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老夫人离开座位向严宇拓行了大礼,“请皇上恕罪,矜言她心性纯直,自小就没有什么兴趣爱好,老身往常都宠着她,也没有对她着意培养,她心里装的那点才艺哪里能入得了太后、皇上、各位娘娘和在场诸位的眼。绮蔓她是护姐心切,可她到底是个孩子,往常在府中跟矜言嬉闹惯了,以至在今日这样的场合失了言。老身在这里替两位孙女请罪,一切皆因老身教养不当,请皇上责罚。”
老夫人言辞恳切又不容置疑,严宇拓尚在思索着,柔妃却先说道,“纵是嬉闹惯了,可矜言与绮蔓一同住在凌府,所学之识定也相差不远。更且,矜言还是瑜公所出,当年瑜公的才能大家是有目共睹的。皇上,臣妾以为,女孩子家嘛都腼腆,可都有个过程,多锻炼锻炼就好了。”
严宇拓赞同地点了点头,“柔妃说得是,先皇都曾说过,凌家乃我朝之砥柱,世代都出将相之才。要说当初老夫人与老国公教导出的正瑜亦是晓誉京城,朕在少年时,先皇更指定正瑜与朕伴读。只是可惜,他后来受锢于儿女之情,不愿留在京城,这不仅是凌家的憾事,亦是朕的一大损失。有此前车之鉴,朕相信,老国公和老夫人在教导后代的事情上必定比起初更上心。朕以为,以老夫人之精明,总不能教养出学识浅陋的后代,以至于辱没了凌家先祖的名声……”
严宇拓拖长了尾音,冷冷地看着老夫人。老夫人直挺的身形瞬时萎顿下来,京城的人都知道,凌正瑜是一道烙在她心口上碰不得的疤。
看着爱妻受了委屈,凌老太爷又急又气,把酒杯往桌上一甩就要起身,有人却比他更快一步站了起来。凌矜言向凌老太爷投去一个安心的眼神,便从容向老夫人走去,看着凌矜言稳健的步伐,凌老太爷心中的燥怒莫名地就平息了不少。
凌矜言走到老夫人一旁跪下,对着老夫人笑了笑才向严宇拓说道,“皇上,前有柔妃娘娘思亲情切,臣女祖母亦是护犊情深。臣女自幼便与父母分离,那时臣女虽还年幼,却能记得父母在时的景象。臣女相信,在幼子心中,没有什么能抵得过父母的陪伴,臣女那时亦是如此,时常郁郁寡欢。祖母心疼臣女,便总由着臣女的性子做事。臣女喜欢独处,祖母便尽了最大予以臣女独处的可能。祖母方才所为,定是因为臣女从未参加过如此盛大的宴会,担心臣女失了分寸,扰了贵人。方才,臣女有幸得听圣训,实如醍醐灌顶。现下仔细思来,夫妻离散,骨肉分离,实为天下之至不幸。臣女只想着自己的难处,却忽略了父母之心伤,老祖母之不易,实为不孝。臣女恳请皇上,准许臣女献上一曲,寥以慰藉祖母之心。”
听完凌矜言这番话,不仅是严宇拓满脸惊疑,其他人更是不敢置信,不是说凌矜言痴傻无状吗,可这些话哪里像一个痴傻的人说出来的?
洛王放下了手中的酒杯,君漠璃亦是,他直直地望着凌矜言,总觉得她身上的气势似曾相识。
半刻之后,严宇拓总算回过神来,“不愧是凌家后人,能明白过来就好。好,朕准了你的请求,可话说在前头。你若是奏得好,朕重重有赏,若是不学无术,那朕便要替正瑜好好责罚你。”
“臣女谢过皇上!”凌矜言虽然心里不爽,可这一礼却行得很足。
严宇拓只摆了摆手,“来人,备琴岸。”
“矜言……”老夫人担心地看着凌矜言欲言又止。
凌矜言抿嘴笑了笑,“祖母,相信我!”
只短短几个字,老夫人却觉得悬着的心放下了。
在等待宫人送上琴和琴岸的空隙,凌绮蔓向身后的翠果使了个眼色,翠果会意,捧着一满杯茶水向凌矜言走去。
“大小姐,先喝口水稳稳心神吧!”
凌矜言正一心琢磨着将要弹奏的曲目,没有留意其他。
“哎呀,”翠果一个脚下站立不稳,手中的茶水尽数向凌矜言泼去,茶汤顺着凌矜言的额头淌下,湿了满面满衣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