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见承嘉侯如此惊愕的神情, 徐老爷心中不悦更甚,他假笑道:“关系婚姻大事,我自然不是在说笑。”
听得徐老爷不似玩笑的语气, 承嘉侯目光复杂, 他犹豫了一下, 才道:“开宇是个好孩子,可他在年纪上同明姝差的有些大吧……”
这婉拒的意思很是明显, 徐老爷在心中暗骂承嘉侯不识抬举,可面上却还得维持着笑意:“怎么会,开宇不过略长明姝五六岁,哪里就差的大了。”
“再说,年纪大些也就更懂疼人。”徐老爷呵笑着,“以我们之间的关系,明姝若是嫁过来,你也能放心。”
年龄差距过大这话自然只是推脱之辞, 可没想到徐老爷并未退却,反而说出了这样一番话。
承嘉侯的面色由此变得有些微妙,他摇摇头道:“此事不妥,开宇毕竟和容华有过婚约, 若又和明姝定亲,实在不妥。”
“为何不妥?”徐老爷端着笑意,“容华与开宇已经解除了婚约,明姝又不曾有婚约,两人定亲并无可置喙的点, 外面说起来,也只会觉得徐沈两家交谊甚笃。”
“况且,明姝与开宇都在太学读书, 彼此也是相识的。”
徐老爷摩挲着茶杯,笑意不达眼底:“我同沈兄相交多年,沈兄应当知晓,我此番既然上门来求亲,必然是诚意十足的。”
“沈兄若有什么异议,直说便是。”
“唉。”承嘉侯摇摇头,表情几经变幻,而后长叹一声,道:“既是如此,那我就直说了……”
瞧得承嘉侯甚是诚恳的神情,徐老爷心底莫名升起几分不妙的感觉,觉得他这一开口,仿佛就会说出什么了不得的话。
果然,只见承嘉侯感慨道:“其实年龄只是一方面,更多的还是他二人不相配啊……”
“说来惭愧,我平日对明姝的管教也并无特殊之处,可她就是争气得很,不仅凭自己的本事考入了上舍,还同五公主相交甚笃,得了皇后娘娘青眼,做了五公主的伴读。”
承嘉侯虽然努力克制着表情,嘴上说着惭愧惭愧,可眼中的得意之色却是掩都掩不住。
“她现在年纪还小,又拜在了江太常的门下,此时还是当先以学业为重,至于婚嫁之事……还不着急。”承嘉侯捋了捋胡子,笑着道,“就算要定亲,也得同太常商量才是。”
“而开宇年纪也不小了,又急着要娶亲,那与明姝就不太合适了。”
承嘉侯自以为话语说得很含蓄,可孰不知徐老爷听了却被气得够呛。
在徐老爷看来,这就是明晃晃地在说开宇配不上沈明姝。
他面色变得甚是难看,语气不算好地道:“沈兄这是嫌弃我家开宇吗?”
承嘉侯顿了顿,迟疑着道:“倒也不是,开宇自然是个好儿郎,与容华本是般配的。”可和明姝就不配了。
他确实觉得徐开宇是个不错的女婿人选,毕竟此时的徐家权势正盛,凭着这股东风,只要徐开宇不是个傻子,总归是能被“吹”起来的。
所以对于沈容华居然拿出那件事要挟他,使得他不得不同意取消婚约,他是不满且遗憾的。
可若要他将明姝嫁给徐开宇,那是万万不可能的。
徐老爷在说出这话前也不打探打探情况,此时与明姝交好的都是皇子公主和一些顶级世家的子弟,和这些贵人比起来,资质平平的徐开宇就不够看了。
不说嫁给皇子做皇子妃,明姝就是在身边随便抓一个才俊,也要胜过徐开宇许些呀!
这般想着,承嘉侯看徐老爷那不满的神色就有些不对味了。
他有啥觉得不高兴的啊?他说的都是实话啊。
承嘉侯:不会吧不会吧,你不会真觉得你儿子配得上我女儿?
父母看自己儿女总是带着滤镜的,在徐老爷看来,他肯替自己儿子求娶沈明姝,那是看在高人的卜算上,算是低就了。
承嘉侯将沈明姝描述得那般鲜亮,可一细究,那公主伴读身份只是个名头,又不是真的成公主了。
沈明姝书念得好又如何?女子不能参加科举,再读两年总是要回家嫁人的。
而娶妻更看重的是女方的家世和品貌。
承嘉侯手上并无实权,承嘉侯府只是个空架子,家世上自然是算不得多好。
沈明姝虽然据传相貌上佳,可她书读得这般多,不定会在这上面伤到开宇的自尊心,由是在“品行”上也算不得贤良。
由是在徐老爷看来,她还不如有个实力雄厚外祖家的沈容华。
若非无奈,他怎么会给开宇求娶她?
于是,徐老爷冷着脸,沉声道:“开宇虽然现在未考得功名,可那只是因为他还未将心思都放在学业上。以他的资质,若用起功来,必定是前途无忧的。”
就算考不上功名,以他徐家如今的权势,想替徐开宇谋个一官半职还不是容易得很,哪轮得到承嘉侯这般轻看。
他语气不好,承嘉侯听了也不高兴,他是看在两人关系好的份上,才同徐老爷说了心里话,可他摆出这般姿态是作甚?
