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南宫清沉默不语,宫徵羽忙上前安慰道:“陈忠一的医术在京城也能排得上号,他既如此说,霆弟必无大碍,前辈不要太过忧心!”
南宫清这才似注意到宫徵羽,挑眉道:“你便是翠竹山庄的庄主——宫徵羽?”
宫徵羽忙躬身行礼:“正是晚辈!”
谁料南宫清只扫了他一眼,便将目光移开,“万霆受伤,还要劳烦你们庄中之人精心照料!”
“我并无大碍!”闻听此言,雷万霆再也躺不住,从床上强撑起身子。本就是寄居,怎能对主人家提出诸多要求。
宫徵羽将他按回床上,对南宫清郑重其事道:“前辈请放心,万霆是我兄弟,照顾他原是我们份内之事。”说着,又对雷万霆关切道:“你好好养伤,不要考虑任何事。争取早日康复,让南宫前辈和我们这些弟兄放心。”
“嗯!”南宫清脸上闪过一丝满意,又道:“万霆就在御风楼养伤吧!”
“请恕万霆不能从命!”此语一出,室内四人顿时面面相觑。
近水楼台先得月,这小子竟推掉了这么好的机会,宫徵羽暗自扼腕,这大好机缘为何不落在自家身上。
“为何?”南宫清也是疑惑不解。
“我歇在这里,一则有碍前辈清修,二则我也习惯了天香阁。”雷万霆说到第二条时,脸上现出尴尬之色。
宫徵羽哈哈笑道:“原来霆弟是认床。”
十日后,天香阁。
雷万霆吃完早饭,在院中将卧室门掩上,在枕下摸出一条天水青的腰带。他的脸色已然红润了许多,年轻体健,再加上十天的精心调理,身体已基本复元。
一把银剪将腰带从中间剖开,一半透明的长卷从中露了出来。雷万霆小心将那层薄如蝉翼的包装剥开,里面赫然是一幅柔软洁白的缣帛,上面写了密密的蝇头小字。他正欲打开细看,却听室外的脚步声渐近。
“参见庄主!”
“起来吧!”宫徵羽越过婢女青环,径直进了厅堂。
宫徵羽!雷万霆迅速将缣帛塞到枕下,还未坐稳,宫徵羽便推了门进来,微笑道:“霆弟今日感觉怎样?”
“好多了!”雷万霆起身为宫徵羽拉了一张凳子,笑道:“你瞧已一切如常!”
“这样我便放心了!”宫徵羽在雷万霆对面坐下,从袖中取出一本泛黄的册子。
雷万霆见他将那册子推到自己面前,不解道:“这是?”
“这是翠竹山庄的‘清风剑法’,虽不及无极宫的精妙,但若能练到第九式,对付七星帮应该不成问题。”
“这……”清风剑法自己也曾听闻,为翠竹山庄不传之宝,没想到宫徵羽竟如此大方,雷万霆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宫徵羽见他沉吟不语,以为他怀疑剑法的精妙,遂笑道:“为兄资质有限,只习到第四式便再无法精进。贤弟骨骼清奇,假以时日定能突破清风九式。”
“如此宝物,我何德何能?”雷万霆将册子推回,婉言谢绝。
宫徵羽将那册子又推回,瞧着雷万霆认真道:“我与你一见如故,即便兄弟之情也不过这般。为兄的想与你共享此物,莫非贤弟瞧不上?”
雷万霆知此剑法只有翠竹山庄之人才能修习,此刻宫徵羽盛意拳拳,自己该如何是好?不接这册子,便无法修习清风剑法,灭门之仇也将遥遥无期;接了,自己又不是翠竹山庄中人,恐让宫徵羽背了私授外人之罪。正在犹豫,忽然灵光一闪,心中有了决断:“大哥恩情,一直无以为报。恕万霆冒昧,大哥可愿与我义结金兰?”
宫徵羽闻听大喜,两人关系又进了一步。“你今年十七,按年龄序我最大,青山老二,云安排行老三,你就是我们的四弟!”
