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文,我借你的陀螺黄马来骑一下,你的这匹牝马骑力是我和温格中最好的。他奶奶的,像现在这种机会这次错过了绝对不会再有第二次,翟守珣你这个叛徒,也让你尝尝爷的刀锋。”
李虚毅把刀往天上一扬,刀无痕先头晓之以理的教导并没有在他身上起到任何作用。
等从墙檐落地并且被刀无痕轻手松开的那么一瞬,他就已经打定主意,若是这次再被谁阻挡,他便要像昨天在客栈狂躁发疯一样撩拨开去。
似马蹄般腾踏在李虚毅胸腔口上的怒气使他决定冒险一试,顺手挽上温文笑意微弱递来的马缰绳,他骑马熟练地向着金勇方向跑去。
“虚毅,我们还是别去涉入他们那群人的争战中,温格,你也是别一副拔腿就跑的模样。”刀无痕随意地提醒了一句,不知为何,他的眼睛仍自停留在迎战蛮子寒的周婉冰身上,她此际正劈划过一个颇为圆转的切收到刀。
“刀叔叔刚才回头肯定是只看了坐骑却没看人。”温文忍不住掩嘴哈哈大笑起来,因为李虚毅早已扬鞭骑出数百米远了,原来刀无痕错将温文当成那个意气疯狂的少年了。
“李虚毅你这独眼狼,灰溜溜地逃在前头想要吃独食,不知道你还有我这样一个哥们跟你祸福相依啊。
呸,就你那三脚猫的功夫,连我都打不过还杀人,”温格口水横飞地从后头骑马连追上来,愤愤不平的意味流露言表,“说定了的,你的仇便是我的仇,我的仇还是我的仇。不过这姓翟的我总觉得哪里面熟,让我隐约想起了我娘,当真好奇怪。”
风呼啸到嘴边,马蹄烙在沙砾石上的哒哒声让人振奋,李虚毅不及将轻垂在眉边的披发撩开,就感觉自己的杀意已像凌云快刀般怒斩到衫衣飘摆的前处,前处正有周流波与金勇在驾马疾驰着,但不知为何他们又停落下来。
“小少年,江湖的事情恩怨太多,你还是别插手太多的好,杀人这种事交给老夫就好!”
李虚毅只觉得,原本似乎散绕在身后的声线仿佛就在一个垂鞭挥摆间,就已经跳跃到了前头。更让他始料未及的是,那人就他猿猴抛香蕉般轻轻一丢,他便直向着后头快速追来的温格身上撞去。
温格忙中不乱地将双腿夹紧马腹,然后整个身体顺势往后起压过去,连带着双手像鸟翼般收摄之间,已将半空瞬飞而来的李虚毅堪堪拖住。
他的胸膛再往前稍稍一顶,李虚毅在经受颠簸之后已经落位颇稳地骑坐在马颈上。等到极为自然的某个后滑,李虚毅不由分说地强夺过温格半勾在手的缰绳,他只希望所有的速度与节奏都又他这个自我来主宰。
“哼,胡通天却是从哪冒出的,看他如此轻松地将我这位马背老将丢下马,想来武功精妙不比刀叔叔差。”
“我觉得不止,最起码他在客栈大谈江湖风云的时候,连同你刀叔叔还有周英威在内的许多江湖高手,都还看不出他会有多高妙的武功,或者说,他的隐藏之术极为老练精到。”温格有理有据道。
城门过后的开阔地方,云黄铺陈开来的烟土像一道方色巾帕绵延不尽,这里蔓染淡淡的草茎,就像裸露在男子嘴角的短须。
三两棵疏树形如荠菜地弯拱出苍然欲落的枝叶,飘斜不断接茬枯皱,拖拉着多少秋日衰败。
不止为何,在这地上纵横了一条极为深长的幽壑,平允笔直的锋气,从裂痕两侧的逐渐空干的泥黄松土来看,便能认出这道斩痕的年岁已经不能算短。
斩痕之后的青冥之色幽远深邃地澄映在与黄色烟土旁的江面,行人到此都会勒马回蹄,伏在长年枯败却直挺不死的苍颓老树的鬼哭狼嚎幽隐如缕,时不时地钩吊起本就玲珑微妙的恐惧心理。
断痕前后其实有个丈青石碑,其上除了幽鬼画符的“落鬼苍野”是隶书体字外,其他的碑文都蝌蚪文般地妖袅而下,顺势可以看见这青碑的两沿处凝着朱红色的暗血,仿佛一只杀戮的举手在那里活泼招摇。
李虚毅驾马向前的鞭子似乎并没有因此垂下待定的收势,反而更加富有节奏性地扭摆起来,这使得萧条秋风开始如灌地澎湃在额头面上。
悍马长嘶的轻蹄腾空,居然快而远地极快跃过了这道硕大斩痕,仿佛有一种略微呛鼻的味道被风扑到李虚毅的鼻子前头。
“虚毅,前面是什么地方,感觉阴森得有些不同寻常啊!”温格微有惧意地提醒道,他着实想象不到在寿州这样一个颇为富足的城池外,会有如此罕见的阴域气息,何况,沿路以来刀无痕并没有向他们提到过此地。
“你看,翟守珣就在靠近岩洞的地方准备开溜,我们赶紧追过去!对了,我们得小心一点,最好能不被他注意到。”李虚毅大喝一声刚想驾马再追时,温格的黄骠马忽然就委顿倒地了,似乎连呼吸都显得有些困难。
“虚毅,你怎么眼里完全只看到翟守珣那个家伙啊,你就没看到那个岩洞门口正有三人呈现对峙之势么?
