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绾绾做了一个长长的美梦,梦里有热乎乎的粥还有暖融融的被子,正欢快地吃着忽然被呛了一下,粥洒了一地再不能食,看的她好生心疼。
云昭让那孩童枕在自己的腿上睡着,已经被他擦干净的小脸此刻正生动地反应了她梦里面的心情,一会儿眉眼扬起一副满足,一会额眉颦凑一脸惋惜,只是云昭正与方庭均谈话并未看到。
“公生明,偏生暗。”方庭均叹气,“先皇时布官的隐患终是在现在体现了个彻底。”
云昭回道:“这话方州牧可莫让别人听得,说说便罢了。一时有一时的无奈,他们毕竟也和先皇出生入死为打下天下立了汗马功劳,如何不让先皇偏私。”
“可现如今的情形和景禹灭国前有什么不同?下官只怕再这般下去,景禹的昨天便是我朝的明天啊!”
“我知方州牧关心百姓疾苦,此行我就是以解倒悬也定要想办法整治这不正之风!”
方庭均得此言欣慰道:“有您这句话就行了,只是这股不正风气的根源甚深,您来此济荒想是也呆不久,想要整治也是不易。”
此时周绾绾已醒来,听得周围有人说话没敢睁眼,但云昭已是有所察觉。
方庭均见云昭看向枕在他腿上的孩童亦看过去,之见那孩童紧闭的双眼微颤,嘴巴紧抿成一条线显然已醒来,便道:“童尔已醒,何不睁眼?”
周绾绾知自己装不下去了只得睁开双眼,不料正撞进一双幽深的瞳眸中,心下一惊赶紧起来,这才发现自己竟是枕在了他的腿上睡的!
云昭素白的衣裳已被她的头发沾上了斑斑泥渍,他却不甚在意,温和地询问她:“方才你昏迷时只喂进了一小碗米粥,想来现在该又饿了吧。”
什么什么什么?周绾绾迅速挪动至车厢的最角落,离他远远,原来小米粥不是梦!暖融被褥也不是梦!!不不不,还是说她现在眼前的一切都还是在梦境中?
云昭见她一系列连续的动作,满眼都是不可置信,而后死命地开始掐自己的腮帮子,掐的通红的还不停手,连忙伸手拉住她:“别掐啦,本来脸上就没点儿肉,再掐真全掐没了。”
拉着自己手腕的手白皙又温暖,无论在视觉还是触觉上都不像是梦,周绾绾一时还是反应不过来直愣愣地任他拉着。
云昭见她未再躲闪取了食盒内的软饼递给她。
周绾绾痴痴地瞧着软饼,口水不自觉泛滥,隔的远远地便闻到了一阵饼的香甜,这真是要给自己的?简直是撞大运啦!手刚伸出一般又警惕地收回:“我,我没钱。”
她开口说的是通语,并非方言,这也是云昭留下她的原因之一,至少在语言上他们交流起来没有困难。
周绾绾见他没回手还笑了笑继续递了饼子来,低头瞅了瞅自己干巴巴的身材道:“我也没姿色。”
方庭均闻言忍不住偷笑,见云昭眼神扫过来赶紧转头忍住。这孩子真是想多了,或许是被这天上突然掉下的馅饼给砸蒙了吧。
云昭这回直接把甜饼塞进她手里:“吃吧,吃饱了才有力气干活。”
周绾绾一听这话才放下心来,就说呢,谁会吃饱了撑的白给她吃食,原来是想让她干活的。可是她也不想想,就她那么个干瘦模样,谁找干活会找这样的,又不是脑子秀逗了,但此刻她的全部注意力已经放在了那充满诱惑的软饼上了,也顾不得他这话里的漏洞了。
周婠婠小心地接过饼子,一口咬下去,满口的香软,里面还有芝麻和花生调的红糖馅儿,一个不注意满满的红糖便溢了出来,充分刺激了她的视觉与味觉,好吃的恨不得把舌头都吞下去!
“慢点儿。”云昭见她狼吞虎咽怕她噎着递过一杯水。
周绾绾一边啃着一边接下,但没喝,她实在是舍不得冲淡嘴里这股香甜的味道!
“你叫什么名字?”
她一边咀嚼着饼子一边含糊回道:“周婠婠。”
“倒是个好名字。”云昭见一个饼子飞快地被她吃进肚子又递给她一个。
周婠婠不好意思地接过,解了饿感后才想起自己都没道过谢,于是低着头说了句“谢谢”又啃起饼子来,云昭见她不喝水又怕她噎着便没再问什么。
马车继续前行,但并没有直接往南海城中驶去,而是翻了个坡往向东的方向去了。
“这是怎么回事?”云昭看着车外之景不免震撼。
数不清的难民窝在一方不大村子内,几个衣衫褴褛的成年男子正聚成一团恶狠狠地盯着马车,其他难民则纷纷握起了手边能防身的物什做防护状。
马车渐渐停下,夷辛首先下了马车,众人认得夷辛这才放下戒备。
一为首之人踌躇半晌上前对他道:“公子您怎么又来了,这衙役们还在周围守着呢,可别让他们给瞧见了!”
