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太后纳闷:“你也是第一次吃?”
周慕寒摇了摇头,“吃过几次,只不过......只记得名字,做法太复杂,记不清了......”
文宣帝和霍太后面面相觑,一时不知该说他什么好。
“这个暖锅甚好,用在宫宴上再适合不过。世子妃献礼有功,眼看着就是春节了,朕定有重赏。世子妃可有什么特别喜爱的东西?”
周慕寒烫着冻豆腐想也没想脱口而出,“银子。”
文宣帝一愣,“除了银子呢?”
“金子。”
霍太后极力忍笑。
文宣帝有些纠结,做伯父的给赏钱总不能太寒碜,可刚结束的这一年里四大边军均有程度大小不同的战事,花出去的军费如流水,再加上防洪筑堤、赈灾等一系列开支,户部尚书华大人今年已经喊了好几次要辞官了,如果自己要拨钱,搞不好华老头真的会拿根麻绳来上朝......
罢了,看来这笔银子只能从内务府出了!
周慕寒涮了两筷子牛肉片,一边大快朵颐,一边看了眼文宣帝,忽而想起白素锦亮晶晶的眼神,恍然加了一句,“哦,她还喜欢青铜器那种老器件,玉件和瓷器什么的看着也挺喜欢。”
“是吗?”文宣帝眼前一亮,脸上的郁色一扫而光。内务府里别的东西不多,唯有古器物件多得是!
话一出口,周慕寒就有些后悔,看到文宣帝这般反应,心下就更后悔了,可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岂有覆水重收的道理。
“唔,是喜欢,不过还是最喜欢银子!”纯属亡羊补牢,可补总比不补的好。
文宣帝欣然一笑,将手边装着羊肉片的碟子往霍太后那边推了推,“母后,这羊肉切成薄片涮暖锅吃一点也不腻,您也多吃些。”
周慕寒默默咬着嘴里的鱼豆腐,看着文宣帝满面笑容、胃口大开,顿时觉得好心情大打折扣,仿佛看到了马上就要到手的银子长着翅膀又扑棱棱飞跑了!
于是,化心痛为食欲,周慕寒这一餐食量发挥超常,带过来的鱼豆腐一个人就吃掉了三分之一,待到他撂下筷子的时候,霍太后这边一盏茶都喝完好一会儿了,忍了几忍终究是没忍住,开口问道:“你平时也这个食量?”
周慕寒点头,今儿虽然有些超常,但也差不太多。
“你媳妇说没说过嫌你吃得多?”
周慕寒一愣,仔细想了想,摇头,“从未提过。”
文宣帝击掌,脸上满是赞许,“果真是个好媳妇!”
周慕寒看看文宣帝,又看了看但笑不语的霍太后,用了盏茶后就告退回府了。
冬日昼短,白素锦便省了午睡,吃过午饭后休息了一会儿就开始带着院子里的婆子和丫环们剪窗花,说是带着,其实就是在边上看着,宋妈妈手法最巧,喜鹊登枝、连年有余、鱼儿扑莲、踏雪寻梅、五福捧寿、龙腾虎跃等等繁复精美的窗花在宋妈妈手里简直信手拈来,白素锦则握着剪刀磕磕绊绊地练习剪两个小人儿手拉手的图案,反反复复折腾了近半个时辰,总算是勉强看得过眼,喜滋滋地将胜利的作品亲手贴到了自己卧房的窗上。
周慕寒回来时看的的景象,就是白素锦一个人站在卧房的地中间看着窗子眯眯着眼睛笑。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只见窗上贴着府窗花,周慕寒仔细辨认了一下,呃,看着像是两个手拉手的小人儿,好像应该是......
房内无其他人在,周慕寒看着白素锦眉眼弯弯地望过来,蓦地心下一暖,也不知是怎么了,就那么直接走上前去,从背后将人拦腰抱住,下巴轻轻抵在人家的头顶上。
白素锦一愣,这是闹哪样?受委屈了?
“在宫里受了委屈?”
周慕寒摇了摇头,想想不对,又点了点头,低声道:“皇祖母和皇伯父嫌我吃得多......”
白素锦乍听到这么个意外的回复,一时没忍住笑了出来,“就这样?”
箍在腰上的手臂蓦地收紧了力度,白素锦适时打住,免得真把人给惹毛了,这月余来两人朝夕相处,时间说来也不长,可套用那辈子一句特酸的话说,可能是遇对了人,两个人之间的气氛越来越好。
白素锦对待伴侣的态度向来是,没确定关系前最大限度的黑化,一旦确定关系决定在一起了那就是最大限度的美化。白素锦如今视周慕寒为一家人,自然愿意百般惯着他,结果纵着纵着倒是把小孩子的脾性给惯出来了。
这不,已经开始咬耳朵了。
白素锦偏着头躲了躲,手掌拍拍箍在自己腰间的铁臂,和声细语安抚道:“好了好了,说着玩的。能吃怎么了,我还就是喜欢看你吃饭,你吃得香,我在一旁都能跟着多吃半碗。再说了,咱有田有铺有庄子有马场,你再能吃也不怕!”
