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着徐诗韵汹涌的泪水, 谢嘉言难得地沉默了。
半晌,他才沉声道:“可是我不喜欢你。”
他看着徐诗韵,神情很认真:“我也不想娶你。”
虽然早已经预料到这个答案, 可是真正听到这话被谢嘉言说出来, 徐诗韵还是觉得心像是被划开一般的痛。
“是因为沈明姝吗?”
徐诗韵瞪着红红的眼睛, 不甘心地道:“她是很漂亮,可是我也不差, 她书读的好,可我武艺比她强……我并没有哪里比她差呀!”
“论家世背景,我还要远胜过她许多……”
谢嘉言冷着脸打断她:“你提起沈明姝做什么?”
他原本要道,我并不喜欢沈明姝。
可第一个字刚说出口,他心中就生起了一种古怪的心虚感。
停顿一瞬后,他说出的话变成了:“我不喜欢你和沈明姝有什么关系?”
谢嘉言的语气很笃定:“即便没有沈明姝,我也不会喜欢上你的。”
徐诗韵承受不住一般,哇地大哭起来:“你果然是喜欢沈明姝的。”
谢嘉言:???
他望着哭得甚是狼狈的徐诗韵, 心里只有困惑。
“你这是个什么道理?我说的是我不会喜欢你,怎么就成了我喜欢沈明……”说到最后,谢嘉言的声音不自觉变低,心里升起些烦躁。
他蹙眉道:“你拦下我就为了说这些?”
“这些难道不重要吗?”徐诗韵哭得脸上妆容乱糟糟的, “我明明是最喜欢你的那一个,跟在你身后跑了这么多年,可你却喜欢上了别人。”
“我就是不明白,我到底哪里是不好……”
闻言,谢嘉言想了想:“如果你想问的是这个, 那我可以告诉你……”
他冷淡地看着徐诗韵,道:“有时候我真的搞不懂,为什么你宁可将三年花费在一个没有关系的人身上, 也不愿意去做一些其余的有意义的事。”
“我同你说过很多遍,我不会喜欢你,可你却置若罔闻。”
“在你看来,这些年叫做追逐,可在我看来,却是纠缠。”
“而你所谓的追逐在我身后,或许让你自己很感动,让你觉得你很喜欢我。”
谢嘉言语气平缓,话语却尖锐:“可我从不回头看,所以在我看来,这些并没有任何意义,也并不特别。”
这话仿佛一柄利刃,直直扎入了徐诗韵的心里。
她面色变得煞白,嘴唇微微颤抖。
原来,她这些年的追求在谢嘉言眼里什么都不是吗?
她看着谢嘉言眼中毫不掩饰的不耐烦,仿佛被刺痛一般地挪开目光。
她的目光落在了他手上提着的书袋上。
那书袋里面兜着几本书,提绳上还挂了枚娇憨可爱的木雕小兔子。
一看,就知道这书袋的主人是谁。
见此,徐诗韵眼中闪过颓色,手攥着衣袖,几乎要将之扯破。
而谢嘉言在说完话后,觉得该说的都说清楚了,便预备要走。
他在转身离开时,迟疑了一下,道:“你若是不愿意定亲,应该去和你爹娘说,和我说有什么用。”
他语气算得上诚恳,仿佛真的是在给徐诗韵提建议。
可在徐诗韵听来,却不异于往她心上又插了一刀。
留下这话后,谢嘉言觉得事情算是圆满解决了,便心满意足地提着书袋径直离开了。
徐诗韵这次没有再拦他,而是怔怔地看着他离去的背影。
玉冠青衣、身姿颀长的少年郎,只是一个背影都好看得叫她的心砰砰直跳。
可是,他却不喜欢她。
徐诗韵的手捂在心口,泪水溅入口中,是咸苦的滋味,叫她整颗心都皱了起来。
而另一边,明姝到达书斋后,江太常果然不在。
在同书童打了招呼后,她便进了屋子等候。
在将桌案简单收拾了一番后,明姝将画作平铺在桌上,自顾开始欣赏起来。
修改后的这副画,已经是发挥了她最高水平了,在明姝看了,几互挑不出错来。
线条流畅,色调清雅,构图和谐。
明姝手捧着脸,自我陶醉地道:“这简直是近乎完美了。”
“那宿主要确认提交吗?”666号道。
“不了不了。”明姝连忙拒绝。
这次的画作提交关系到她【画】的评级,她已经耗去了两次机会,只剩下最后一次提交机会。
如果顺利,她【画】的技法就可以升至丙甚至乙了。
可如果不顺利,她不光会被扣成长点,还得等上许久才有下一次任务。
由此,虽然她自己对于这画很是满意,却也不敢轻易提交。
明姝想,还是等谢嘉言看了再说吧。
等了十余分钟,谢嘉言的身影才出现在了门口。
他刚进门,见到的便是托着腮、呆呆看着他的明姝。
谢嘉言不由挑眉道:“怎么不读书,倒在这发呆”
明姝这才回过神来,她连忙坐正,指着谢嘉言手上的书袋,小声嘟哝道:“因为书袋在你那呀……”
谢嘉言觉得她这模样好笑,将书袋往她面前一放:“喏,还给你,这会儿总能看书了吧。”
见谢嘉言神色和平常并无区别,明姝忍不住好奇:“徐诗韵那边如何了?”
