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大早,徐建成就跑来拜访,而且,精神焕发。
他买了四色点心,两个随从,抬了一大坛酒,这也是现今中原拜见长辈的礼节,不过,寻常人家,也不过沽几角酒,他直接搬来了一坛。
在前堂,徐建成见到陆宁就笑:“师父,我知道了,你是我姐姐请来的异人,要好好教训我一通是不是?”
陆宁笑笑:“随你怎么想。”
从徐建成的角度,有这种想法,还是很符合逻辑的。
“我再也不去赌了!以后就在师父座前伺候!”徐建成笑呵呵的,喜不自胜的样子。
陆宁摆摆手,“我知道你想什么,赌这东西,十赌九骗,但想识破骗术,要眼明心亮,没有一颗宁静的心,看世间万物,又怎么看得清楚?”
陆宁说着自己都想吐的鸡汤,那徐建成却连连点头,眼睛放光,如闻至理。
“你的性子,心静不下来,要磨砺下,就先回去吧,练字,每天写一千个大字,写上一个月,再来见我。”
徐建成立时面有苦色,陆宁摇摇头,“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做官,经商,乃至赌徒,都是一样的道理。”
徐建成咬咬牙,“好,我听师父的!”
“你就去吧。”陆宁挥挥手。
徐建成便乖乖起身,躬身告辞。
陪坐在一旁的孙有望,送徐建成出去回转,赔笑道,“文先生,我辛苦这么长时间,不如你动动小手指,却钓到条大鱼。”
又道:“听说,陶龙图已经到了成都府。”
陶谷被任命为礼部侍郎,加龙图阁直学士,从三品,如此,出使蜀国也算很有份量。
陆宁点点头,解开徐建成送来的点心看了看,显然是公主府膳房所做,比外间普通点心要精致许多,便拿了,回到东厢小院给莲儿吃。
说起来,汤玉娘精神怕都有些不正常了,最受苦的是莲儿这小家伙,自己也一直没时间关注她。
东厢小院就是两间房,外间是个小小的会客厅堂,里间是寝室。
不过从来到简州,陆宁晚上也会出去,一直没在东厢过过夜。
拎着点心来到东厢,听声音正在寝室聊天的母女忙都迎出来,跪倒喊“阿爹。”
来了蜀地,汤玉娘还是带着女儿,如同在蛮地那样的规矩,只是衣裙中规中矩,陆宁也不可能还带皇室嫔妃常服内服过来。
汤玉娘一袭红色襦裙,曲线玲珑,川蜀美人,有一种小巧精致的娇艳魅惑,莲儿碧色小裙子,淡蓝小绣鞋,粉雕玉琢说不出的可爱。
但离开蛮地在这中国之地,看着国色天香的母女一起行在蛮地时的礼节,跪迎跪送,真是奴隶一般。
陆宁咳嗽一声,母女俩现在处境,细细想,蛮心酸的。
在蛮地时,土蛮奴隶都是如此礼节,便没这种感觉。
“起来吧,莲儿,这有些点心给你!”陆宁将串着四包点心的麻绳递到莲儿面前,莲儿回头看向母亲,见母亲点头,才接在手里,怯怯道:“谢谢阿爹。”
“解开吃吧!”陆宁摆摆手,想了想又道:“等过阵子,带你去看你蓝婵姐姐和圣女姐姐。”
莲儿喜道:“真的?谢谢阿爹!”却比接到那几包点心开心多了。
和两个姐姐分开后,莲儿在路上在船上哭了好几晚,但被母亲训斥,不敢在阿爹面前表现出来。
陆宁点点头,“当然是真的,我从不骗人。”
就琢磨,等蜀地事了,这母女送去播州生活也好,彻底离开这个伤心地,又有小贵姬和蓝婵互相做伴,都不寂寞,说起来,现今女子,要交到朋友是很不容易的,若不是机缘巧合,同在自己营帐生活了一两个月,这四个大小娇娘,根本就是天南海北八竿子打不到一起的陌生人。
“阿爹说得话,从来都作数的!”汤玉娘在旁摸了摸女儿的小脑袋,难得对女儿,表现出爱怜之意。
虽然她这话别有用意,但莲儿自更是开心,连连点小脑袋,“谢谢阿爹!”看陆宁的眼神,终于有了亲近之意。
陆宁这才觉得心暖暖的,毕竟,纯真小孩子喜欢一个人的感情是最朴实的,也最令人开心,对汤玉娘道:“以后别总吓唬莲儿,好像我是什么老虎一样,吓得她见到我跟见鬼一样。”
汤玉娘嫣然一笑:“是,儿以前想的不周全,太过着急,以后儿知道怎么令莲儿和阿爹亲近了。”
陆宁呆了呆,她这话,好像没什么毛病,又好像毛病很大。
站起身,“好了,你母女玩吧,我还有点事去办,不要跪送了!”回头正色看着汤玉娘,“我说真的。”
本来正要拉莲儿跪下的汤玉娘,忙改抬手之礼,莲儿也有样学样,一双小手抬到额前,有模有样的躬身。
陆宁看得莞尔,倒想起了后世一些汉服童模,不过,显然不管比漂亮可爱,还是比纯真气质,她们比真正是一张白纸般的莲儿,也差之远矣。
……
距离宅子不远处,有一间茶铺,陆宁这几天,每天都会在这茶铺二楼品茶。
要说这茶铺炒茶的手艺确实别具一格,便是青城山最普通的绿毛,也能泡出清冽之香,而且那大茶壶长长壶嘴添水时,好像杂技表演一般,前所未见,是以茶铺开张没多久,就门庭若市,到今已经一年有余,热度却不稍减。
二楼雅间中,陆宁一边品茶一边道:“接下来几天,我就不来了,成了徐建成的师父,自然也会引起旁人注意,每天来饮茶,怕人起疑心。”
旁侧添水的茶博士,只是点头,并不言语。
自从陆宁开始琢磨联蜀伐秦一事,密监便得到密令,随之将早就暗中潜入蜀地的一些据点激活。
这些据点,并不负责打探消息,甚至混杂有勇武之士,攻城时可以在城中制造内乱,甚至里应外合破门。
如成都府,现今潜伏的密监勇壮,已经不下百名。
而简州作为成都府的近邑,也是紧要之地,倒也有这么一个据点。
现今这些据点接到的命令却是,如果一旦发生意外,便不惜一切代价,保护密使离开。
“密使”,自然不是指陶谷,而是有密监密使鱼符的陆宁,这些密监据点,根本就不知道密使是什么人,哪怕文总院这个虚假身份,也不会令他们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