执欢身体好的差不多时,便去悉心照顾丫鬟,希望她能快速好起来,跟她说说她的过去。
半月时间又迅速过去,丫鬟依旧没有转醒的迹象,执欢几度失望,正惆怅间,听到外面的声响。
“师父今日想吃清炖兔块还是麻辣兔肉还是辣子兔丁?”
巫烬从外回来,背上箩筐中全是新采的草药,手中还拎着一只野兔,丢在灶边,朝屋顶喊了一声。
不等在屋顶晒太阳的巫赫回答,巫烬自顾自的把话说完,“还是烤兔子好了,用酱料先腌制一下,然后上炉烧烤,一定美味极了。”
执欢给丫鬟盖好被子,便出门去,巫烬已坐在灶前剥兔皮了……
“不知这里是不是有孜然,如果有烤的时候撒上一点,会更美味。”执欢道。
巫烬抬头表情极其诧异,“你不害怕剥皮,不忌杀生?”
“人活一世,不就是柴米油盐吃喝睡,哪儿那么多禁忌?况且,我看起来像那种胆小的人?”她倒不怕,只是不习惯看到活生生的被剥下皮来的这一幕,但她觉得这一幕似曾相识,所以也就多看了几眼,可一细究却又什么也想不起来。
“我头一次见女子不怕剥皮的。”巫烬不由有些另眼看执欢,“你可会烧烤?”
执欢点点头,“你若放心,我可以一试。”
巫烬嘿嘿一笑,迅速剥完皮,将兔子洗净腌制,又去灶边准备好木炭,一切妥当后对执欢道:“容欢,今日晚饭就由你准备。”
“好。”执欢点点头,又往屋顶瞧了一眼,那巫赫正悠然自得,也不怕在屋顶上着凉。
晚饭执欢掌勺,烤好了兔子,又做了两个素野菜,熬了一锅地瓜粥,便让巫烬去把巫赫从房顶上拽下来。
其实巫赫早在屋顶上就闻到了烤肉的味道,恨不能早点下来吃那烤兔肉,奈何要端一端医圣的架子,也就让巫烬三请四请了一下,这才慢慢悠悠的下了屋顶进了屋,看到桌上那盘已经撕好的烤兔肉,他几乎垂涎三尺。
不等执欢把地瓜粥端上桌,他已拿起筷子夹了兔肉吃,吃了两口便觉好吃。兔肉醇香粑软,细细咀嚼,口齿留香。吃着吃着,最后连筷子都不用了,直接上手。
巫烬看到他这副样子的时候惊得不能言语,巫赫的洁癖程度已经到了不可理解的程度,而今却用手抓着肉吃,可想而知这肉一定非常好吃。
他不由的也噎了噎口水,拿起筷子夹了一块送入口中,香味渗透到了肉中,咸味适中,肉质细嫩,吃了一块想吃第二块。他再夹起一块,迅速送入口中,等再拿筷子去夹第三块的时候,却发现盘子都不见了!
只见巫赫把整个盘子都端走了,护在自己桌前,“巫烬,既然叫了我八年师父,也该知道尊师重道之礼,这兔肉自当是你这个徒儿孝敬为师的。”
巫烬垂涎的看着那兔肉,他这师父当真是没有节操,虽说一直叫他师父,可他们之间并没有行师徒礼,说起来还不算是真正入了巫氏一门,可今日巫赫竟为了一盘肉,居然认他这个徒弟……也当真是没下限!
可巫烬叫了他那么多年,便是希望他有朝一日能收他入门,如今不过一盘肉就能换来这个机会,他当然是乐意的。所以放下筷子便苦兮兮的喝起了地瓜粥。每喝一口,就看巫赫盘中的肉一眼,这才将一碗粥喝的见了底。
执欢笑看着这师徒二人,觉得甚是无奈,起身出去,再回来时端了一盘肉回来,放在巫烬跟前,“原本是想留着明日你去采药时当做午饭的,见你如此想吃,便先给你端来了一些。剩下的肉留着我给你做兔肉饼,明日带着吃。”
巫烬看到一盘新肉上桌,两眼登时成了星星眼,感的眼神:容欢,你这样说师父,就不怕明日师父给你下泻药!?
执欢哪里怕巫赫,安抚似地拍了拍巫烬的肩膀,“这饭菜谁做的?”
巫烬指了指执欢。
执欢笑道:“那就听我的话,若是谁不听话,以后别想让我动手下厨。”
“……”巫赫原本瞪圆了的眼立马弯成月牙,经她一提醒,他才想到,若是开罪了这位厨娘,他怕是再也吃不到如此好吃的兔肉了啊!
