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饭,乔娘子拉着扶苏的手悄悄道:“你住在睿王府方便吗?如果住得不开心,就搬回我们云裳阁。我虽不宽裕,多分一碗饭出来还是有的!”
扶苏心中一暖,反握住乔娘子的手,道:“睿王爷原是我家故交,倒是方便的。乔娘子无需为我担心,我若得空定常回来看望你们!”
另一边,允文打了个大大的饱嗝,对尉迟珏道:“尉迟大哥,这饭菜真是太美味了!只是吃不够,若不是这肚子装不下,我还想将那些海参蹄筋、百花酿鲍片、柴把鱼翅都给吃了!”
尉迟珏见他童真,笑道:“若你日后馋了,可随时来吃!”
乔娘子听见了,忙道:“小孩子别贪嘴。这种饭菜,一年一次也是够了,寻常人家哪有许多钱来吃这种盛宴!”
尉迟珏笑道:“我说吃得便吃得!”他向外叫道:“老崔!”外面立马有人应道:“爷,来了!”
叶扶苏一瞧进来之人竟是明月楼的掌柜,咋舌道:“难不成这酒楼也是你开的?”
尉迟珏含笑不答,指着乔娘子对老崔道:“日后这位娘子并这两个孩子若是过来吃饭,饭钱全部不收。”
见老崔恭谨称是,允文拍着小手跳了起来,允玉也露出了笑脸。乔娘子讪讪道:“这怎么好占小王爷便宜呢!”她话虽如此,但脸上已然喜不自禁。
与乔娘子一家分手,两人刚行至睿王府门前,便见锦行焦急不安地向路上张望。见他们回来,如释重负道:“可真是让人望眼欲穿,却是宫里有旨,让小王爷和叶姑娘进宫呢!”
叶扶苏震惊,道:“我也要进宫?”
锦行点头肯定道:“纯贵妃点名让叶姑娘您和小王爷一道进宫!”
叶扶苏将目光投向尉迟珏,尉迟珏摇头道:“我也不知。不过纯贵妃极好说话,想是听说你来了,想见上一面。你不必担心,一切有我!”
叶扶苏无奈,只得进屋,在秋芸的帮助下重新梳洗打扮了一番。与尉迟珏分乘两顶轿子,向皇宫而去。
朱红宫门,明黄琉璃屋脊,在湛蓝的天幕下益显天家威严。扶苏下了轿,对着巍峨宫殿深吸了一口气,与尉迟珏步行进入宫内。
他们一路行来,路上所见宫人皆垂头低目,步履匆忙却又无声响。扶苏心中惊诧,好大的规矩。她不识路途,随在尉迟珏之后,只见他时而左转,时而右拐,转了三四次,自己竟然失了方向。
“到了!”尉迟珏突然转身,叶扶苏收步不及,正撞上他胸膛。只觉鼻酸头昏,眼中泪水差点流出,叶扶苏揉着自己的额头,气闷道:“你是生铁做的吗,这么坚硬!”
尉迟珏见她额头一道红痕,心中懊恼,急道:“可有不舒服?”
扶苏摇头道:“幸好我生得结实,若真是一般的闺阁小姐,这一下怕不就是撞趴在地了。”
“岚霓阁,好名字!”扶苏仰望着宫殿上的匾额,赞道。
他二人立在宫殿门前,大宫女绣云一早已瞧见,向内高声禀道:“睿王府小王爷求见!”
见他二人走近,绣云低声道:“真是巧合,皇上刚来,珏王爷也一起见见吧!”
说话间,门前锦帘已经掀起。尉迟珏看了扶苏一眼,低声道:“一切规矩跟着我做便可以。”
两人抬步入内,扶苏跟着尉迟珏一一行礼。礼毕,便听一雄浑的男子声音道:“尉迟家的人果然个个出众,这珏儿仪容当世应是无几人能出其右!来人,赐座!”
扶苏坐定,便听前面女子轻声笑道:“皇上过奖了!”
