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声音仿佛一柄重锤, 砸得沈容华心间一颤。
而面前那人,黑衣黑发,笑容温润, 不是苏延又是哪个……
至此, 她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原来, 重生的并非只有她一个……
“你……你……”沈容华的声音在发抖,“你也有前世的记忆……”
若是如此, 那他在之前为何没有半分表露?甚至在见到她时还能笑言相对。
不,其实还是有异样的……就比如,他在这一世过早的出现。
可那时她却将之归结于因自己重生而起的变化……
一想到自己先前还跑到他面前挑拨,企图让他去对付徐府,沈容华就恨不得冲回去给自己两巴掌。
苏延并不作答,只是笑意愈冷。
他慢悠悠地抬起手,手上握着把铮亮的短刀,刀锋上还沾着血迹。
不必说, 那血迹自是来源于已经瘫软在榻上的的秦子枫。
“啊!”
沈容华再次尖叫起来:“救命!杀人了!”
“嘘。”苏延朝她比了个噤声的手势,“要是外面的人进来了,瞧见承嘉侯府的大小姐、镇远将军府的外小姐这副尊容,那可就有趣了……”
苏延的目光在秦子枫的尸体上挪过, 轻笑道:“能叫秦国公府的大公子死在你床上,到时候,那传言一定很精彩……”
闻言,尖叫声瞬间湮息。
沈容华面色惨白,眼泪鼻涕糊了一脸, 再配上她凌乱的衣衫,看着甚是可怜。
她一面惊恐地望着苏延,一面注意着房门处, 似乎生怕有人突然闯进来。
苏延却神色轻松,他提着刀,一步一步,慢慢地向床边靠近。
沈容华拼命想向后缩,可身后却是冰冷的墙壁,已然是退无可退的境地。
而苏延已经在床榻前站定,欣赏了一会她狼狈的模样后,便将沾血的刀锋对准了她。
“不要……”沈容华哭着摇头,满含泪水的眼里满是恳求,“别杀我……”
好容易才得来一次重生的机会,她不想死,她一点也不想死……
面对死亡的威胁,沈容华抬起一张满是泪痕的脸,娇着嗓子向他哀求:“只要你不杀我,想让我做什么都可以……”
说着,她顾不得羞耻,抬手便去解衣襟:“这一世,我还是干干净净的……”
嗖的一声,一柄短刀连带着她的衣裳钉在了床榻上。
瞥见沈容华不慎露出的雪白肌肤,苏延面上笑意瞬间消失,仿佛是瞧见了什么秽物,周身散发出凛然煞气:
“滚开……”
一切发生地太快,沈容华全然来不及反应,手还停留在衣襟处。
而那柄短刀距离她的身躯不过半寸,足足有半截扎进了床榻里。
足可见掷刀者力道之大。
见□□不成,沈容华眼中闪过绝望,她哭着伏下身子,抽泣着道:“那你要如何才肯放过我……你已经杀过我一次了……可这一世,我并没有对沈明姝下手……”
说出这话时,她原本是不抱什么希望的,可却没想到,苏延点了点头,语气带着点漫不经心:“你说的对……”
“所以,我不杀你。”
沈容华骤然抬起头,眼里带着不可置信。
为什么……她想问,却不敢问,生怕他改变主意。
可苏延在留给她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后,竟就直接转身离去。
他大大方方地推开屋门,仿佛出入无人之境。
望着那道玄色身影消失在视野中,沈容华心跳如雷,僵在榻上半点不敢动。
不知过了多久,她才有血液倒回身体的感觉,略微挪动了一下身子。
她望着身边一动不动的秦子枫,哆嗦着伸出一根手指在他鼻前探了探。
没有任何气息。
他的面色早已呈青白,带着一股死气。
沈容华这才明白苏延为什么会放过她……秦子枫死在她身边,而苏延却走得利落,如若追查起来,她百口莫辩。
可想到苏延方才直接推门离去的举动,沈容华心中燃起些希望。
她将衣摆撕开,摆脱了榻上短刀的束缚,这才小心翼翼地向屋门口走去。
行至门口,她警惕地探出头,飞速环顾了一圈。
却发现,原本守在院子里的小厮此时全都倒在地上,生死未知。
沈容华心中窃喜,哪里还顾得上其它,将手上血迹在门上抹干净后,便绕过院中小厮,仓皇逃离了这处宅院。
而这时,她才无比庆幸自己让香岚在不远处候着,没有一同跟过来。
否则,若要那丫头瞧见了这一切,恐怕就不好收场了。
玄衣男子漫步在热闹的街巷上,面上是和煦的笑意。
任谁也无法想到,他手上刚沾染了一条人命。
待走至承嘉侯府门口,他同门房打了声招呼,便信步迈入府中。
神色轻松得仿佛真是刚下学归来。
他刚一进入自己的院子,冰冷的电子音便应时响起:“宿主真是浪费时间。”
“连同那个女的一起杀了,你这一月的任务便完成了。”
“我心里有数。”苏延答得冷淡,“像她那般的蝼蚁,我只需一根指头便能摁死。”
苏延声音很轻,却带着点笑意:“不过,那样有什么意思……”
“我想看的,是她抵死挣扎,却发现怎样挣扎都没有用处后的绝望……”
他抬起手,瞧着手指上残余的血迹,轻喃道:“簪子扎进心口后,要等血流干净了,才能咽气……”
“那多疼啊……”
苏延眸色昏暗:“所以,我怎么能让她这么轻松就去死……”
“嘉言……”
走至院子里的柏树下,不等谢嘉言开口,温也率先嘟哝道:“你下回能不能注意一点,在明姝妹妹面前给我留点面子……”
“面子?”谢嘉言略一挑眉,“你不是最不在乎别人怎么看你的吗?”
