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德元从一众亲属中离开来到后院的小堂屋,看到小儿子被人押在那里满面狰狞的朝慕惊鸿吐恶言,甚至是放狠话说要杀了慕惊鸿。
门还没进,慕德元的脸就沉了下去。
心里边多少都有些怪怨慕惊鸿这般行事太过逾越,慕家的男丁本就单薄,如今屠氏被休放回屠家。
刚刚消停又来插手这些事,她是姐姐,跟个几岁的孩子计较口舌之争做什么。
同时也在心里怪那些下人没将人看好,让慕秉恒自个跑了出来。
“怎么回事。”
手押着慕秉恒的婆子看到慕德元冷脸,身子一抖,差些就松了手。
慕惊鸿对慕德元一行礼,“大伯父。是我让人,押着他的。”
“到底是怎么回事,”慕德元一凛,冷声问。
慕惊鸿道:“若我不出手,今日府上,恐怕要闹人命。秉恒指使,他人,给前边的人,下毒。从而,栽赃于我,大伯父以为,我该不该,出手?”
声音缓慢而有力,眼神凛然迫人。
慕德元一惊,没想到还有这样的事。
“秉恒,可有此事。”
“我要毒的就是这个小结巴,我要她死。是她和顾氏害了我娘,我要让她们都死。”
“住嘴!”
慕德元听了这话就一肚子的火。
这个儿子被屠氏教成这样,悔恨不已。
当初若放在老太太那边养着,也不至于会养成这个样子,小小年纪就如此歹毒,行事又如此不妥,将来必为他自己和慕府招来祸事。
慕惊鸿押着他,已是仁义了。
“这件事是他的错,惊鸿,你是姐姐,你看这事……”
“既然,我将人,带过来,就是给他机会。”慕惊鸿对教导这样的小孩无兴趣,交给慕德元自己教,若他日出什么事也是他这个当父亲的责任。
慕德元听出话中话,脸又是一沉。
慕惊鸿这是在警示。
被个小辈拿话拐弯堵自己,慕德元心里边多少不舒服。
“秉恒不仅,是您的孩子,也是我的弟弟。有昭一日,犯了事,整个慕府,都牵连其中。还请大伯父,请人看好。”
放下这一句话,慕惊鸿又施了一礼带人离去。
身后传来慕秉恒大声的叫嚣,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的错处。
慕德元脸色更加的难看,一是因为自己的儿子今日的行事,二是因为慕惊鸿的那些话。
“将他带回去,关着。在他没知道自己错在哪之前,都别出来了。”
“是。”
管家赶紧将人带走。
“我不服,我不会放过她的,你就算是关了我,总有一天我出来了也会要她的命!”慕秉恒大声叫嚷着。
气得慕德元脸色铁青。
慕惊鸿将慕秉恒押送到慕德元那边的事很快就传到了娄氏的耳朵里,刚送慕沅嘉出门,下人就悄悄到娄氏的身边耳语。
娄氏听到这话,喜庆的脸容立即寒了下去。
“越发没规矩了,后院的嫡子是她一个小姑娘家能管的?就算是有错也不该她这个小辈来做。去,将十少爷送到这边来,以后,就让她跟在老身的身边。”
连嬷嬷看娄氏动了怒,道:“老夫人,还是等晚些时候再说这事吧,毕竟今日府上还摆着婚宴呢。”
“人都送出门了,这婚宴不过是家宴。自家的事有什么不能做的,不过就是将人送到这边来,去吧,不用耽搁了。”
屠氏被休送回娘家后,娄氏就想将慕秉恒带到身边来养,是慕德元说要放在他身边,这才没了后文。
现在听说慕秉恒在慕德元那里还受了慕惊鸿的欺负,索性就让人带过来。
连嬷嬷见此,也只好去见了慕德元。
慕德元刚刚回到宴席上,连嬷嬷就找了过来,他就知道一定是母亲那边动了怒,又到了后头与连嬷嬷说话。
“侯爷,老奴奉了老夫人的令过来带十少爷到静心居去,侯爷素日里忙,恐怕是没有空闲之余教导十少爷。方才之事,老夫人已知晓,老夫人的意思是放在身边亲自教导,让侯爷放心,一定会将十少爷教出个人样来,不叫侯爷失望。”
连嬷嬷上来就平着声调传达了娄氏的话。
慕德元沉思半会,手一摆让管家上来,道:“既然是母亲亲自教导,本侯自是放心的,章管事,你领着连嬷嬷过去将十少爷送到静心居。”
章管事忙领路在前。
慕德元沉着脸负着手站在原处,眼神晦暗不明。
鲁氏从前面得知了这事,也沉了脸,“倒叫老夫人先了一步。”
“姨娘,侯爷如今没了正妻,这把年纪也不该再娶了,您总是要升个位份的。以后也是要掌家里大权的,若是这十少爷养到了老夫人的身边,恐怕是有碍于前路。”
身旁嬷嬷道出往后的担忧。
鲁氏何曾不是这样想,可又能如何?
