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小侬在去厦门之前,照着姨姥姥给的纸条上的地址,找到了阿娟的老家。
“有人在吗?”任小侬看到门关着,轻敲几下门。
没有人应,也没有人来开门。任小侬看了看这座简陋的小房子,又看了一遍纸条上的地址,确认自己没有找错地方。于是,她又敲了几下门。
还是没人开门,不过这时有个老人挑着一担重物放在了门口,问她:“找谁?”
任小侬欣喜地问:“你是阿娟婆婆的家人吗?”
“阿娟?我们家没有这个人。”老人开了门就要走进去。
任小侬赶紧说:“我姨姥姥说了,阿娟远嫁去了福建。”
老人终于说:“她不是死了吗?”
任小侬看他态度冷淡,不禁问:“你怎么知道的?”
老人不耐烦地说:“我们早当她死了,以后不要再来找她了。”
看着他将门重重地关上,任小侬心里莫名地凉了一下。
她要去厦门的那天早上,姥姥正在卧室里整理东西。任小侬一只手捧着一盘切好的苹果,另一只手拿着一个没有销的苹果。
“姥姥,你在干嘛呢?”她看到姥姥把好多新衣服叠得整整齐齐的,旁边放着个箱子。这些衣服和箱子正是任小侬姨姥姥让她带过来的,她认出来了。
“正好你要去厦门,我想让你把这些衣服带回去给你姨姥姥。”姥姥说。
任小侬疑惑地问:“为什么?这些是姨姥姥特地让我带过来给你的。”
姥姥说:“傻孩子,姥姥哪需要穿这么好的衣服。你替姥姥带回去给你姨姥姥穿,乖。”
任小侬使了使小性子,嘴巴撅得老高,“我才不。姥姥,这是我姨姥姥的一片心意。”
为了让姥姥死心,她把苹果放在桌子上,空着双手放在半空中连甩几下,让姥姥好好看看她手无缚鸡之力的样子,“我千辛万苦的带回来,真的没有力气再带回去了。”她抱拳,楚楚可怜状,祈求姥姥不要让她带这么多东西,怪不方便的。
姥姥心疼她,犹豫片刻才决定收下这些衣服。
任小侬可高兴了,端起那盘切成小块的苹果孝敬姥姥。
“姥姥,你吃。”她用竹签叉了一块苹果,放到姥姥的嘴巴里。
姥姥笑得双眼眯成一道缝,不无欣慰地含住苹果,慢慢地嚼起来。
任小侬自己拿起桌上的那个苹果就要啃。
姥姥说:“这孩子,当心脏。”
任小侬啃了一口苹果,嬉笑道:“不干不净吃了没病。”
姥姥担忧地说:“你从小肠胃不好,这以后去了厦门,水土不服什么的可怎么办呀?”
任小侬安慰姥姥,“我姨姥姥能适应,我肯定也可以。”
姥姥觉得有道理,点点头。
“对了,你把这张照片带去给你姨姥姥。”姥姥从抽屉里拿出一块布,里面包着一张泛黄的老照片。
任小侬从来没看过这张照片,赶紧接过去看起来。那上面的女孩子年纪很小,编着麻花辫。如果不是姥姥说这个人是姨姥姥,她真不敢相信这个人跟姨姥姥会是同一个人。
“一点也不像姨姥姥。”任小侬说。
姥姥笑了,“当然了,年轻时的样子跟老了之后的样子肯定有很大的不同。”
任小侬摸摸自己的脸,淘气地问:“别人都说我像姨姥姥,那我老了会不会就是姨姥姥现在的样子?”
姥姥说:“你老了之后的样子姥姥是看不见了,不过呀,你现在要是编个麻花辫,肯定跟你姨姥姥像极了。”
任小侬看着这照片,突然灵机一动,“姥姥,要不你给我编个看看?”
姥姥让她坐在镜子前,认认真真地给她梳头发。
她的头发又长又密,姥姥一边梳一边说:“你姨姥姥头发也长得好。”
过了大约半个多个小时,姥姥终于给她编成了麻花辫。她看着镜子中的自己,变得很不一样,不过她很喜欢这样的自己。姥姥更啧啧称赞,“我们小侬编了头发变得更可爱更漂亮了呢。”
任小侬决定以后就编这样的麻花辫了,这也算是她一个新的开始。
这时,任大河气喘吁吁地跑进来。
“下课了吗?”祖孙俩异口同声地问。
“没呢。我给买了点药,你拿着。”任大河把药给了女儿,他说着抹了把额头上的汗,“我先回学校了,待会儿你妈回来做饭。你吃完再去坐动车,明白不?”
任小侬问:“爸,你不送送我吗?”
任大河鼻子发酸,忍着伤感说:“中午我学校要开会,不送你了,你到厦门了记得每天都得打电话回来报平安。”他顿了顿,下意识地多看了几眼任小侬,“我走了。”
任小侬看他走出去,但马上又走回来了。他说:“对了,妈,你让我拿去分给同事的那些厦门特产,同事们都夸好吃呢。”
任大河不舍地看着任小侬,“闺女,一定要照顾好自己。爸走了。”
任小侬看他爸爸离开家的背影,不胜感慨。
任大河前脚刚走,任玉惠后脚就进门了。她也是急匆匆的样子,手里还提着刚拿回来的肉菜。
“小侬,来帮我做饭。”任玉惠对女儿说。
任小侬跟着她妈妈进了厨房。
“妈,我爸怎么不送送我?”任小侬觉得遗憾。
任玉惠一边抓紧时间做饭,一边说:“离别最是令人惆怅,‘相顾无言,惟有泪千行’。丫头,你能明白不?”
任小侬点点头,“明白了,我爸受不了看着我离开。”
吃过了午饭,任小侬准备离开家的时候,姥姥紧紧拽着她的手,依依不舍地说:“到了厦门,有什么事记得找你姨姥姥。”
“我知道了,姥姥。你千万保重身体,我每天都会给你打一个电话的。”任小侬觉得有些奇怪,今天姥姥一直很用力地拽着她,而她的手心里边似乎有什么东西。
等公交车到了,姥姥松开了手,她发现自己的手心里好像真的有东西。但是姥姥不让她摊开手掌心,紧紧地握了握她的手,让她赶紧上车。
她在妈妈和姥姥的目送中坐上了离开家的公交车,找了个位置坐定之后,她打开手心一看,竟然是一沓钱。
她数了数,八张一百元的,六张五十元的,三张十元的,还有五张一元的。这八百多块钱是姥姥塞给她的,她感动得回头望了望,可是车子早已开出了很远。
姥姥平时省吃俭用,这八百多块钱对她老人家来说可不是一笔小数目。任小侬感激姥姥对她的疼爱,也庆幸自己有一个对她这么好的姥姥。
她小心翼翼地把这些钱收进钱包里,然后放进了自己的背包。本来她的背包是背在后面的,现在担心这笔宝贵的钱被偷了,她扯了一下背包带子,把背包挂在了前面。
手机收到了一条新短信,她打开一看,竟然是她爸爸发过来的。他写道:闺女,一路平安。
任小侬感动得忍不住想哭,她爸爸从来没有用过短信,此刻为她做了改变学会了发短信。爸爸对她的爱,她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