飘飞,在地上堆积了厚厚的一层,狂风又将覆雪吹起与新降之雪交缠在一起。
叶琉涟被风雪迷的睁不开眼睛,一只手紧紧拽了柳先生的胳膊,一只手挡在眼前,眼睛也只能睁开一条小缝。
“到了。”只见一间普通木屋筑于风雪中,屋檐下吊了数不清的冰柱。柳先生一脚踹开了被冻上的门,顿时碎冰四溅。
叶琉涟跟着进了屋,一下就傻眼了:“这……”
柳先生自顾着拍了拍身上的积雪。
叶琉涟带着哭腔喊道:“师父,您耍我呢吗!”
只见屋顶上数不清的大小不一的冰柱顺下,粗的有一人之宽甚至直接到地板。入目之处全是冰,只余开门处一方落脚地,还是被柳先生刚刚一脚踹出来的。
“所以我才早早带你上山,就怕晚上没地方睡。”柳先生打了一个哈欠,“累了累了,徒儿把冰柱都砸开了,正中可以通向地下室。”
柳先生说完就躲到门后面休憩了,叶琉涟愣愣地站在那。
柳先生的声音从门后传来:“还不动手,难道要老夫这一把老骨头了还去敲冰。在太阳下山前徒儿最好打通去往地下室的路,不然只能夜宿在这儿了。”
叶琉涟似乎还是有点不敢相信,拍拍脸蛋拧拧耳朵,都冻的没了知觉。她一养尊处优的大小姐,现在居然要在这荒僻处除冰!但是师父一向说一不二,要是真的夜宿在这岂不是要冻死?想罢叶琉涟认命地开始她的除冰大业了。
她先是用手掰了掰那些小的冰棱,掰了两根手就凉的不行了,用踹的高处又够不着,矮的又踹不动,想了想还是不舍地拿出了自己的佩剑。
这把佩剑她还没用过呢,没想到第一次用,竟是用来凿冰……
叶琉涟狠狠地砍了两下,碎冰哗啦啦地掉了下来,但这毕竟是体力活,爬了一天的路哪还有什么力气,她现在只觉冷的要命还很累。
“我教你的东西都被你吃了?就会用蛮力!”叶琉涟刚砍了几下柳先生就凉凉地又丢了句话出来。
“你教我的剑法弱的连只老鼠都砍不死好不好!”叶琉涟愤愤回道。
“你不是一直嚷着衡水剑法与衡水心法你都早已倒背如流了吗,把二者倒背,单句掺在一起试试。”柳先生道。
叶琉涟闻言脑袋一道灵光闪过,口中已经按柳先生所说喃喃出口:“遁通沐灵,水衡心术;气通三九,隔崭其首……”
一遍未完叶琉涟已觉惊讶,有一股暖流于小腹处徘徊,随气脉散诸全身,灵台一片通明。待诵完一遍只觉神清气爽,浑身轻飘飘的。
柳先生看她挽了一个剑花而后极为欣喜地看向自己:“是不是觉得举手投足间无不顺心如意。”
叶琉涟点头,就这一会儿的功夫,源于腹部的暖流已融于血脉,叶琉涟把大衣脱了,暖意还是止不住,额上已经布了一层细细的汗。
柳先生站起身双手交叉在胸前靠着墙壁:“这就是为师要教你的最后一技《逆水剑法》。”
“逆水剑法?”叶琉涟疑惑:“不是说要教我保命的招式吗。”
“世上最好的保命招式就是比别人强!”柳先生的声音此刻听起来沧桑却有力度,眼睛里熠熠生光。
叶琉涟心神不禁被震了一震,她可从未想过自己能有多厉害,被柳先生如此一说不禁有些心潮澎湃。
“我授与你《衡水剑法》的要旨是什么?”柳先生突然发问。
“快!”叶琉涟毫不犹豫地答道。
“那么《逆水剑法》的要旨就是稳,而且必须在《衡水剑法》的基础上修习。”
“喔,那么《逆水剑法》比《衡水剑法》要厉害咯。”叶琉涟甩甩胳膊踢踢腿,只觉得行动间怎般都舒坦的不得了。
柳先生摇摇头:“非也,《衡水剑法》本为男子修习为佳,你无法领悟其精髓,提剑无力空有速度。《逆水剑法》在其基础上将力度融了进去。奥妙之处无法言语,待你习成即知。”
叶琉涟欢欣刚要继续修习就被柳先生阻止:“逆水剑法修习时切不可急进,一旦觉得周身过热当立即停止,静心纳气,不然……”
“不然什么?”叶琉涟忍不住好奇。
“不然,修习者很容易血脉破裂而亡。”柳先生看她听了此话一脸惊吓的表情,“这也是我之所以带你来此处的用意,此地清净也有可控制你体内修习时的热气,只要你不急进便无危险。”
叶琉涟听到这话才放心地舒了口气,她还没有活够呢,可不能因为学了新技艺而不慎丢了小命。
“那我要在这儿呆多久?”叶琉涟转念一想,光《衡水剑法》她都练习了九年之久,这再练新的还不知得练到猴年马月啊。