“明姝妹妹哪里是别人……”温也当即道,“她说不准就是我未来媳妇了!”
“住口!”谢嘉言面色微沉,“无依无据的,你这样说话,便是在败坏她的名声。”
温也小声反驳:“可我已经和娘说了,要她替我去提亲……”
谢嘉言沉声道:“那你可曾问过沈明姝的意愿?”
“这倒没有……”温也声音低了些,旋即又自信满满地道,“不过,像我这般英俊潇洒,才华横溢,性格又温和体贴的夫婿,京城里哪里找得出第二个?”
谢嘉言斜睨他一眼,冷声道:“我就知道一个。”
他上下打量着温也,像是在估量着什么:“他个子比你高,仪态比你佳,才学比你好,性格也比你体贴……”
“不可能……”温也瞪大眼道,“你说的这人是谁?”
谢嘉言昂起头,高贵冷艳地吐出一个字:“我。”
温也:?!
温也眼睛瞪得更大了:“表……表哥?你……”
他原本想说,你莫不是在开玩笑吧,可却又想到,他这位表哥从不开玩笑。
于是,他换了个问法:“你……认真的?”
语气里仍是难掩的震惊。
“怎么?”谢嘉言冷哼道,“你不服气?”
“没……”温也赶忙摇头,随即小心翼翼地道,“我只是没想到,您会屈尊来和我比较……”
话音刚落,温也顿时反应过来什么,登时惊声道:“你也喜欢沈明姝!”
谢嘉言不答,却也没有出声否认,只是双手合抱于胸前,高傲地看着他。
这已然是一种默认。
温也在心中默默地算了算,却悲伤地发现,谢嘉言真的比他更英俊潇洒,更才华横溢,更温……
不对啊!他这表哥别的不说,性格是出了名的差,若非如此,他身边早就围满了小姑娘。
温和体贴这四个字什么时候能和他沾上边了?
于是,原本垂头丧气的温也重振旗鼓,勇敢地指出问题:“别的是我不如你,可你哪里比我温和体贴了?”
可谁想谢嘉言丝毫不慌,扳着手指算:“沈明姝有不会的问题,是我替她一一解答……沈明姝溜出去玩的时候,是我为她做的掩护……沈明姝肚子疼的时候,是我给她打的热水……沈明姝生辰的时候,我提前了大半个月给她准备贺礼……”
“停停停!”温也打断他,不服气地道,“你说的这些,我也能做到,这有什么特别的!”
“是没什么特别的。”谢嘉言语气很平淡,“只不过,她存有的那些问题,除开学官们,便只有我能解答……”
“太常只收了我和她做弟子,所以只有我能替她打掩护……”
“她肚子疼的时候,却强装没事,谁都不告诉,只有我发现了,悄悄去伙房给她打来了热水……”
“送她的贺礼,我雕了大半个月,反复斟酌后才定下最后一版……”
说完这般长长的一串话后,谢嘉言正色道:“我所做的这些事,是不算特别,可大概也没有那么容易被替代。”
听得一向冷情的表哥说出这样一番话,温也心中原本的不忿全然化作了两个字——卧槽!
如果在先前,有人和温也说,他表哥会喜欢上一个姑娘,还说出许多傻话来,温也不仅不会信,还会觉得那人怕是脑子有病,才做出这般妄想。
因为在他看来,像谢嘉言那般么得感情的人,就该是终身不娶,只和他那些书本文章作伴。
反正,他爹管不到他,他娘又去的早,并不会有人催着他必须娶谁。
温也也实在无法想象他会喜欢上谁。
可现在……可现在,他偏偏喜欢上了自己看中的姑娘……
若是别人,他还有信心去争一争,可若是对上的是谢嘉言……
温也:嘤!
他的命好苦啊!
温也蹲下身,有气无力地挥挥手:“别说了,让我静静……”
听了这话,谢嘉言点点头,满意地道:“那你便在外边好好静静,莫要吵闹,我先进去了。”
望着谢嘉言施然离去的背影……
温也:???
走的时候是两个人,回来的时候却只剩谢嘉言一个人。
明姝忍不住好奇:“怎么只有你一个人进来了?”
况且,她注意到谢嘉言微红的耳根,心里顿时跟猫抓了一样,好奇得不行——他们这是在外面聊什么了?怎么去了那么久?
谢嘉言镇定自若地在桌案前坐下,言简意赅地道:“他想一个人静静。”
明姝:?
她总觉得那位兄台并不是个喜静的啊……
望着明姝呆呆的神情,谢嘉言心头一软,没忍住唇角上翘:“你安心看书就是……”
“他太闹腾了,下回让他去别的书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