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嗤~”一道如烟如纱的雾气随着陆远开启燃料箱而骤然升起,箱内恒久制冷,保持在极低的温度,以确保氢棒防护力场不慎破损后,仍能抑制住元素反应。
陆远点过交叉布置在箱内蜂窝巢内的氢棒,除掉调试设备、正常燃料消耗以及之前抛出去充当大号手雷那根,应当还剩余二十五根才对,但陆远反复清点,甚至地毯式搜索过棕熊洞窟,也不过是找回了十七根而已。
陆远调暗了些照明光,微有颓丧地坐在熊巢边,似是磨得圆润的岩石棱角外甚至铺着大熊叼来的枯枝干草,几堆肢骨骷髅隐现其中。
野兔的备用燃料箱当然不是说随便设定放置二十七根氢棒好凑个吉利数,这是统帅部下辖兵器局严格验收过的成熟产品,综合考虑了续航力、装置抽取便捷度、氢棒交叠影响程度等方面。
一下子少了八根氢棒,意味着野兔减少了数千公里续航距离,陆远又不是说抵达了斯沃博德内伊航天发射场后就万事大吉,除非是弄到了全域战机,否则陆远依然得老老实实驾驶野兔去穿越更多未知区域,别看野兔现在破破烂烂,东坏西坏,娜纯粹是磕磕碰碰而已,发动机能使,其他都不能叫事。
陆远食指有节律地敲着头盔,想着燃料箱真是扣合不严密,那氢棒早该震落得不剩多少了,他再度打开燃料箱端详。看了一两分钟,陆远越看越觉得失踪的氢棒位置不对劲,其中五根是相邻脱落。
陆远试着伸手去握,轻易地摸到了氢棒外第一层力场,黏住了手指不叫他碰到第二层,因为这一层之下即是保持在绝对零度状态的氢棒冰冻体。
然后陆远拢手同时握住三根,需要用的力气明显大多了。
陆远瞬间醒悟过来,氢棒脱离肯定和翻滚山崖没什么关联,应当是被爆炸惊醒了的棕熊出巢衔回了箱子,然后顺便拿来当球玩。毕竟那会儿陆远解锁了箱子可没时间再保密回去,箱子外只有简单的纽扣锁,熊崽子玩来玩去搞开并不意外。不然洞穴口也不会掉一根。
陆远旋即起身,先朝三头熊尸脑袋再补枪,把熊尸摆成仰面朝天状,拔出荣誉短剑,锋刃如削水波,毫无凝滞地切开了熊崽子们肚腹。
陆远拿剑鞘拨动着肚腹间脏器,随着扎破胃袋,氢棒莹莹幽光果真冒了出来,陆远俯下身,拾起氢棒,顺手在熊毛上擦拭干净。
氢棒外的力场跟揉皱了的纸般,所幸没被腐蚀开。插回到蜂窝巢内即会缓缓修补。
那么另外五根氢棒呢?
陆远嗅了嗅没被污染过的氢棒,有股淡淡的奇异甜香气,心说不至于说都给不知所踪的大熊当零嘴了吧?
五根氢棒连环爆炸那不是闹着玩的,只一根氢棒就能叫全重十几吨的野兔原地起飞,五根不得把这山崖给炸塌喽?既然目前没听到这个响,就说明一时半会儿是炸不了的。
守株待兔?陆远立马否定了这个想法。洞窟通道估计有3到4米高,陆远观察过,顶部是有毛发残留。熊巢宽敞不假,但塞进一头狂暴巨熊,陆远可不敢说步枪弹能处理掉。为轻装前进,他没带轻型脉冲炮,只有枪榴弹。黑蚺都不怎么拍榴弹,更何况毛皮厚重的熊?
此地不宜久留。
陆远瞥了眼被他开膛破腹过的熊崽,倒也胖硕,毛皮也油光发亮,用处蛮多。
反正刀子快,权且做个披风。陆远照着自个体型割了一大片熊崽毛皮走,血淋淋地背着,直熏得陆远几有呛住感。
不过陆远不准备原路返回,而是沿着探测球查出的另一条通道,这条道看上去能绕过不少弯路,探测球开路也不虞袭击风险。
有外骨骼辅助,陆远每一步都迈得既大且稳,略有陡峭的山洞对他而言如履平地,陆远始终保持住枪口朝向,稳稳地跟随探测球方向行进,不过两刻钟,陆远即走到了这条通路尽头。
探测球“骨碌”一下钻出了雪层,陆远理了理背后毛皮,不使这玩意过于血糊糊地沾染到外骨骼配件,抬头间再看头盔传输影像,陆远当时心脏猛然一跳。
该死的,那头大熊就在野兔旁边徘徊!肩高甚至不逊于昂首状态下的黑蚺,只消单纯地半蹲起来,就能碰陆远敷设在车顶的反重力模块,虬结而根根分明的尖锐毛发一看就知晓子弹难以击透。
仅是陆远愣神一瞬,这头大熊却是蓦然转头,铜铃般大的眼珠子直勾勾地盯着陆远藏身处,即便是从影像里看,也异常清晰地感受到了大熊喷薄欲出的惊怒。
冲!陆远当机立断,骤然发力,先冲出这条狭窄山洞,不然母棕熊天崩地裂地冲进来,陆远奔跑地再快也不可能经得住一记熊抱!