“无妨,我遭驱赶也不是一两次了,尚无衣食之忧,在你们面前实是惭愧,此番我前来是想请你们帮一个忙的。”
这村里的人大多受过他恩惠便问也没问是什么忙就立即应下。
“自然,这忙也不会是白帮,于你们可是有好处的。”夷辛看了一眼车厢道,“贵人亲来,你们命运如何便看他了。”
说完夷辛让为首之人附耳上前,那人听完眼睛一亮,拍着胸脯道:“公子尽可放心,保证办的稳妥妥!”
夷辛点点头就要离开。
“公子,既然……”为首之人瞟了一眼车厢,不敢多瞧,“受难的也不止我们一个城,百姓们还多有亲戚在邻里,还望公子替我们多多争取,我等不胜感激!”
说着就下拜,夷辛赶紧扶起他。此人做生意实惠又是出自书香世家,在城里甚有威望,夷辛私下与他关系也是不错,不料如今遇灾竟是被逼至此境也是世态炎凉,希望三皇子真的可以救他们于水火中吧。
马车重新上路,这次终是走了直通南海城的大道。
“这么个小村子怎么挤了那么多人?”云昭问道。
周婠婠一个劲儿地摇头,方庭均叹息:“这都是郡守的安排,听说朝廷要来人,便把城中的难民全部赶到了几个村子里,司雪阁的人几番救济都被衙役阻拦,还抢了要分放的粮食!”
“什么?这郡守竟胆大至此,莫不是也承了那侯爷的荫蔽!”
周婠婠一听这话跟着附和道:“他们都是坏人,打人抢东西!”
云昭见她愤然,拍拍她的小脑袋:“那我们去打坏人,可好?”
这时车马停在了城门外不远处,过了不到半日,云昭自长安从随的大队车马就赶到了。
由于苍同的马车堵在了路中央,是以大队人马无法通过只能被迫停下。
云昭的小厮一心想着主子信上之言,到郡守府会合,这眼见就要到了,遂心急如焚要去驱赶。眼见对面车里下来一人,这,不正是自家主子吗?
“主子!”
云昭见小厮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便让他起来。
“您得答应小奴不得再擅行离开,若是出了意外,小奴就是有十个脑袋也不够掉的!”小厮拜倒不起。
“知道了,你看我这不是好好的吗,且快快起来吧。”云昭应下,小厮这才肯起来。
云昭又冲车厢内的周婠婠招招手:“婠婠,过来。”
周婠婠见了一群兵服生人,蹲在方庭均的身后不出来。
“婠婠你不是还要打坏人么,这些人就是帮着你去打坏人的。”
周婠婠闻言这才探出头来:“真的吗?”
“我自不会说假。”
听到这话,周婠婠才慢慢挪步出来,见那些人并没有动,这才大胆地跑去云昭身边。
“这是?”小厮疑惑这是哪来的小姑娘,然云昭并没有回答,对看过来的苍同和方庭均颔首示意,然后就领着她上车了。
一行人顺利进了城,云昭看着窗外行人与街舍,所见之景与乘苍同马车时大相径庭,摆摊子的摆摊子,闲聊的闲聊,除了人少些,整个城内都显得井然有序。
小厮言道:“不是说受灾严重么,看来是夸大其词了,还劳烦您亲自跑一趟这么远的路。”
云昭笑了笑,嘴角与眼底隐了不屑,若不是苍长老,他还不知郡守有这么大本事呢!
此时的南海郡守府中,郡守一脚踹倒通报的人:“让你盯着盯着,人都进城了才来禀报,天天都是白吃的吗!”
被踹到的衙役捂着脑袋委屈道:“这也怪不得小的啊,这皇子的人马比书信中所言的时间足足早到了半天不止。”
“你还顶嘴!”郡守上手就是一巴掌,“要不是我早有准备,你就误了我大事了!”
言罢便领了人浩浩荡荡地前去迎接了。
长安。
云煦慢慢捋开手里的信条,看了一眼就烧掉了。
“属下担心被发现,是以不敢紧跟。”
“你可确定接走云昭的是司雪阁的人?”
“属下确定!”
“呵。”云煦扯开一抹玩味的笑,“你没跟上去是对的,司雪阁高手如林,若是被发现倒会添了麻烦,如此我便可安心坐岸观虎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