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有些不安的燥热。??中文 w=w≠w=.≤
“那个娘娘腔名字的叶沐夏,说你呢,给我站住!”打扮考究的小男孩带着另外几个表情同样傲慢的孩子挡在沉默的男孩子面前,气急败坏地问他:“让你站住你没长耳朵呀。”
小男孩没理他,想绕路走开,他们却又围了上来。
这个装腔作势的坏孩子最近莫名其妙地变乖,还频频受到老师的表扬,这让他感到很不高兴。无奈他的个头稍稍比他矮些,只好微微仰起头不屑地斜看他:“听说你在找颜色很红的蔷薇?”
依旧没人答他。他觉得自讨没趣,便恼得笑了起来:“我家院子就有,我敢说那是世界上最鲜艳的红色了!”
“真的?”面无表情的孩子突然抬起头来,认真问道。
“当然啦!我用得着骗你么!”小男孩表情自豪,旁边的孩子也跟着附和:“是啊是啊,怿如家的院子可大啦!种了好些花呢!”
小男孩迟疑了一下,便跟上了他们。画面一转,便到了一座宽敞的庭院中,方才的那几个孩子有坐在地上的,有站着的,但无一例外都僵滞地仰起脑袋,眼中盛满惊恐和泪水,而在他们目光的聚集点之上,那妖娆鲜艳的红蔷薇丛中,一具挂在藤蔓下的铁艺围栏上的小小身体微微抽动着,他的手中还紧紧捏着从上面采下来的蔷薇,而铁栏顶上的尖刺,刺穿了他下巴底边最柔软的皮肤,洒下一片殷红。
赤残姐姐……他的嘴唇轻轻挪动了一下,便再无声息。
轰鸣的混乱之中有人抓着怔忪的男孩子,坚定的声音那么毋容置疑:“怿如,你听爸爸说,这只是一个意外,是他自己要爬那么高去摘花,而你抓他的脚只不过是怕他摔下来,你是在帮他!相信爸爸,爸爸一定会保护你的。”
有钱能使鬼推磨,翻手为云覆手为雨。没有证据,这件事就这么被当做意外迅平息了。
男孩子也笑了,爸爸说的话永远都是对的。就在这时,他感觉到一股阴厉的冷风从身后咆哮而来,紧接着有什么东西狠狠地贯穿了自己身体,就想那根铁尖刺透叶沐夏一样,他看到自己的血液漫天飞洒,有人阴测测地在耳边诅咒:找到你了!恶毒的人类,来给沐夏偿命吧!
满头大汗的林怿如捂着自己腹部的伤口从床上惊醒过来,浓烈的消毒水味道刺激着他的嗅觉,铺天盖地的白色让他骤然间想起自己此刻正在医院。同样的梦他不知道已经做了多少遍,却异常的清楚,那是小时候的回忆——他原本是想让那个叫叶沐夏的孩子摔下来吃点苦头的,没想到却失手害死了他。
腹部仍旧疼痛着,伤口却不再致命。这份伤痛时刻都在提醒着他与死神争夺生命是怎么一种感觉。他的脑海中再度浮现出那只贯穿他身体的血淋淋的手,以及那种仿佛头皮都被撕裂的令人不寒而栗的痛。林怿如背脊上一阵冷——他记得的,如果不是那个谢不语把玉蝉给了他续命,他早就变成一具冷冰冰的尸体了。
门外有人压低了声音在说着什么。他屏息静静听着,是他的母亲和另一个不认识的女人的声音。她的母亲语气显然有些激动:“我不是已经照你的意思把画给他了么?你还来做什么?”
“林夫人稍安勿躁。我只是听说令郎病了,特地来探望一下,顺道来向林夫人道谢。”那女人倒是答得慢条斯理,却让人心生压抑。
“我警告你,别想动我儿子……”
“夫人何出此言。”女人淡淡地打断她,话中似乎含着笑意,“看来令郎正在休息呢。既然不便打扰,那我下次再来吧。”越是面露紧张,就越是代表在乎,如果落在敌人眼中,那就是致命的弱点。“下回见。”
没有人回答,接着便是高跟鞋离开时从容不迫的声音。林怿如似乎听到母亲微不可闻的叹气,过了好一会儿才传来开门声,他赶紧闭上眼睛。
6湘珏走进病房将窗户打开,让新鲜空气稍微驱散一下房间里的消毒水味,而后来到病床前,弯下腰轻轻将儿子额前的头捋顺,“怿如,醒醒……”
“妈……”林怿如睁开迷蒙的双眼,看到母亲慈爱的笑脸,他也回她一个笑容。“肚子好饿……”
“你呀,这么大了还老像一个小孩子。”6湘珏笑骂着刮了一下他的鼻子,然后小心避开他的伤口将他扶起靠在枕头上。三天前当她看到儿子浑身是血毫无生气地被推进手术室的那一刻,她感觉到世界都要塌掉了。这么重的伤,失血过多,可以说是必死无疑了,可他却顽强地活了下来,甚至连伤口的恢复都快得不可思议,连医生都大叹神奇了。她隐约觉察到里头的蹊跷,却不想深究,这次的事情就这么稀里糊涂地带过了。她只希望儿子能够平安普通地过完他的一生,她不想让他卷入那些事情当中。可是她就算再想避免,却还是有人千方百计地找上他们,就像那个女人。
感觉到母亲的不安,林怿如看似漫不经心地问道:“妈,你相不相信,这世界上除了人,还有别的异灵的存在,比如鬼怪?”