“真的不嫌?”周慕寒玩心乍起,不顾白素锦的躲闪,执意咬上她的耳朵,牙齿细细研磨着。
开始或许带着戏耍的心思,可牙齿磨着磨着,白素锦就觉着不妙,心里开始冒火啊,再不打住,可就要奔着白日宣那啥去了!
“自然是真的。莫要再闹了,正想着同你商量今年你那些俸禄的安置呢!”
周慕寒也懂得见好就收,松开白素锦后从衣襟里掏出了一本名册递给她,“今年的俸禄就半数留在府里,半数拨到大营的账上吧。”
往年周慕寒的俸禄几乎八成都用在了西军大营,但今时不同往日,今年他娶妻成了家,自然也要为自己的小家打算。
白素锦接过名册好奇地翻开来看,顿时觉得双手有些发沉。
钉纹方鼎、铜象尊、四足方觥、双龙兽耳颂壶,还有一对上好的羊脂白玉镂空雕刻的玉佩。
“这还只是皇祖母赏的,东西稍后就会送过来。”
白素锦晕晕乎乎点了点头,将名册仔细收到木匣里,顺手将桌上的账册拿来递给了周慕寒。
“我想,从今年开始,你的俸禄就悉数拨到大营的账上吧,这是今年府里各项产业的总账目,这也只是我大概估算的,最终的进项是能比这上面的多。”
周慕寒刚要开口反对,可仅看到马场和茶行两项收入,就说不出异议了。待看到收入汇总,他突然间就理解了皇上听说她喜欢银子时的心情。
对于一个本身就这么能耙钱的人,要赏赐她的话,总不能太寒酸。可不寒酸的话,户部尚书和内务府大总管真的要大闹一番了。
与此同时,白素锦又递了一份账单给周慕寒,这是西军都指挥使赵恬赵大人给她的,上面清晰列明了西军三十万将士每年的各项开销。可不要小瞧了这份单子,它可是赵恬同她杀价时的必备神器,终极大招就是——哭穷!
周慕寒看到西军将士一年光茶钱就要两万两千两银子,由白素锦新开的普润茶行免费供应,于是就用沉默赞同了白素锦的提议。
想想自己一个一品大员一年的俸禄统共算起来也够请军中将士喝一年的茶,周慕寒深深觉得自己在家里的定位还是精忠报国、光耀门楣吧!
杜王妃以白素锦忙于准备宫宴贡席为由并未让她参与王府年节准备的事务,杜王妃不想让她插手,白素锦自然也乐得清闲,二十八这天剪窗纸贴窗花,整个听竹苑的窗子上都有份,红彤彤的,映着多挂了一倍量的大红灯笼,年气儿就烘托出来了。
临睡觉前,赵妈妈带人发了面,二十九一大早,小厨房里热气蒸腾,香气袅袅,蒸好的大馒头,精白面的、白面惨荞麦面的、白面掺豆面的,个头大色泽亮卖相好不说,香味也浓,这得益于和面时温水里加了煮过的牛奶,这法子还是白素锦教给赵妈妈的。
周慕寒亲自出马,不知从哪里弄来了五六坛陈年女儿红,还有两坛相当有年份的花雕,当晚的饭桌上就出现了一道用花雕煨出来的酥肉,好吃得让人停不下筷子,得亏赵妈妈做的量不多。
除夕夜自然是要在主院吃,席面一上来,就可以看出杜王妃是下了大工夫的,从选料到烹制到摆盘,无一不精致、讲究,透着毫不掩饰的“贵”气。
可惜,用料再讲究、摆盘再漂亮,冬日天寒,从大厨房端到桌上,再听荣亲王感慨致词一番,菜也凉了一半了。
周慕寒席间表现异常给面子,甚至主动敬了荣亲王一杯酒,虽然是白素锦在桌下险些将他靴子踩破了提醒的。
尚算心平气和吃顿团圆饭已是周慕寒的极限,吃罢饭,两人就动身回听竹苑守岁。此时火药刚出现,还未有烟花爆竹的影子,故而除夕夜里,整个世界静谧安宁,三五步一只的大红灯笼俨然照亮了整个王府。
“这偌大王府留给我最后的一点好记忆,就是母妃还在世时,也这样陪着我一起守岁。母妃明明是这府里的女主人,可在这样的日子里,他也是要陪在那个女人身边的。”走在听竹苑花园间的小径上,周慕寒看着两侧熟悉却又陌生的景致,内心因为身边陪伴着的这个人而变得柔软,许多经年压抑在心底的回忆仿佛也有勇气翻开来看。
“他不来,我本是不难过的,我难过的是,母妃佯装的不在意。所以,我可以为了皇祖母和母妃不为难他,但是,我不会原谅他,永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