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声声几乎能将天地裂开的霹雳连环响起,在这一声声足可以令日月无光,风云变色的震天巨响中,大地摇颤起来。
沙石掺和着草木飞舞,尘土漫天,一团团浓黑的烟幕夹着火柱直冲云空,而抛在阵地上的残尸断头被酷毒的钢雨绞碎,旋即又被劲波激荡得四散迸射,像满天纷飞的花瓣雨一样,整个世界仿佛全在这一刹间崩溃了。
八连长、张召锋和吴涛等人早在震荡初起之时,抱头卧倒地上,有的战士翻滚到掩体里。
除少数几个战士被炸得血肉横飞外,大多数人都找着了掩体,没有受到什么致命的伤害。
尘烟迷漫着全场,瞬时间天地一片浑浊,人人身上都洒满了灰土,看上去像刚从地底下爬出来的一样。
排山倒海的炮击持续了三分多钟,大地仍在颤抖,每个人都感到腰酸背痛,耳鸣目眩,有些新兵战士的身上沾满了被炮火撕碎的人体血肉,吓得面色变得煞白如纸。
邓建国坐起上身,甩了甩头,抖掉身上的泥土,刚一恢复听觉,耳际便响起枪炮声,叽哩哇啦的喊杀声。
他心头大惊,探头观察壕堑外面,尘沙烟幕中,隐隐约约地看得见有无数短小精悍的人影在晃动。
主峰南边的敌军已扑到这边来了,人数似乎相当多。
邓建国端起ak-47冲锋枪,对准那些猛扑而来的敌人,三发短点射,打倒几个之后,弹药告罄。
他边换弹匣,边声嘶力竭地呼喊:”弟兄们,不要恋战,赶快撤。”
轰轰轰的手榴弹爆炸声连响不绝,敌人利用气浪吹散烟幕,轻重机枪一齐开火。
两三个战士甫始爬起身,就被敌人的弹雨覆盖,当场成了革命烈士,只是遗体已经千疮百孔。
邓建国发射一枚枪榴弹,炸哑一挺ppk轻机枪,继续嘶声喊道:”弟兄们,快撤,不要恋战。”
烟雾很快散开,邓建国定神细察,见从主峰南边延伸过来的交通壕里,无数戴着阔边帽的人头在攒动,壕堑外面也有不少敌人在向这边冲杀而来。
敌军高调展开反冲击,誓要夺回主峰突出部阵地。
这时,覃班副抱着他的56轻机枪,从邓建国旁边跳过去,邓建国大声叫住他,命令道:”覃班副,跟我一起掩护弟兄们撤退。”
“是,副连长。”覃班副洪声应诺,跃进壕堑,在邓建国右侧架起56式轻机枪,向疯扑上来的敌军扫射。
前方,两个面目狰狞的敌兵刚跃出交通壕,密集的子弹就将他们打得血雾漫漫,手舞足蹈地跌进壕堑内。
邓建国腾地长身,冲锋枪往前一送,枪口随同双眼视线移动,快速捕捉目标,单发速射。
砰砰的两下枪响过处,十点钟方向的一个敌兵闷哼一声,抛掉冲锋枪,双手捂住喷血的胸脯,当下扑了个狗啃泥。
邓建国闪电也似摆动枪口,指向左首。
枪声一响,哎唷的一声悠长惨嚎,三点钟方向,有个敌兵甫始爬出交通壕,肺腑就被子弹撕烂,他口喷血沫,打了个旋儿,摔回壕堑里。
他身后的几名同伴有的赶紧曲身隐蔽,有的端枪朝邓建国扫射,但邓建国出手更快,哒哒哒的五发长点射,就把他们赶到死神大爷那里去签名报到。
邓建国眉头不皱,枪口朝右首一摆,向下一压,迅即扣动扳机。
两点钟位置,有个敌兵边跑边向覃班副射击,冷不丁地飞来的一颗子弹,极其刁钻地击中他的裆部,他立即抛掉冲锋枪,双手抓住血淋淋的裆部,像失心疯骤发的病人那样,乱蹦乱跳,发出野兽似的狂嚎。
邓建国不想让他今后痛不欲生,更怜悯他的父母会遭人耻笑,断然把枪口上抬,一颗子弹推进他的眉心,他下半生再也不用饱受旁人冷眉冷眼的耻辱了。
敌军不惜一切,誓死夺回主峰突出部阵地,攻击之势自然凶猛无伦,越来越多的敌兵逼近过来,个个悍不畏死,人人拼死争先,自杀式地冲击颇为令人侧目。
邓建国和覃班副左支右绌,已是难以阻挡,再不撤退的话,只怕有性命之忧。
空仓挂机,邓建国已打光身上所有冲锋枪弹匣,把ak-47冲锋枪甩到背后,右手刷地拔出五四手枪,手臂前送。
一个冲到阵地前方十米远的敌人脖颈中弹,摔了个四脚朝天。
就在此刻,一颗手榴弹在空中划起一道粗劣抛物线,落在邓建国左侧,嗤嗤的冒烟。
“****。”邓建国快如闪电般侧身后倒,头部重重地撞到覃班副的肩膀,冲撞力道十分强猛,覃班副打了个趔趄,两人同时摔倒在一起。
数秒之后,手榴弹没有爆炸,原来是颗哑弹,真是虚惊一场。
邓建国翻爬起身,左手反手从腰后抽出tt33手枪,奋力甩动手臂,子弹上膛,双手左右开弓,击倒两个扑近的敌人后,大声喝令覃班副快撤。
他纵身跃出壕堑,疾奔数步,转身开枪,忽见空中有两颗手榴弹兜头砸落而下。
他的身体反应似乎每次都快逾大脑意念,手榴弹还未落地,他便转身向前鱼跃,随即前滚翻,两个战术规避动作利索之极。
两声爆炸在邓建国附近响起,扬起大蓬沙土碎屑。
邓建国翻身爬起,风掣电驰地奔跑,他没有回头去看覃班副有没有跟上来,也没有时间回头,因为后面的敌人追着他的屁股甩手榴弹,稍有迟缓的话,后果可想而知。
覃班副右手提着56轻机枪,跟在邓建国的后面猛跑,但他的脚力虽好,却无法像邓建国那样左腾右挪,纵高伏低。
七八个形容悍野粗暴的敌兵追在他俩后面,七八条胳膊不时地抡起老高,不断有手榴弹落到他俩附近爆炸。
亡命奔跑中,覃班副陡然感到脚下腾起大股烟尘,奇强威猛的力道便将身子抬了起来,飞到空中翻起了跟头。
这一刻里,覃班副的下半身没有了感觉,全身轻飘飘的,他知道生命已近完结,从此再也不用为入党提干,套转志愿兵,讨老婆盖房子的事而焦头烂额了。
邓建国忽地听得身后传来扑通的一声沉响,心头一凛,疾忙刹住脚步,转头后看。
只见覃班副仰躺在那里,左腿同躯干分了家,只剩下小块肉筋扯连着,创口里露出大截断骨,冒出大量稠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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