“好!”雷万霆也有几分雀跃,在这世上又多了几个肝胆相照的兄弟。
宫徵羽让阿明请了吴青山、蒋云安,四人一道去了聚义堂,在关公像前拈香叩拜完毕,宫徵羽命下人现置了一桌酒席。雷万霆刚刚伤愈,不敢多饮,宫徵羽三人却是喝了个尽兴。
酒至半酣,宫徵羽忽然一声长叹,酒一杯接一杯的灌了下去。雷万霆见他喝得急促,忙道:“大哥饮酒要适量!”
宫徵羽向他苦笑了声,“四弟你不知为兄的苦恼!”说着,又是一杯酒下肚。
雷万霆见他醉眼朦胧,一味灌酒,对吴青山、蒋云安无奈道:“这……”
吴青山还未张口,蒋云安便抢先道:“四弟你有所不知,铁扇门的少主郇泽在塞外习得了一身蛮功,一月前连挑十余个帮派。前日又派人来翠竹山庄下战书,约大哥中秋节在孤鹜山一决高下。”他说着,忽然沮丧起来,“翠竹山庄的清风剑法虽然强劲,但大哥内力修为不够,迟迟未能突破第五式。这一出去便是代表翠竹山庄,但我担心……”
他没有说下去,雷万霆却已听明白,翠竹山庄遇上了劲敌。自己艺不惊人,想要帮忙也搭不上手,他在心中暗叹。
吴青山状似无意地瞟了雷万霆一眼,见他低头沉思,又将自己要说的话在心中组织了一番。“其实要胜郇泽也不难,据说他修习的是一种极为霸道的内功,外功也不过尔尔。”
“你说的轻松,但大哥的内功……”蒋云安瞅了一下已趴倒在桌上的宫徵羽。
“稍安勿躁,这就是我要说的,以大哥的资质,若有上乘内功心法相助,必很快突破清风剑法第九式,到时还怕他什么郇泽?”
“内功心法?”雷万霆自语道。
吴青山点头道:“对,上乘的内功心法。我昨日翻了一天的《武林纪事》,方知春水神功是上上之选。”
“春水神功,不就是四弟家的宝物?”蒋云安一把抓住雷万霆的胳膊,兴奋道。
雷万霆听到春水神功四字也是一愣,又见吴、蒋二人盯着自己,思忖再三方道:“爷爷去世之前,便将那春水神功烧了。因为家父练不来那等功法,留在身边恐招人算计。”
“毁了?”外祖曾经说过,吴青山自是不信,又问道。
雷万霆点头,坚持道:“是的。”春水神功虽被武林人视为至宝,但外人却不知这神功定要具有雷家血脉之人方能练习,并且练习之人还要是纯阳之体,若不具备以上两个条件强行练习,则会经脉错乱,走火入魔。但若将这理由说出,却是难以让人信服,所以只能咬牙坚持刚才的说法。
蒋云安一脸失望,唏嘘道:“令尊练不来便将它毁了,真不知你祖父是怎么样的?”
室内一时静了下来,却听外面有人道:“禀庄主,南宫老爷子让奴才来请雷公子!”
吴青山见雷万霆欲言又止,忙微笑道:“既然前辈请你,快些去吧!”
雷万霆起身离开,一直伏在桌上的宫徵羽霍的直起身子,眼神清亮,一丝醉意也无,对吴青山冷嘲道:“老二,看来你的计策也不管用啊!”
蒋云安挠头道:“会不会真的被毁了?”
“不会。”吴青山笃定道:“十年前雷春水欲将此功法传授雷万霆,虽然后来他没修习,那秘笈却是在他手中的。”
“这种事情必是你情我愿才行,现下他不松口,怎生是好?”宫徵羽不禁蹙眉。
“我还有一计,不知大哥是否同意?”吴青山看向宫徵羽,略显犹豫。
“只要能得到春水神功,壮大翠竹山庄,又有什么不可行?”
