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之就是很疼。
师棹跌落在山头上,从师家离开之后没过多久,他浑身的皮肤就开始又了一种灼烧一般的疼痛,这种疼痛是常人所无法忍耐的。就算是师棹这样真境的高手,也忍不住要像快死的野狗一样蜷缩在地上,发出痛苦的**。
好疼啊!
说实话,师棹这就开始后悔了。自己为什么要做这样的事情?难道自己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做,师家就会陷入万劫不复吗?或许会吧……但是这跟我师棹有什么关系?
我是真人啊,我本来还有大把的时间可以享受,三百年,四百年,这些都不是问题,如果突破到圣境的话,六百年?就算是师家覆灭了,难道他们还能杀死我吗?
只要找个地方一转,等到大战开始之后,杀了几个异族便可以将功赎罪,免去被修行者总盟惩罚的下场,抵消掉这些年为师家做的那些腌臜事情,到时候剩下的大好时光,还不是自己的?
但是现在呢?浑身的皮肤都燃烧起来了,师棹闷哼了一声,整个身体和呼吸,甚至心脏都开始颤抖了起来,因为那无法抗拒的疼痛。
现在好了,师家是醒悟了,他们的性命也保住了,自己还有多少的好日子可以过?他虽然从未见过天罚,但是也能够感觉得到,这是一生一世的烙印,就烫在了自己的皮肤上,一直到死都没有办法摆脱。
我就是个傻子!
师棹抬头看着天空,夜空中星光璀璨,周围没有任何的人,也没有任何的动物。他在一处绝高的山巅,仿佛山顶的积雪能够缓解身上的灼痛。可惜这只是心理作用,对于伤势无济于事。
“呵呵!呵呵呵呵!”师棹笑着,想到了最后看到了那张脸,师廷的那张脸,就像自己当年一样,坚信着世界上对的就是对的,错的就是错的,可是这个世界上哪有那么多对的错的?
或许,这也算是一个不错的结果吧。
师家的大长老死了,必定会由一名修行者补充上去,他临走的时候感受到了师廷突破的契机,想来就是最好的人选了。希望他真的能够把师家扛起来,就像自己一样。
不,把整个帝国扛起来。
帝国有太多太多这样的世家了,拥兵自重,圈地自王,以为凌驾于众生之上,其实又没有脱离众生疾苦。他们就像是一块块烂疮,刚开始的时候还无伤大雅,后来慢慢地就烂穿了,烂透了。
就像师家一样。
看着头顶的星光,师棹忍不住想到,自己是什么时候变得如此忧国忧民了?
八岁读经,十岁学义,十三岁接触修行之道,锤炼身体五年,十八岁正式入道,一经入道,不出半年便修行到了明体巅峰的层次,成为师家一颗闪亮的新星,被所有的长辈寄予最高的厚望。
他也没有让他们失望,二十一岁少师,二十七岁大师,三十九岁宗师,如今已经七十二了,终于晋升到真人境界。就算是在天才遍地的帝都,说出去也算是一个不大不小的俊杰了吧?
师家一直以他为荣耀,他也一直沾沾自喜。
自从她突破真人之后,师家自上一代真境去世五十年之后,终于再次有了称雄天下的资本,做事开始嚣张了不少。他从以为的事情,便就此而崩塌。
他是修行人,是师家的修行人,从小接受的教育就是这样的。师家是那些人的师家,他们以你为荣,就是你最大的荣耀。所以,不管他们要你去做什么,你都没有可以选择。
所以师棹去做了,一桩桩、一件件,一颗颗人头造就了他的声名。曾经有过一段时间,师棹也以师家为荣。他以为自己杀掉的人都是该杀的人,以为自己做的事情,都是该做的事。
可是他不是傻子,四十不惑,五十知天命,突破真境的时候,他才刚刚好五十岁。自己掉地是为了什么而存在?这个问题的答案一直都是师家。可惜就在一颗颗人头的累积下,这个答案就这样垮塌了。
这不是师家!至少不是他想要的那个师家。
师棹曾经不止一次地想过,他想要的师家,应该是像江湖话本上那样的,急公好义,镇压一方,就算是没有多强大的势力,但是所作所为应该成为一方世家的表率。
虽然他也知道,这是不大可能的事情。
世家存在,必然要依靠利益,只要和利益相关的,总归是有龃龉。但是斗争归斗争,他的手可以脏,世家的名头不能脏。不管他们想要多少的利益,总该又一些底线存在。
刚开始还是有的,师棹看得见。但是慢慢地,就没了。
师家开始渐渐失去了他们的底线,在一张张钞票前面,将这些底线统统的都丢在了脑后。杀了越多越多的人,他们的眼睛变越来越来的看不清这个世界,一直到以为自己才是整个玄山省的老大……
“啊……原来,是我的错啊!”师棹突然苦笑了起来。
若不是他突破到了真境,若不是他修为一路势如破竹,若不是他短短几年便修行到了真人,以至于他们想要做的事情,都无法超出师棹可以做的能力限度,师家恐怕早就醒过来了。
是师棹的出现,让他们在新的时代有了新的依仗,生活在了师棹的背后。这些将师棹当成是工具的人们,醉生梦死地以为自己还在操控者整个世界,却不知道是整个世界在操控他们。
而师棹,就是挡在这一真相前面的一块巨大幕布。
于是,现在也算是恕罪了吧!师棹这样想着,突然畅快大笑,身上的疼痛都似乎减缓了不少。
苍天明月,星河灿烂,一袭白衣陡然出现,低头看着满身伤势的师棹,眨了眨眼:“跟我走吧,有人跟我说,在这里能找到你。”
“有人?”师棹愣了一下,居然还有人记得我:“是谁?”
“到底是谁,还有意义吗?”那女人说道,脸上满是淡然。
师棹笑了,摇摇晃晃站起了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