徐开宇自己学业不行,难不成还怪别人?
承嘉侯语气敷衍地道:“是是是,那我就在这提前恭贺徐兄了。”
“你。……”徐老爷听了更是不快,只觉得承嘉侯这话阴阳怪气的,可他想到今天的来意,勉强按耐下了火气。
此时还不能和承嘉侯撕破脸。
这般想着,徐老爷挤出笑来,放缓语气道:“所以照沈兄的意思,你我两家的婚事是不能商量了?”
承嘉侯想了想:“也不是不能商量……”
“只是容华那里,我是不好去说的。”
“明姝又还小,也不成。”
承嘉侯轻咳了一声:“不过,我还有一个女儿……”
说着,他笑容满面地道:“我二女儿玉柔乖巧可人,又聪明能干,如今还不曾定下婚事,徐兄若是不嫌弃,不如让玉柔来延续这门婚事?”
待走出承嘉侯府,坐上马车后,徐老爷面上笑意瞬间消失,面色变得甚是阴沉。
他用力在车厢内的桌板上一拍,冷哼道:“不识抬举。”
承嘉侯那老东西一再推脱不说,最后还想拿个庶女来糊弄他,简直是不将他徐府放在眼里。
可偏偏碍于那高人的话,他在面上还得维持着平和。
想到方才他明明已经表露出来不悦,可承嘉侯那个不会看脸色的,还在那里说他家玉柔如何如何,难不成真以为他会为开宇娶一个庶女?
这未免也太看得起自己女儿了吧!
这般想着,徐老爷心中愈发气恼,在心中盘算着,下回再见那高人时,要再问问,看能不能寻到其他办法,能既不用娶沈家女儿,又不会破坏徐家的风水。
而明姝在经历了山间一事后,回到府就被沈知钰好一顿训斥,直待她好生一番撒娇认错,才算将这件事混过去。
沈知钰问起来,她便按照谢嘉言的话,说是突然接到江太常的指示,才去了净空山。
看沈知钰的神色便知他是不信的,可明姝丝毫不慌。
反正沈知钰也不能把她提溜起来拷问,她说出这理由,他不信也得信。
瞧着明姝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沈知钰固然气恼得很,却也拿她没办法,便想到从谢嘉言那边入手,去问清楚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
可当他跑到齐王府,去询问谢嘉言后,得到的竟是和明姝一样的答案。
这让他更生气了——他们两个居然还提前对好了口供!
沈知钰:这绝对有问题!
在解释了所谓的““事情经过”后,谢嘉言递给了他一个精致的木盒子。
沈知钰虽然不满他的欺瞒,却也无可奈何。
他接过了盒子后略一打量,问道:“这是?”
谢嘉言神色轻松:“我损坏了明姝的一样小物件,这算是赔礼。”
“就劳烦沈兄替我转送了。”
沈知钰:你们两个在搞什么名堂!?
于是乎,沈知钰跑了趟齐王府,什么都没问出来,倒还成了两人间的邮差。
他气呼呼地跑到明姝院子,将那木盒往桌上一放,便抱着手臂站在一旁,不高兴地道:“谢嘉言说这是他给你的赔礼,他弄坏了你什么东西?”
明姝望着桌面上那只精巧的木盒,也是一头雾水。
她挠挠头,疑惑地道:“什么赔礼?他并没有损坏我的东西呀?”
沈知钰哼了一声:“那你就打开这盒子,看看里面到底是什么东西?”
闻言,明姝一把将木盒揣进怀里,面露警惕:“等你走了我再看。”
见她防贼一般地看着他,沈知钰大为不满:“早知道你这般小气,我就在给你之前偷偷看了。”
明姝捂着木盒,嘿嘿一笑:“不会的,以五哥哥的品行,肯定不会做出偷看这档事的。”
听得她的夸奖,沈知钰表情才好看了些,他语气闷闷的:“你就给我看看嘛,总不会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吧。”
明姝想了想,觉得根据这盒子的形状,再依照谢嘉言的性子,再这里面八成是只毛笔。
估计是他给她的“谢礼”?
既是如此,那让沈知钰看看也无妨。
这样想着,明姝解开了那木盒子的锁扣,将盒盖轻轻揭开。
在看清里面东西后,明姝神色微怔。
竟然,是一枚木簪。
且看这模样,不正是先前那画稿所绘的那一枚吗?
可谢嘉言为什么要把这个送给她?
若明姝此时的表情是喜悦夹杂着疑惑的话,那沈知钰在看到那簪子后就是掩不住的气恼了。
他几乎是咬牙切齿地道:“他既然送这东西给你!”
明姝有些不解:“这……有什么不对吗?”
还没等沈知钰做出解释,青荷恰好上前来通报:“小姐,夫人唤你过去一趟。”
青荷瞧见一边的沈知钰,高兴地道:“五少爷也在啊,那正好了,夫人也令人去唤您了,说是让您也一起过去。”
听得苏氏的传唤,明姝面色一变,不会是苏氏知道了前日的事,要训斥她吧……
她紧张地道:“母亲可有说是什么事?”
青荷顿了一下,犹豫着道:“似乎是夫人母家的一位少爷到了府上,夫人喊您过去见一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