其实她更想问的是,徐诗韵都和你说了什么,可又觉得这样不太好,才择取了一个较为妥当的问法。
谢嘉言点点头:“该说的都说清楚了,她问的我也都答了,她日后应该不会再找上来了……”
他想了想,补充道:“我还给她提了个很可行的建议。”
他的语气和神色无不表现出来——我觉得自己真是个好人。
可明姝联系到他平日里给建议的方式,心里不由为徐诗韵捏了一把汗。
明姝:希望人没事。
“好了。”谢嘉言明显不愿意再谈这件事,转开话题道,“你说的那画呢?我看看。”
明姝会意过来,将摊在桌上的画作指给他看。
谢嘉言近身上前,先是大致阅览了整张画,而后一偏头,便对上了明姝神情紧张的小脸。
瞧得她眼中忐忑,谢嘉言顿了顿,再次看向画时眼中闪过了几丝犹豫。
过了一会,他才再次抬起头。
明姝深吸一口气,正预备迎接他的批评,可没想到的是,谢嘉言顿了一下,竞道:“不错。”
明姝揉了揉耳朵,晃了晃头,迟疑着道:“师兄你……说什么?”
“我……我没听错吧?”
谢嘉言轻咳了一声,重复道:“我说尚可。”
明姝眼里绽放出亮光来:“真的吗?”
谢嘉言又瞥了眼那画作,眼里闪过挣扎,最后还是点点头:“嗯。”
明姝表情瞬时变得很兴奋。
天呐噜,她这幅画居然能得到谢嘉言这么高的评价吗!
要知道,她同他一起上了这么久的课,却鲜少见他对什么表示出赞赏。
一句尚可,在明姝看来已经是极高的评价了。
如此这般,那她此次【画】升到乙不是铁板钉钉的事了嘛!
画作的事完毕,接下来就该是簪子的事了。
明姝拿起书袋,在里面翻了翻,翻出本《诗经》来。
她将《诗经》递给谢嘉言,道:“这个送给你。”
谢嘉言面露疑惑,却还是接过了那《诗经》。
他随手翻了翻,便发觉了不同。
书页间夹了三枚银杏叶。
叶片轮廓优美、色泽鲜亮,最特别的是,那叶片上还绘了图字。
谢嘉言拣起一枚,眼中闪过疑色,他将那叶片上的图画展示给明姝,问道:“这三道弧是何意?”
只见那叶片形状圆润,中间处绘了一个简笔的笑脸,看着很是可爱。
瞧着谢嘉言不似作伪的困惑,明姝忍不住笑了起来。
原来堂堂谢才子,也有会不懂的时候呀。
明姝用两根手指放在嘴角梨涡处,两边上提,撑出一个笑来。
“你看我。”她的声音因为这动作而有些含混,倒像是在撒娇一般。
谢嘉言望着明姝笑得眼睛弯成两个月牙、两颊鼓鼓的模样,眼中不由也溢出笑意。
他摸着下巴,点评道:“像只松鼠。”
明姝辛辛苦苦演示一番,却没想到会让他得出这么个结论,不由羞恼道:“是要你看我的表情!”
“看了啊。”谢嘉言点点头。
“那你不觉得我的表情和那画很像吗?”明姝终是按耐不住,气鼓鼓地道。
闻言,谢嘉言又看了一眼那银杏叶,再对上明姝时语气就很笃定了:“不像。”
明姝眼睛瞪得更圆了:“哪里不像,这分明画的就是个笑脸!”
谢嘉言望着小姑娘这模样,眼中笑意愈浓。
一点也不像。
他想,你要比它好看得多。
不过这话他也只是在心里想想,说是不可能说出来的。
不能让她太骄傲了。
这般想着,谢嘉言既没有出言否认她的话,也没有出言赞同,而是开始翻看剩下的银杏叶。
剩下的两枚,就是很正常地写着字。
小事情小事情,简笔画他认不出来也很正常……明姝迅速平复好心情,决心赶紧进入今天的正题。
于是,她清了清嗓子,道:“师兄,你可别小看了这三片银杏叶,这可是我在成千上万片银杏叶中精选出来的。”
“据传说,赠送银杏叶可以把好运带给对方,还有祝人身体安康的寓意呢。”
“我希望师兄能一直健健康康的。”
听了她的话,谢嘉言唇角上扬:“你有心了。”
见对话如她想象的那般开始展开,明姝眼中流露出喜色,她顺势问道:“那师兄上次送我那簪子,可是也有什么别的寓意?”
言罢,明姝觉得自己耳朵开始发烫,定然已经是红透了的。
这话已经是她鼓起极大勇气才问出口的。
她的心砰砰直跳,又是期待又是忧虑地等着谢嘉言的答案。
“哦,你说那簪子啊。”
谢嘉言的目光从银杏叶上收回来,语气很淡然:“你之前不是夸它好看吗,我就让你哥哥给你带过去了。”
说完这话,他又开始拨弄那画着笑脸的叶片,仿佛那叶片是什么极好玩的玩具。
明姝等了一会,却不见他再说话。
她心中不由升起几分不太妙的预感。
不会吧不会吧……就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