扶苏眼角余光所及,恰是正中位置,只见红木椅上端坐一人,龙章凤彩,美髯长目,便知这是当今圣上——季则荦。旁边一女子眉如远山,目若秋水,巧笑嫣然中向她睇了一眼,应是纯贵妃——尉迟清岚。
扶苏见她注视,吓得一凛,连忙端正坐好,眼观鼻,鼻观心。
她拘谨之时,尉迟珏已和季则荦说上了话。二人问答之间,叶扶苏仔细聆听,却是一些诗词歌赋并一些政治见解。季则荦但凡一问,尉迟珏便立马答出,其思维之敏捷,见闻之博洽,令季则荦不时击节称赞。
尉迟清岚看他二人对答,也不插话,自端着一杯茶慢慢啜饮,神色温柔祥和。
君臣二人聊了片刻,季则荦意犹未尽地起身,对尉迟清岚道:“太子若能有此子一半,我便不愁了!”
尉迟清岚微笑道:“皇上又说玩话。此话要是皇后娘娘听到了,定又要说臣妾的不是了。”
季则荦听她提及郦凰,不置可否,只道:“你侄儿既来了,我也不打扰你们说亲近话!酉时,我来此与你一起用膳。”
尉迟清岚将季则荦送至殿外,转身回来见叶扶苏恭谨地立在身后,笑道:“既然你是珏儿未过门的妻子,到这里便不要拘束。好好地坐着罢!”
尉迟珏听她此言,暗道糟糕,看叶扶苏果然已颊生双晕,只见她嗫嚅道:“是,贵妃娘娘。”
见她如此,尉迟清岚只当她是害羞。谁料扶苏趁她坐下不备之际,却是狠狠地瞪了尉迟珏一眼。
尉迟珏目光一转,看向窗外,只作不知。
“珏儿,家中可好?”尉迟清岚问道。
尉迟珏正色道:“家中一切都好,娘娘莫要挂牵!”
“只是我看着你怎么有点憔悴?”尉迟清岚蹙眉道,身子斜向左侧,离尉迟珏又近了些许。
扶苏见她神色温柔,莫名觉得亲切,突然悟道原来日常在家中母亲也是这样温柔对自己。这纯贵妃虽然圣眷最隆,但却没有子嗣,想必是将尉迟珏这侄儿当成了亲生儿子一般看待,她心中想道。
尉迟珏摸了摸自己的脸,疑惑道:“珏儿自己并未曾觉得!”
尉迟清岚又道:“你一个男孩子家,大大咧咧,哪注意这些!绣云,你看珏儿是不是清减了?”
绣云笑吟吟地走到中间,对着尉迟珏端详了会,方道:“娘娘说得对,果然是瘦了一点。”
尉迟珏被她二人一说,顿时无语。
尉迟清岚急急道:“绣云,你去库房把上好的人参、灵芝、鹿茸、虫草都取了来,让珏儿带回去好好补一补。”
尉迟珏见她如此,知她乃一片关心爱护之情,也不推辞,上前道:“珏儿多谢姑姑!”
尉迟清岚安排好一切之后,又将注意力转向叶扶苏。“这位姑娘便是来自雍城叶家?”
叶扶苏忙笑道:“正是。”
尉迟清岚见她容颜清丽,言行得体,心中略松,又道:“可曾读书?”
叶扶苏知她昔日以才女之名冠绝京城,今日问自己实是探自己虚实,遂实事求是道:“只习了《诗》、《书》、《春秋》并一些诗词,不过大多流于浮泛,只是一些皮毛罢了。”
尉迟清岚端起茶盏,饮了一口,点头道:“这样的女子方能配得上珏儿。”
三人又闲话了一阵,尉迟珏见窗外日影已经晕黄,笑道:“姑姑,我们却是叨扰你甚久了!改日侄儿有空再来看你!”
尉迟清岚一怔,“已经过去许久了么?怎么我只是不觉!”
绣云提醒道:“可不,很快就酉时了,皇上该过来用膳了!”
尉迟清岚恋恋不舍将二人送出殿外。走至德裕门,叶扶苏一回头,发现尉迟清岚竟仍立在宫前,注视着他们离去的方向。
扶苏笑道:“纯贵妃,却是待你甚好!”
尉迟珏点头道:“自幼我在家中受了委屈,她便会接我入宫细细安抚。这十几年中,我亏欠她却是最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