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务失败, 请宿主接受惩罚。”
冰冷的电子音响起,随即阴风席卷房间,吹得帘子哗啦哗啦地响。
睡梦中的明姝隐约察觉到不对, 骤然睁开眼睛, 可当她偏头看向屋内的时候, 室内并无二人,只看到漏在地面上的一截昏沉月光。
可她敏锐地发现, 床纱是敞开的。
嗯?她明明记得睡前是系紧了的呀。
“宿主!”666号瑟瑟发抖,“你终于醒了。”
“我一直喊你,你都像听不见一样。”
“方才有一种很可怕的东西到了屋内,我确认不了是什么,可是却探测到了杀意。”
说到这,666号打了个哆嗦:“我本来是要给你加个防御罩的,可不知道为什么,那东西又突然不见了。”
光是听666号的描述, 明姝就心惊胆颤,她颤声道:“是……是鬼吗?”
666号否认道:“不可能,这个世界并无神怪,孤魂野鬼早该去转世投胎了。”
“应该是人, 可我检测不到他的信息,也看不到他的存在。”
“他身上应该是有什么奇物做了遮蔽。”
听了这话,明姝稍稍安心了些,至少没有撞鬼。
她摸了摸脖子,看了看胸口, 又翻了翻手腕,都没有发现伤口,由是颇为疑惑地道:“可是我并没有受伤啊?”
“这个……”666号卡顿了一下, 试图缓解紧张的氛围,“它可能就是来看看你?”
气氛瞬间紧绷,明姝觉得更怕了。
四周黑漆漆的,更容易让人胡思乱想,她壮着胆子翻身下床,点亮了灯烛,屋内顿时有了昏黄的光。
借着光芒,明姝检查门窗,发觉它们都是拴好的模样,并没有被强行撬开的痕迹。
不是从门窗,那个人该是怎样进来的呢?
另外,要是真有人闯进她的屋子,院子里的人怎么会全然没有反应?
除非……他们也被用了什么手段,听不进屋内的动静。
这样想着,明姝睡意全无,额角渗出冷汗来。
在666号确定外面没有不对的情况下,明姝出声呼唤青荷。
青荷睡在外间,这会儿听得动静,很快就赶了过来,她看着面孔苍白、神情惊恐的明姝,不由惊异道:“小姐可是魇住了?”
明姝摇摇头:“刚才有人进了我的屋子。”
闻言,青荷惊得瞪大了双眼:“怎么会,方才我并没有听见动静呀?”
666号小声道:“她们怕是和你一样,中了那东西的招。”
见此,明姝放弃了同青荷解释,她小声道:“或许是我的幻觉吧。”
青荷安抚她道:“小姐放心,若真有什么歹人,也有我们在前边挡着,伤不到小姐的。”
明姝:……但,但愿?
现在已经是五更天了,明姝不打算再睡,披上外袍,便预备读会书。
可当她刚走到书桌边时,瞬时面色一变。
只见书桌上多了一只木簪,而她摊开的书页间,出现了一枚小小的干花。
这东西不是她的,那就只能是刚才那人留下来的……
明姝小心翼翼地打量了一番那木簪,瞧着像是绿檀木制的,样式简朴,可雕工却极佳,雕刻出的海棠花样栩栩如生。
海棠花?
那书页间的干花,似乎也是海棠……
“这两样东西上并没有什么古怪。”
听了666号的话,明姝这才拿起那木簪,一股清幽的香气悠悠散出,可见那绿檀的材质是上好的。
那半夜闯进来的人,就为了留下这些东西?
明姝脑海里涌现一个荒唐的想法,那人该不会真的只是为了来她屋子看一眼?
“这两样物件,会不会是那人留下的什么警示?”666号一本正经地猜测,“海棠花难道有什么别的寓意?”
明姝摇摇头:“我不知道……”
她看着手上的木簪,觉得不带异样感彩来看,这簪子是极好看的。
她想了想,道:“如若不是这东西来得古怪,我应该会很喜欢。”
京城的某处小院。
滋滋的电流声在屋内响起,男子的手撑在床榻上,嘴里溢出破碎的痛哼声。
良久,那电流声才缓缓消失。
男子的衣衫已经被冷汗浸透,他喘着粗气,艰难地坐起身来。
他的身体像是被撕裂开来般的疼,可他却像感觉不到痛意,嘴角竟微微上扬。
“愚蠢。”阴冷的电子音语气不屑,“这样珍贵的道具,就被宿主这般浪费了。”
男子并不理会它的话语,唇角弧度反而愈发上扬。
怎么会是浪费……他终于又见到她了,还是鲜活的、有呼吸的她。
拿什么来换,都是值得的。
“宿主既然不想动手,又为何要选择这个任务?”
男子闭上眼,手捂在心口处,面上笑意温柔,可说话的语气却冰冷:“既然惩罚结束了,你就闭嘴吧。”
电子音语气不悦:“要我闭嘴当然可以,但宿主最好尽快完成惩罚任务,不然下一次的惩罚,可不仅仅是今天这种程度的电击了。”
“放心。”男子前一句话语气极冷,后一句话却变得柔情脉脉,“这世上会让我下不了手的,只有她。”
男子回忆起方才见到的恬静睡颜,捂在心口的手慢慢合拢,他轻喃道:“任务失败又如何呢?”
“至少这一次,我是第一个送她礼物的人。”
由于昨夜没睡好,明姝今日到书斋的时候,顶着两个大黑眼圈,配上她委屈的表情,看着又好笑又可怜。
江乐之摸摸她的头:“这是怎么了?”
明姝没精打采地道:“昨晚没睡好。”
“可是你院子里的仆从又闹了?”