这几日她探了慕德元的口风,根本就没有想着要将自己的妾位扶正,她怎么样也是鲁家的嫡女,当初甘愿做他的妾也是因为受的蛊惑。
如今他翻脸不认账,让鲁氏好心凉。
“依奴婢看,不如就趁着这个机会将十少爷认了下来,放到身边养,以后也好拿捏。”张嬷嬷出计。
鲁氏摇了摇头,“依老夫人护孙的强势,必不会将秉恒交到我的手里。若我能做了嫡母,也有了人选。”
张嬷嬷突然想起府里还有一位庶子,今年也十六了,是大房的宋氏所出。
娄氏对男丁十分看重,慕府里数来数去也就三个,一个大少爷慕南风已成家又立了业,唯独一直将自己拘在院里头自个读书的庶子,不喜欢露面。
这倒跟慕惊鸿以往的行事实为相同,但此子每回出现总是低调,有时候在人群中也未必能察觉到此人的到来。
到不是他的武功有多高不被察觉,而是这位庶少爷实在太低调,太没存在感。
素日里又故意收敛自己,除了每日都有到娄氏的静心居辰昏定省外,能不沾惹他事的尽可不沾。
出门也时常从后门走。
若是留心观察,就会发现他除了去静心居请安外,就是后院和书院了。
“姨娘说的可是六少爷?”
鲁氏点点头,却也有忧虑。
因为宋氏还在,庶六子又不喜热闹,跟老夫人提了要求,随着他的娘迁到慕府最安静的一角,十几年来俨然是自己过着自己的日子了。
要不是偶尔能碰上一面,都快要忘了那院里头还有这么两个人。
“张嬷嬷,我还得要说服侯爷扶正啊。”
鲁氏捏着双拳,声音略沉,“若侯爷当真不再念及当年我对他的情,鲁家那里我也该走一趟了。”
张嬷嬷大惊,“姨娘是要以鲁家的势,逼一逼侯爷?”
鲁氏冷笑,“当年那原配死之时,我已让了一步,现如今屠氏被休回娘家,难不成他还想让正室的位置空着?既然他不再顾念当年之情,我又何必顾及他。”
鲁氏当年因为受到了算计,这才嫁给他为妾,跟鲁家闹翻了,差些就彻底断了关系。
一切都是为了慕德元。
张嬷嬷见此也不再劝,“姨娘可有想过,六少爷如今已经到了娶妻的年纪,若再往身边放,只怕会适得其反。”
庶子变嫡子,以他那样的年纪是要以慕南风为对手的。
鲁氏岂能没有想到这一层,但她都想好了,有鲁家做后盾,还怕慕南风能翻了天?
做了慕家的当家主母,以后有的是机会。
慕南风虽成了气候,也不敢保证以后不会出现意外。
*
婚宴散后顾氏才得知白日里慕秉恒的事,脸上布了一层阴霾,“要是养在别的地方还能有机会,现在养到老夫人那里,以后恐怕更是嚣张。如此小小年纪不教好,往后是要出大事的。也罢,既然惊鸿交出去,看着就是。”
陈嬷嬷一愣:“夫人不管这事了?”
“陈嬷嬷,我将屠氏斗回了娘家,这事外头人尽皆知,我的名声一直就不好,只是碍于太尉府不敢拿出来说罢了。倘使有朝一日太尉府……”
“夫人。”
陈嬷嬷一听哪还不知她后面想说什么。
顾氏却不在意这些,笑道:“陈嬷嬷也不必这般忌讳,端木一族的根基扎得够深了,可还不是落得今日这般田地?我不过是想要未雨绸缪罢,那端木樽月能留下后手,证明她的想法是无错的。”
陈嬷嬷惊得不小!
以往顾氏提起端木樽月这个人时总是不喜,今日怎么突然就变了?
“夫人,这端木樽月几字在外头可是禁忌,在他人面前还是少提,免得招祸上身。”
顾氏扯着嘴皮笑了笑,“陈嬷嬷你说得没错,是该少提那些无关紧要的人。这沅嘉一出门,我这一身也轻了许多。”
陈嬷嬷笑道:“可不是,夫人这下可就能安心替七小姐安排婚事了!”
提到慕惊鸿的婚事,顾氏这心里头就有些沉,“花家那里倒也不是什么大问题了,只是这宫里那位……就难办了。”
陈嬷嬷也觉得忧心,皇上不同意的事,谁敢去做?
顾氏想起慕惊鸿受掳的那一夜,冷下了脸,“那天谁将小姐送回屋的,一定要好好查。”
能自由出入慕府的,除了有身手的人之外恐怕也无其他人了。
“这事恐怕七小姐是知晓的,不如夫人问一问小姐便是。”陈嬷嬷早就派人查过了,碧钰和碧萝以及车夫都没有看到谁掳了慕惊鸿,这事只能从慕惊鸿的嘴里套出来。
顾氏却长叹,“惊鸿向来有事只藏心里,极少同我们说起自己的心事,这行不通,还是尽力查背后的人吧。”
陈嬷嬷点头。
慕惊鸿的身体不好,若是再逼得她再得心疾,更损她的身子。
*
在慕沅嘉回门的那天,下了今年的第一场冬雪!
慕惊鸿起了早在院里看雪,时不时的执趣÷阁沾墨写大字,身边几个丫鬟伺候着趣÷阁墨,一同与她观赏这难得雪景。
一个丫鬟踏着过脚踝的雪入院来,走到前面:“小姐,五小姐带着姑爷回门,正在静心居给老夫人问安。”
慕惊鸿笑问:“五姐夫可好?”
丫鬟一愣,回道:“姑爷看着极高兴的,想来五小姐过门后很得待见!”
“嫁为正室,又有慕家,她自然,过得好。”
“如此一来,也没人敢拿这事说夫人什么了,”碧钰停下磨墨的动作,巧笑道。
慕惊鸿搁下趣÷阁,道:“走,去雅芳居。”
“小姐这是要去见五姑爷?”
“瞧个热闹。”
慕惊鸿拢了拢身上的紫貂披风,朝外走,嘴角含着温雅如清雪的微笑。
几个丫鬟瞧着甚为舒心,不由跟着一笑。
想着,也不知小姐何时有了看热闹的毛病!
只不过,她们也倒是想见一见这五姑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