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顺着他那目光一看,还真是,被我敲掉一层泥皮那里,有一个蜿蜒曲折的伤口,也不知道是专门雕刻的,还是上面泥土的裂缝。我伸手掰了一下,根本掰不动。
郝瘸子蹲下来研究了一会儿,也没研究出来个所以然,等我们打道回府的时候,在门口遇见一个穿着丽江这边民族服饰的老头。
那老头盘腿坐在地上,旁边放着一堆兽骨小饰品,还有一些粗布制做的画之类的。在这堆东西的旁边,贴了一些纸,上面用汉字写了“东巴”两个字,另外还有一些本地的象形文字东巴文,不过我看不懂啥意思。
看到这老头我没在意,以为是售卖民族特色商品的小贩。全国的旅游景区,只要牵涉到少数民族,都有不计其数的这种小摊位。
我准备直接离开,但郝瘸子却叫住了我,说过去看看。我心里纳闷儿,问他买纪念品干啥,郝瘸子横了我一眼,说这不是卖纪念品的摊子,而是老东巴占卜的地方。
我明白了,原来是个算卦的,跟买纪念品也差不了多少。
郝瘸子带我过去坐下,那一直闭着眼的老东巴听到有人过来,睁开了眼睛。你别说,原本看起来尖嘴猴腮,似乎很精明的老东巴,到近处看着还有几分卖相。
他脸上的褶子层层叠叠,眼睛里面透出浑浊的光芒,一看就像是个看透世情的长者。凭这幅卖相,我估计他每个月收成应该不错。
郝瘸子还没开口,那老东巴伸出枯树枝一般的手指,指着他身前的一堆杂物,说你们从这里面挑一种东西出来吧。
我低头一看,刚才被我当成是小饰品的东西,其实就是一堆普通的骨头和贝壳,只是用时间久了,被人把玩的边缘光滑,透着光泽,咋一看就像加工过的东西一样。
我问这是啥东西,老东巴说这是占卜器具,让我们随便挑一种,即可占卜。
郝瘸子没说话,从里面摸出来一个小贝壳。我觉得这些骨头有点恶心,去旁边拿出来一张布画,上面画着一个巨大的青蛙,四周是一些老鼠、牛、马之类的动物,看起来有点像十二生肖。
我们选出来东西之后,老东巴不知为何,眉宇间的皱纹更深了,在我俩脸上看了老半天,才说我们选的是啥海贝徙和巴格卜,然后他让郝瘸子拿起贝壳扔到他面前的地上,又让我随便指了那幅图的一个方位。
我们一一照做,老东巴盯着那贝壳和粗布画怔怔的看了许久,抬起头来,说来两句我们不明白的话。
他先给郝瘸子说,你是天国之人,我不能占卜。然后又转向我,面容似乎有些憎恨,恶狠狠的说,你是地狱之人,我也不能占卜。
这老头说话时候特别严肃,让人觉得他这人挺靠谱,但他嘴里说出来的话可就不靠谱了。天国、地狱......啥意思?我俩一个是神仙,一个是恶鬼?
我和郝瘸子都有些莫名其妙,不过郝瘸子还是掏出来二百块钱放到他面前,道了声谢,转头叫上我离开。那老东巴脸皮挺厚的,一点没有无功不受禄的觉悟,麻利儿的把红票子收了起来,一脸的理所应当。看来他这份钱挺好赚。
回去路上,郝瘸子一直在思索什么,我问他是不是在想老东巴的话,他点点头,说老东巴的话听起来似乎很荒诞,但实际上并不是,在东巴文化里,有地狱和天国的说法,他觉得老东巴话里有话,有必要研究一下。
我没说什么,心里不以为然。等回去之后,郝瘸子要出去找书,我想起来强哥那个甜品店里放了不少书,有许多也是跟本地东巴教和东巴文化有关的,就过去找了几本回来,一股脑儿的推给了郝瘸子。
这天晚上,特蕾莎跟他老公坤哥来了一趟,这次郝瘸子终于跟他们见了一面,坤哥挺兴奋,一直在拍郝瘸子马屁。可惜郝瘸子不吃这一套,等他做足了铺垫,开口说要求张平安符的时候,郝瘸子头一摇,说不会画符。
坤哥傻眼了,不过他这种人精自然不会把气氛搞僵,他马上转移开话题,又扯了一会儿之后,带着特蕾莎离开了。
他们走后,我问郝瘸子为什么不赚点钱,反正只是一个符而已,应该不费多大事儿,还能赚大把钱,何乐而不为呢?