明姝摇摇头,犹豫了一下,还是凑在江乐之耳边小声道:“我感觉,昨晚有奇怪的人闯进了我的房间。”
江乐之瞪大了双眼,吃惊地看向明姝,仿佛想要求证她是不是在开玩笑,在得到明姝肯定的眼神后,她语气严肃:“守夜的丫鬟仆役都没注意到吗?你可知会你父亲母亲了?”
明姝叹了口气:“难的正是这个,我能感觉到有人潜进来了,可门窗却都完好无损,院子里其他人也都没有察觉到不对。”
“竟会有这等怪事。”江乐之想了想,犹豫地道,“按理说,不应该啊……莫不是你近日学习太劳累,出现幻觉了?”
明姝摇摇头,语气认真:“我原本也是这么觉得的,可我屋内却凭空多出来了根木簪子,应该是那人留下来的。”
闻言,江乐之神色变得凝重,她思忖片刻,不确定地道:“如果按你说的,那人潜进你房间,你就只发现多了一根簪子……”
“那这,莫不是你家中哪个人想要给你个惊喜?”
“恰好明日就是你的生辰……”
言罢,江乐之自己就摇摇头:“这样也说不通,就算是为了给你惊喜,这般潜入你的房间也是不当的。”
“如此行事,明明是惊吓更多些。”
明姝随着她一同摇头叹息:“反正今晚,我就去找我娘一起睡。”
“这样也好。”江乐之怜惜地看着她,“不过,你也莫要太忧心了,皇城脚下,贼人也应当不敢放肆的。”
“贼人?”三皇子恰巧入座,无意间听到这字眼,不由挑了挑眉,“什么贼人?”
这种事并不便张扬,江乐之词措谨慎地回应道:“我是和明姝在讨论昨日读的一则史料,那里面提到了某群乱臣贼子。”
“是这样啊。”三皇子似若明悟地点点头,露出温和的笑意。
眼见要上课了,明姝也不好再同江乐之谈论此事,便回到了第一排的座位。
谢嘉言正在认真读书,似乎对她的到来毫无察觉。
这很正常,却又不正常。
按照一般来说,他不该询问她昨日的学习情况吗?
明姝略微有些失落,默默拿出了书,也认真读了起来。
她很快就沉浸在书本中,由是并没有注意到,谢嘉言在她拿起书后,悄悄地瞥过来的几眼。
下午下学后,照例是要去江太常处上课的。
明姝将带过来的画作兜好,预备带给江太常看看。
她近日【画】的进度一直卡在某处不动,所绘的这幅画作也一直够不到系统的标准,于是便寄希望于能让江太常给出些建议来。
到达江太常的竹屋时,谢嘉言已经在了。
他腿长些,每次都比她到得快。
明姝扁扁嘴,也在桌案前坐下。
随即,便是正常的授课。
待今日的课程完毕后,明姝才取出那幅画作来,在桌案上铺开。
她有些忐忑地道:“老师,这是我近日在家里画的,可总觉得有哪里不太对劲,您能不能替我看看?”
江太常是知道明姝琴棋书画都有涉猎的,太学学子多才多艺的不少,明姝虽然学的是多了些,可只要她不耽误正经课程,他便从未干涉过她私底下的安排。
明姝在之前从未找他说过绘画的事,由是他并不知晓她现在大致是个什么水平。
江太常的目光落在那画作上,粗略一看,不由神色微怔。
居然很是不错。
这是一副山水图,山峦苍翠,碧水澄净,笔触相当细腻,咋一看,仿佛有盎然生机涌出。
江太常面露赞许,这比他想象的水准要好上太多。
可当他定睛仔细去看的时候,就发现问题了。
纵然从落笔上可以看出,画者是有遵从一般技法的,每一笔都落得很认真,可恰巧是这种认真精确,使得这画在细看时就露出些朴拙的感觉,显得不够轻盈。
另外,就是画面的色泽过分浓郁。
无论是山峦还是湖水,都过分讲究形似,上色过于厚重,使得整幅画的颜色过分饱和,失了山水画该有的素雅。
江太常想了想,道:“整幅画尚可,只是在笔触与上色上还有些问题……”
“笔法上你过于讲究技巧,落笔过分谨慎,反倒使得此画的线条不够自然流畅。”
“线条与构图,是山水画最重要的因素,想要在这上面有所长进,是需要下苦功夫,反复去练习的。”
“并非一朝一夕就可以改善。”
“至于上色……”江太常思忖一会,笑着朝谢嘉言道,“不如嘉言你来说说。”
明姝这才发觉,谢嘉言今日居然还没走。
他正立在一侧,专注地在看画。
听了江太常的话后,谢嘉言也没有推托,他指向在山峦方向,朗声道:“要画山石,欲彰显苍翠,石绿和青绿俱不可少。”
“青绿用来铺染山石,再点以石绿,石绿浓重处绘成苔,石绿浅淡处则以色差造出坡面的效果……”
“而湖水……”
待听完江太常和谢嘉言的话,明姝顿时有了种茅塞顿开的感觉。
系统只能提供知识性的学习,可她在实践中遇到难题,却还是需要前辈的点拨。
抱着画卷回去的时候,明姝很是兴奋,在心里盘算着回去后要如何修改画作。
可刚走出竹屋没多远,谢嘉言却在后面喊住她。
“师兄有什么事吗?”明姝疑惑地道。
她总觉得今日的谢嘉言有点不太对劲。
“不是什么大事。”谢嘉言神色淡然,仿佛只是随口叫住她。
他从衣袖中摸出样物件,将之递给明姝:“喏,这个给你。”
明姝接过那物件,定睛一看,竟是枚小小的挂坠。
绿檀木的质地,雕的是一只娇憨可爱的小兔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