6湘珏正在盛粥的手明显顿了一下,她没有看他,绕着回答:“怿如,这可不是你会问的问题,你不是最反感这些么?”
“小时候你曾经告诉过我,你们6家古时就是很有名的阴阳师一族。阴阳师不就是做除鬼这一类的工作?”
“那都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古人迷信,鬼怪什么的也都编出来是骗人的。缺德点说,我们6家就是靠了这个赚了不少钱才有足够的资本经商家的……所以啊,别去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好好恢复身体,我这辈子就只盼望我的儿子能够早点成家立业,然后生一群孩子来陪我这个老太婆和你爸那个老东西……来,张口。”6湘珏小心吹过后才将勺子伸向林怿如的嘴,见他大口吞下,她也心满意足地笑了。平凡的妇道人家,愿望就很简单,相夫教子,这一辈子便大抵如此了。
她不知道她眼中向来乖巧的儿子,此刻想的却是同她截然相反的事情:如果母亲家以前是那么厉害的阴阳师这件事是真的,是不是就意味着他身体内流淌的血液中也传承了那种异能?他自小反感鬼怪一说确实事出有因,他却从来没有将这个秘密告诉过任何人,因为从小他的眼睛里会时不时地出现一些模糊的影子,有若无其事从车来车往的大马路上走过的,有骑在路人脖子上抱着他的头的,有挂在人家门口的,这些影子时强时弱,让小小的他恐惧至极却乐在其中。他不得不承认这是一种快意而折磨的病态心理。随着他的长大,这种异能渐渐地消失了,以至于他一度以为这不过是他幼年时期的幻觉。而三天前生的事情历历在目,他蠢蠢欲动,如果说童年时是因为贪玩,那么现在,他要重新开始考虑是否能利用这股力量获得最大的利益了。
还有那颗能令人在水底呼吸的宝贝墨玉珠。林怿如微笑着将手伸向枕头底下,却现空无一物,他不顾6湘珏的阻止,硬是起身把整个房间都翻了一遍,还是没有找到它。“妈,你有没有看见一颗珠子,这么大小的……”他焦急地比划着,见到6湘珏摇头后失望地愣在原地。
他不知道,墨玉珠早被白色的小猫神不知鬼不觉地取了回去。物归原主。
“怿如,丢了的话妈妈再给你买就是了……赶紧躺回去,小心伤口……”6湘珏安慰他,却听到他有些不耐烦道:“妈,你不懂。”
6湘珏僵住。她生的儿子,她怎么能够不懂。
令狐缭回到谢家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的凌晨了。他的心底总有隐隐的不安,果然,当他开门的一刹那,长怜飞扑了过来吊在他身上,“阿尊!你总算回来!”
“不是让你照顾小不么?”令狐缭疲惫地捉着它放到地上,“他现在怎么样了?”
“你自己看吧……”长怜老实地叼着一副画卷过来,爪子在上面拍了拍,“他就在里面。”
“让你看紧他的!”令狐缭微微愠怒。长怜有些瑟缩,它极少看到他这般表情,倒不是怕,只是不忍倦怠的他还要因为他人而动怒。良久,他才轻叹一声:“也怪不得你。我从鹘蛉子那取来了药,得赶紧给小不用上。现在我去找他,顺便见见那顽固的老友。”
“我也去。”长怜闷闷地说,“这一千多年来,你从来都没有丢下过我的。”
令狐缭拍拍它的脑袋,终于露出了一个清浅的笑容:“辛苦你了……谢谢。”
“切……”长怜拖长了音调别扭地别过头,浑身的毛丝都翻飞了一下,“什么时候学会小不点那矫情的一套了……近墨者黑。”
这边黎明拂晓,画中幽夜漆黑。
6家大宅中哀声连天,哭丧一片。阴霾的大堂上黑白色的挽联相接,正中间所置的乌黑的棺材旁,一大拨人正伏地嚎咷痛哭,好不凄惨。
“宝珠!宝珠啊!你这么一走让娘如何是好!”身着丧服的妇人趴在棺口,几乎痛不欲生。一边的好些人都赶来扶着,生怕她再次晕过去。
“夫人……夫人您要保重身体啊。不然小姐在天之灵也不会安息的……”
“女儿都没了我这把烂骨头还活着做什么!”说着她便要往棺上一头撞去,厅堂里头瞬间乱成一团。
好吵。谢不语的手指动了动,感觉身体异常的沉重。嘴中有什么异物搁得他难受,他使尽全力猛地坐了起来,终于将那东西吐了出来,竟然是一块洁白晶莹、光滑轻巧的美玉——死人才会在嘴里含玉吧!
方才吵吵嚷嚷的大厅在一刹那变得鸦雀无声,每个人都瞪大了眼睛死死盯着突然从棺材里坐起来的人。只是这么小小的一个停顿之后,尖叫声哭喊声逃窜声犹如潮水一般瞬间要将整个6府给掀翻了。
“诈尸啊!”
“有鬼啊……鬼来啦!”
谢不语愣愣地看着像老鼠一样满屋子乱窜的人,再看看坐在棺材里穿着寿衣的自己一副女人的身体,刚想和下面的人一同喊就被耳朵里传来的一个声音给打断了:
“别叫。我在等令狐缭那老狐狸。到时候帮完我的忙,自然会从你身体里出去。”
风雨欲来。阴云密布的大宅子里头,各个心怀鬼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