“你既已将基础学练至纯熟,学会《逆水》便用不了几日了。此剑法只有初学时危险,待到学成便可自控内热,你再回长安自行练习便是。”
“那就好。”
“那么徒儿,继续除冰吧。记住,你用的是剑,不是刀!”说完柳先生就出了门,不知去了哪。
“啊……”叶琉涟仰头哀叹,到头来还是要和这一屋子的冰过不去啊,不过就当练习新剑法了。
两个时辰后。
别说通往地下室的冰了,整个屋子的冰都让叶琉涟除的干干净净。虽然开始的时候不怎么得力,剑还断了,但慢慢地就找到诀窍了,而后便越发纯属,即使用断剑,剑法也能使的得心应手。
叶琉涟将碎冰全部清出屋内才发现地板上化开了一地的水,正奇怪如此寒冷之地冰何以得化之时,柳先生回来了。
柳先生进门扫了屋内以及叶琉涟手中的断剑一眼,赞许道:“孺子可教也。”
叶琉涟将佩剑往前一递:“可惜我这新剑呐,第一次用便断了。”
“如此普通的剑,有什么好可惜的,为师赔你一把更好的!”柳先生上前打开地下室的通道,一股暖气便涌了出来。
“你站在这儿等着,别动!”说罢便进了去。
地下室的通路打开后,入眼是一级级的阶梯,延伸下去。还没来得及看里面是何景象,柳先生就在里面把门关上了。
叶琉涟恍然大悟,方才她研究了一会,没找到开门之法,原来打开竟这般容易。
开门之锁有掌心大小,外表看上去只是个长方形的盒子,加上木板间的贴合之妙,若是常人来,定会以为就只是一块凸木而已。地下室的门嵌在地板上,细缝处贴合的十分紧密与地板的纹路一般无二,她也只是单单凭着位置和地板外的凸木来确认的。
盖子里面是一个与地板相连接的九连环,她刚刚了捣鼓两下没解开。而刚刚柳先生开锁时却是在九连环下面不知按了什么,敢情上面的九连环只是个障眼法,常人就算是发现了这个锁,也会被里面的九连环所误而找不到真正的打开之法。
“师父把锁弄这么严密,里面定是藏了好东西!”
叶琉涟话音刚落,就感觉房子就震了一震。只见除了自己脚下这一方地外,地板皆自下而上打开,许多家具自地下升上来与地面同高后,木板折叠合起,细缝贴合处如同地下室之门一般,眨眼的功夫,整个屋子便焕然一新。
怪不得师父让他站在原地别动,叶琉涟摸了摸身后升上来的木架,竟触手温热,又摸了摸其他的家具皆是如此。
“吱……”地下室之门打开,柳先生捧了一床被子出了来。
“师父,这家具是什么制成的,竟可自暖?”叶琉涟神奇地一样一样摸过去,“这屋子的是师父建的吗,好生精巧呀!”
柳先生把被子铺到床上:“这屋子是我的师父留下的,他老人家是个奇才呢,世间大致无不精通,可惜我并未学到他本事的三成。至于这家具,并不是它材质奇特,而是这地下有一块暖玉,是以整个地下室都暖如春沐。”
“这样啊。”叶琉涟应了声转念一想又觉奇怪:“可若地下室是暖的,应能透过木板驱散室内寒意,怎致来时那般冰景?”
“此地板材质特殊,可隔温寒。”柳先生环顾四周,眼里满满的回忆,“你刚习《逆水》受不得暖,便住在这儿吧。我也是老啦,体力大不如前了,先去歇息了,徒儿也歇着吧。”
叶琉涟看他确实没了平时的活泼劲,显露疲态,便没再问什么,随他入地下室歇了去。
柳先生离开后叶琉涟开始四处打量这个屋子。桌子里各式物什一应俱全,只不过……竟有许多女子所用之物!
“啪”一声叶琉涟合上抽屉,她好像发现了不得了的事哦,这些莫不是师娘之物?
不过既然师父准予她歇息此处,必然是不怕她查看的。方才看到有首饰盒,好生精致,这对女子而言实是一种诱惑,不看看总觉惦记,反正她也只是看一眼,不打紧吧。
叶琉涟如此安慰自己,还是禁不住好奇打开了来。只见盒子里装的均是平平无奇的首饰,倒是让她失望了。
当她准备合上盒子放回去时,一枚簪花吸引了她的注意。那花托上带了一对白菱翅膀,在这个时代,鲜少有簪花这般造型,所以叶琉涟一眼便认出她曾见过此物,可是在哪里见过的她就想不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