这不可能有侥幸的!鲜血味已经散出去了!
陆远发足狂奔的同时,嗅到气味的大熊当即人立而起,拍打着胸口“V”领白毛,震撼咆哮!随即四肢着地,宛如一节蒸汽机车碾来!
快快快!
外骨骼功率顷刻过载,惯性骨骼机制带着陆远步伐一次比一次大,哪怕是宙神星最优秀的短跑运动员也得甘拜下风,但这还是不够!与他竞争的哪里是人?是一头山丘般的暴熊!
悬停在大熊面前的探测球“砰”地被撞炸开来,掉进雪地闪不过一轮火星便又被深深踏进新雪旧雪混杂的土壤中,熊掌递来的澎湃剧震叫它即便埋入雪中,也还在止不住地颤抖。
直面大熊,陆远只得先行扣住扳机,子弹如梭,射穿过雪层,后坐力带着背后熊皮未凝尽的熊血滴到他的肩头,火药燃气似要烘烤住山洞,最后一步,竟是踏得岩石纹丝龟裂开来!
“吼!”
“吼!”
两声咆哮,瞄镜中的大熊急速逼近,堵死了一切出口,但陆远也绝不退缩,这次他决不回头逃窜,须知狭路相逢勇者胜!
陆远侧头矮身,外骨骼勃发出龙焰一般的热度,烤融开纷扬雪花,他直直与扑面而来的大熊相撞!
“轰!”大熊嚎叫数声,宛如一颗炮弹出膛,一道疾影飙过,陆远竟是倒飞而出数十米,狠狠撞在山崖又弹回,巨力差点叫他肺腑崩开,但陆远一边吐着血,一边扶着膝盖站起,几丝寒风顺着裂开了的头盔灌入,这时就好像一针兴奋剂,叫陆远血脉贲张。
陆远干脆摘下头盔,任由凛风如刀割过脸庞,以袖擦过唇间的血,他非但没解下背后熊皮,反而用力一扯,系得更紧,看着远处还在吃痛的大熊。
四目相对。
“是我杀了你三个崽子!”陆远喊道。熊像是听懂了这个生生撞折了爪尖的强悍生物的话,与脑袋极不成比例的小眼睛陡然爆射出噬人凶光,连愈发密集的雪幕都掩不住这股直透骨髓的恨意。
枪口朝上,陆远“喀喀”滑过枪榴弹管,往自己腿上扎过一管急救针,莫大痛苦也跟着攫住了他的心灵,同样逼红了眼睛。
“但那又怎样!”陆远“呸”地一口吐出含着内脏碎末的血痰,每呼吸一口,即是火辣辣的疼,但疼痛,永远是他的朋友,在叫他知道自己还没有死。
戴上头盔,加压喷出的蒸汽“咝咝”泄露到空气中,凝做星星点点,他一步迈出,一扣扳机,一发榴弹。
大熊胸口爆开一团电花,掀得它向后狂退不止,只一发,便抹掉了它赖以为豪,称雄山林的“V”领,变作血肉模糊。大熊愣神刹那,略过咆哮,爆发冲刺,如它这般体格,不需要什么战技,简单冲撞就够了!
陆远一扭榴弹管,发射药筒炙热弹出,将下一发推入,他缓步前走着,单眼闭上,单眼瞄着大熊脑袋。
“轰!”又是一发直接命中!大熊惨叫着失足跌倒,极似人地用前肢捂住被打飞掉的半边脸,鼻梁上在跳跃着脉冲蓝火,待到大熊选择继续冲锋,挂在眼眶外的眼白汁液与鲜血一道,被熊爪踩下,形如厉鬼般步速不减。
三十米!
眩晕感鼓动着太阳穴,耳朵幻听不断,温热鼻血流过嘴角,破风箱样艰难吸着气。陆远举起步枪,划拉过榴弹管的声音虽是有风雪掩盖,但依然格外清脆。到了这副程度,根本没有瞄的必要,照着身前,即是一发!
“轰!!”冲击波卷着陆远再次撞回山崖,燃料箱“啷啷啷”地晃动着,似是冰糖葫芦在来回碰撞着,只消捏破了那层薄膜,腐坏地便不是山楂,而是叫陆远做了来年春季的肥料。
陆远举高步枪,低沉地嘶吼着,就在几米外,大熊粗重鼻息都喷到了陆远面庞,左前肢只余一层骨头筋膜尚算完好,血流如注,流淌着流淌着,到了陆远脚下,那就是冰血。
“喀嚓~”陆远猛然举高步枪,发射药筒坠下,但再无新的榴弹顶上。陆远盯着仅剩一只眼睛的大熊,他现在只有子弹,但也足够在如此距离,叫它真正变成熊瞎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