“那日初见,雷万霆看岫玉姑娘的眼神不一般。我立在旁边,看得非常仔细,他眼睛虽迅速移开,但其中的惊艳、赞叹却是瞒不了人。”吴青山边说,边打量宫徵羽神情。
“你什么意思?”宫徵羽的神情果然变得非常难看。
“我想如果岫玉姑娘能去天香阁陪他说说话,套套近乎,定比我们几个大老爷们强。”面对宫徵羽愈来愈冷的脸,吴青山索性和盘托出自己的计划。
咔嚓一声,刚才四人还围着饮宴的八仙桌从中间裂开,蒋云安吓得跳到一旁,再瞧宫徵羽已气红了眼,怒指着吴青山道:“好你个老二,竟敢生如此龌龊念头!”
面对宫徵羽的滔天怒火,吴青山只平静道:“我一切都为山庄考虑!半年后,天下第一庄将开始遴选,大哥若再不能突破清风九式,我们拿什么去跟人家争?”
听他说完,宫徵羽顿时无语,颓然坐在椅上,摆手道:“罢了,你们都回去!我想一个人静静!”
蒋云安陪着笑脸,“二哥都是胡说八道,大哥你别当真!”
说着,拉了杵得笔直的吴青山出了屋,低声道:“二哥糊涂了不成?严姑娘是大哥未婚妻,你怎能说出这么混帐的话?”
“你懂什么?”吴青山甩开他的手,气冲冲回了自己住处。宫徵羽是不是可造之材,就看他对这件事的决断了。
再说雷万霆来到御风楼,虽说对南宫清有救命之恩,但依然不敢托大,毕恭毕敬地刚在门前行了礼,便见竹帘卷起。南宫清伸手将雷万霆扶起,一边向他脸上打量一边笑道:“我这里没那么大的规矩!”
雷万霆原是见过吴青山拜见他时的规矩,功夫做全都未获得青眼,现见他这么说,暗自好笑,原来老爷子的规矩是因人而异。
刚坐定,阿三便提了一壶刚烹的茶过来。南宫清让阿三下去,亲手提了壶斟茶,雷万霆站起欲帮忙也被他拦回,“你好生坐着,尝尝这茶的滋味!”
鲜碧的茶叶在滚水里慢慢伸展开来,雷万霆对着茶盏深嗅了下,闭目陶醉道:“其香清新淡雅,其色青翠碧绿,乃茶中上品。”
“有眼光!此茶乃上佳的玉露,茶农一年也只不过得三四斤。”南宫清见他说得头头是道,知其也懂茶经,不由赞道。
一老一少品茗,时光迅速飞逝。南宫清饮尽最后一盏茶,瞧着雷万霆若有所思道:“你真的没有什么需要求我?”
见雷万霆一脸的莫名其妙,不由出言提醒道:“比如武功!”
雷万霆摇头,“晚辈并无所求!”他眼神清亮,直视南宫清。
南宫清哈哈一笑,“这可难了,老夫最不愿的便是欠人情!”刚才自己所言只不过是试探,未曾料到真是胸怀坦荡。
雷万霆紧张得心脏都快跳了出来,“我要跟你学武”这几个字差点从口里蹦出来,但凭了顽强的定力还是镇静了下来。翠竹山庄的清风剑法,再加上无极宫第一人——南宫清的指点,大仇定能很快得报。
他在与自己对抗,南宫清也在思忖该如何偿还所欠人情。一时静默,须臾却听南宫清道:“我瞧你颇为文弱,出去难免受人欺负,不如我传你几手功夫?”
说完,貌似不经心地瞧向雷万霆。心中暗道:小子,千万别拒绝,这个人情如果自己还不了,以后还怎么在江湖混呢!
雷万霆似乎非常为难,踌躇了片刻方道:“我一介书生,本不愿习武。但前辈好意,万霆如若推辞便显得我太不懂事。但我有一个要求,不知前辈是否应允?”
只要让自己偿还这个人情就好,管他什么条件!因雷万霆答应,南宫清一阵窃喜,微笑道:“说说你的要求!”
“我希望前辈授予万霆的是您最得意的武功!”
南宫清心头一松,“这有何难?你的根骨清奇,定是学武奇才,所以我的功法你也应该能够应得。”
雷万霆见他应允,心中狂喜,忙跪倒在地。“师傅在上,请受弟子一拜!”
南宫清伸手将他拉起,摇头道:“我从不收徒!今日答应授你武艺,不过是因为你救了老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