郝瘸子说,我们是阴阳代埋人,非僧非道,为何要去抢他们的生意?而且他还说,我们这一脉,有的只是驱邪消煞的手段,他是真的不会画制保人平安的符箓。
说完他转移了话题,把今天没看完的书给了我两本,让我回去也看看,了解一些东巴文化。
我自然是满口答应,晚上躺床上翻了两页,里面是介绍东巴文化和象形文字啥的,看着没啥意思,后来我往后面随便翻了翻,意外看到今天那老东巴给我占卜时候那张青蛙图,就仔细看了下。
下面注释说这图叫巴格图,里面的青蛙叫“海时巴美”, 以蛙体头尾、四肢、肚腹分别东南西北中五个方位和水、木、火、金、土五行,配以十二生肖,用于占卜吉凶啥的。我看不太懂,后来翻着翻着我就睡着了。
等一觉醒来的时候,天都亮了,郝瘸子过来催我,说今天老李就来了,让我过去接他。
我找特蕾莎联系了一辆车,跑到了车站。见到老李的时候我吓了一跳,他以前一直是个很有艺术范儿的乐观大叔,但这次我却见他身上枯瘦的一圈,长头发里面散步不少白色,脸上也有些呆板,没了先前的灵动。
我心里叹了口气,老李虽然看起来年轻,但实际年龄很大了,而且刚经历了白发人哭送黑发人的惨剧,他精神受创,显出老态倒也是正常的。
回去的路上,一贯话多的老李干脆一句话没有,我问他事情的时候,他也只是嗯嗯啊啊的敷衍了事,不跟我多说。
到了客栈,郝瘸子看见老李那满脸的颓废,也很是惊讶,但没说什么,只是安排老李先休息。
下午时候,郝瘸子又过来叫我,说是去看白沙壁画和玉水寨。
说起白沙,我顿时又想起恐怖的来叔,就问郝瘸子,来叔那边我们真的不用管吗?郝瘸子说被那东西附身之后,只能活活成为血肉供品,直至死亡,他也没有办法。我们只需要等着来叔的死讯,到时候赶过去取走他肚中的鬼蝽就行。
我有点奇怪,就问他说,来叔忽然死了,你怎么能知道?郝瘸子说那天晚上他就在来叔身上施加了一道符咒,只要来叔一口阳气消散,他就能第一时间知道。
这符咒的效果果然厉害,听他这么一说,我心里再生艳羡,只想尽快把自己这阴阙鬼痣给消散掉,跟着郝瘸子学习符咒之术。
我们俩过去叫了下老李,敲敲门却没人应,郝瘸子说他旅途劳累,最近发生的事情还没跟他详谈,今天只是调查,就不叫他了。
到了白沙,交了三十块钱门票钱,进去看了壁画,却发现里面关于东巴教的壁画不多,反而有许多佛教壁画,郝瘸子看了一会儿,说这里没什么研究价值,我们出门找了辆车,又往玉水寨去了。
玉水寨在玉龙雪山的半山腰,距离上次我们来过的东巴王宫很近,也不知道上次来东巴王宫的时候,他干嘛不带我一起研究了玉水寨算了。
进去玉水寨之后,我顿时眼前一亮,觉得这次没白来。玉水寨的风景极好,里面传统纳西风格的村落建筑,还有巨大的古树以及神泉啥的,最漂亮的是个叫“神龙三叠水”的小瀑布群,说这是东巴文化中的圣地。
游玩了一圈,最后郝瘸子带着我在一片东巴壁画廊处停下,他说壁画是研究一个文明最好的载体。我跟着他转了一圈,最后在一片巨大的布卷画前停住了脚步。
这布卷画宽只有一尺,但长度有些超乎想象,足有二十米!开端位置有汉语标注,说这东西东巴语名字叫《亨日皮》,汉语名字叫《神路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