“徒儿,兔肉多吃点,吃好了明儿你上山采药才有力气。”
执欢满意于巫赫的转变道:“你明日同巫烬一起去吧,反正现在家中也无事。”
“……”巫赫手一抖,不满道:“我无事?整日里熬药给你那丫鬟看病,我如何无事了!”
“你说的那些我都会,我自己来照顾她就好了。”自打知道巫赫这人是个懒货后,便再也不把他当做神圣一般的存在了,因为他除了有一身医术外,其他当真是一无是处啊!爱干净有洁癖,爱偷懒不喜动弹,除非重要的药物煎制,绝对不会伸出他那双高贵的手!说他懒到全大晋国只他一人都不为过。
巫赫撇撇嘴,把手里的肉塞入口中,咀嚼完毕吞下后说:“你会给我做兔肉饼吗?”
“你想吃几个我给你做几个。”执欢抿唇一笑,他这委屈的模样真是好笑。
“三个。”巫赫眼睛亮如天上的星辉,“肉要多!”
执欢点点头,不再言语,自顾自的吃起了饭。巫赫朝巫烬挑挑眉,巫烬便乖乖地把兔肉摆在桌中央,大家一起分享。
巫赫得意一笑,继续吃盘中肉,不一会儿目光转到了执欢身上。
这个人举止优雅,似是金陵城中谁家的大家闺秀。但细想又觉得不像,哪儿有大家闺秀会做平常人家姑娘常做的事情的?她可是下厨、洗衣甚至连砍柴都不在话下,最重要一点她懂医道。如今别说平常人家的姑娘,就算是大家闺秀也是没机会接触医术的。
可若说是平常人家的姑娘,他也是不信的。当初救她时,她衣衫虽破却不难看出那些锦衣绸缎都是上等品质,甚至连她身边的丫鬟的衣着都比一般人穿的好,平常人哪里穿得起这样的衣服?
他开始有些好奇她的真实身份。
执欢感受到他的目光,抬眼回视:“再看减一个兔肉饼。”
“……”巫赫默默的收回目光,为了兔肉饼忍了!
执欢除了急切的想要知道自己的身世外,其他空余时间便是看医书、请教巫赫医术、照顾丫鬟,诸如这般在烟光谷中住的日子倒是悠闲的很,一晃又是半月过去。
丫鬟最近有所动静,手指经常在动弹,而她也不懈努力的照顾她,经常在她耳边说话,说些近期烟光谷中发生的事情,尤其是巫赫和巫烬二人的生活日常。执欢闲来无事的时候想过,若是将他二人的事情编成一本书,以后拿出去卖定也是极有市场的。
看了看外面的天色,执欢起身出去做饭,巫赫师徒二人差不多也该回来了。
饭菜做好后,执欢再回屋中,却发现床上的人不见了,心下一紧,连忙呼唤:“小丫头,你在哪里?”
躲在床底下的红笺听到外面温和的声音,似乎是熟悉的似乎又不认识的,怯怯的回应了一句:“红笺在这里。”
执欢闻声忙去寻人,只见丫鬟躲在床下瑟瑟发抖,方才听闻她说“红笺在这里”,也就猜到她的名字叫红笺,轻声笑道说:“红笺快出来,躲在这里做什么。”
红笺见她并无恶意,从下面爬了出来,嘻嘻嘿嘿的傻笑了出来,“姐姐你真好看。”
执欢微怔,她这语气哪里像个十六七岁姑娘家该有的,俨然像个□□岁的孩子啊。
“红笺你知道我是谁吗?”
红笺咬住了一根手指,峨眉紧蹙左思右想,最后糥糯的开口:“你是红笺的姐姐啊,姐姐不要丢下我!姐姐你去哪里我也去哪里。”
执欢叹口气,原本还对她抱着希望,或许她醒来能告诉自己过去的事情。但现在看她这个样子,怕是想问什么都问不出个所以然来。
巫赫说过,她若醒来可能不会是个正常人,因为她的头部重创,能活过来都是万幸。如今她顺利醒来,都是医圣的功劳,若是一般大夫,只怕红笺早就被黑白无常带走见阎王爷了。
“姐姐姐姐,你为什么叹气啊?是不是红笺做错事了!”红笺一脸怯弱,眼泪珠子哗啦啦的就不受控制的掉了下来,一手紧紧抓着执欢的手左右摇晃:“姐姐原谅红笺好不好,红笺以后再也不爬床底下了。”
执欢伸手拍了拍她,安慰道:“红笺以后不爬床底就好,姐姐原谅你了。”
“哦!姐姐最好了!红笺最喜欢姐姐了。”红笺立马又破涕而笑,开心的跳了起来。
执欢还是不想放弃红笺这个能让自己知道过去的人,小声开口问:“红笺你知道自己为什么叫红笺吗?”
红笺嘟着嘴,又做思考模样。过了好一会儿,时间久到执欢都以为她想起什么来了,可她却说:“在梦里有人叫我红笺,我以为这就是我的名字。姐姐,难道我不叫红笺吗?”
“……你叫红笺没错。”执欢最后一丝希望也没了。
红笺缠着执欢问道:“姐姐你叫什么呀?红笺不知道你叫什么呢。”
“我叫容欢,你有印象吗?”
红笺默念了好几次“容欢”二字,最后眉眼笑成月牙,“红笺当然有印象了!容欢是姐姐呀!”
执欢败了,红笺俨然是痴傻了,跟□□岁的孩子没有什么区别。
“咦,这丫头醒了啊。”巫赫的声音。
巫赫和巫烬回来。
执欢刚要说话,却听红笺大叫一声,乱跑着四处找藏身处,最后又爬回了床底下,口中一直喊:“坏人坏人……姐姐这些坏人要抓我们去做禁脔,禁脔……啊!快躲起来躲起来!”
执欢听到禁脔时,身子一晃,有些站不稳。
情急之下所表现的都是最真实的一面,红笺虽然变成这个样子,做出这样的行为来一定是之前受到了极大的惊吓,以至于受创后还记得那恐怖的一幕。
抓他们去做禁脔?
她们难道是因为抗拒被抓去做禁脔,所以选择了跳崖?
巫赫已猜到了执欢所想,小心道:“容欢,她说的或许是事发之前的事情,这件事情对她打击很大,不然也不会有这样的反应。”
执欢点点头,一颗拔凉的心慢慢的回暖,按照正常情况来说,如果此时她也遇到有人要把她们抓去做禁脔,她也会如之前一样做出死的选择。她们之所以会出现在这里,定是要抓他们的人奸计并未得逞……
到底是该庆幸,还是该觉得悲哀呢。
执欢心中无奈的叹息。
回到床边,再次把红笺哄了出来,“这两日是容欢姐姐的哥哥和弟弟,红笺别怕,出来吧。”
红笺看向外面,那两人一身白衣,冷冰冰的模样真是有些吓人啊。
执欢对巫赫道:“你们能不能给个笑脸,让红笺感受到你们的友善?”
巫赫咂咂嘴,不语。
“明儿做山鸡肉饼。”
巫赫立刻眉开眼笑,十分配合的去哄人,“小妹妹,哥哥有糖,你吃不吃啊?”
一边的巫烬头顶飞过一只乌鸦,两只乌鸦,三只乌鸦,心中默念,为了吃节操何在!
“坏人坏人!”床底下的红笺虽口中喊着这两个字,却还是慢慢的从下面爬出来,然后紧紧的贴着执欢,“姐姐别离开红笺,红笺怕怕。”
执欢安慰她,“别怕,他们都是好人,是他们救了我们。”
红笺这才眨巴着眼睛,将信将疑:“姐姐没有骗红笺对不对?”
执欢点头。
“糖呢?拿来!”红笺确认了他们不是坏人后,便伸手去讨要他方才承诺的。
巫赫微微尴尬,他哪儿来的糖啊,不都是忽悠这个傻子的吗!
执欢和巫烬自觉地去桌前吃饭,完全不顾被红笺满屋子追着跑的巫赫,该他骗小孩子!
当夜,执欢睡得熟,却被红笺的声音吵醒……
“不要!不要抓我们!夫人,跑!快跑……”
“啊,夫人小心……”
“夫人……夫人……”
她起身走到红笺身边,握住了她的手,一手紧着袖子将她额头上的汗珠擦去。
“红笺别怕,我在这里,这里很安全,非常安全。”
红笺这才不再乱叫,抓住执欢的手便往怀里带,执欢甚是无奈,干脆爬上她的床,与她同睡。
这一躺下来,红笺搂着她便安静了,在执欢睡意朦胧之时,似乎听到了一句“侯爷,救我们”但又听的不真切,甩了甩头想要细听时,只听到红笺熟睡的呼吸声。
该知时终须知,若天不让你知,强求也无用。
如此一想,执欢便闭眼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