按理说周流波还带有昨天的轻伤,在三人里面精神应该最不济才对,可是金勇跟那个胡通天都像是老虎打盹般遮皱个眼睑。”温格费力将左腿从马腹下面抽了出来,再被李虚毅递来的皮糙肉手上一搭便站了起来。
“奇怪的倒不是这个,而是这胡通天怎么和墨门肖游与胡汉蛮子寒勾搭在一起的,听他刚才在马背上对我说话的口吻,他对你我倒没有太多的恶意,似乎目标全在翟守珣那厮身上。”
李虚毅被害病似的马身软绵绵前蹭数步,原本倾心复仇的心思反而静顿下来,经温格一提转而想起之前又说道:“我听他们之前在讨论什么镖物,不会镖物也被这厮带身上了吧,看他们你杀我抢的样子,我敢说这玩意儿绝对值钱!”
温格将鞭子从裤腰口的虎皮色织囊带中抖展出来往空中一晾,惊带出偶然单飞的乌鸦哇哇而去,他不以为意地侧头回说道:“哎,你这个笨家伙,那镖物只可能放在周英威身上的。
你说他这次出门卜卦算到会遇见翟守珣与李守节么,如果非要在他俩身上,那么这件镖物自然是片长狭小而且颇为值钱的。”
“哼,你小子就以为你会穷分析,你现在怎么不分析下那三人到底是动手还是不动手啊?嗯?李守节哪去了?
难道是撇弃了翟守珣独自进洞逃了?这些朝廷的狗王八羔子就是嘴硬命软,刚才还振振有词的呢。”李虚毅不屑地说道。
正在这时他听到一个强压杀气的声音冷漠道:“这落鬼苍野的虚鬼阴气也不过是暂时压抑部分神魂而已,周流波,你昨晚就已经受伤在身,可别指望躲过我的独门绝技之‘胡笳十八拍’。
像你身边的这种小喽喽更不可能挡住我的一击,你还是先说出镖物是否在你身上吧,免得我到最后选择将你们杀光然后在找寻它。”
却是胡通天无疑,只是他整个人进逼向前的枯瘦姿势再不是客栈里的谈笑模样,反而字字都是清晰有力的杀招。
他先前精神萎顿完全是未曾料到这落鬼苍野中竟有抑制神魂的奇怪存在,所以只盯住关键两人却并不动手。
“想杀尽我们威赫镖局的此行人马,阁下当真好手段,可惜,你不觉得你们的人太少了吗?”周流波怒吼一声,并夹在手指之间的锁骨箭甩袖即发,招式之迅捷完全与说话的音腔响落同步到位。
但令人意外的是,胡通天并没有解开背负在身后的黄玄胡琴前来遮挡,反而置之不理地直向金勇攻掠过去。
他这看似漫不经心的一击却全然藏带着他自悟出来的“乱拨春风手”,大有春风动乱而乱手拨杆的随意快哉,他是瞅准了金勇这样的下镖师货色没有对抗之力的。
嘣嘣嘣的声音连环不绝地响起,沿路往前赶去的李虚毅,隐约看到空中有起旋飞舞的破蒺藜从青碑的后侧跌发出来,对方似慢实快地将这蒺藜连手击弹在了周流波的锁骨箭沿,顿时将锁骨箭的方位完全改变了去,锁骨箭或斜或坠地散落下来。
“原来唐碉艾壬也是个不敢藏头露脸的小人,客栈之中除了像阁下这样本身就修习暗器的高手,周某以为不会再有其他门派的人能如此奇诡地将我的“俯仰四连发”完全击开,哼,好一招凡刃奇用的‘蒺藜错杂弹’。”
周流波有些不屑地往斜向四十五度望去,矮个黑脸的艾壬短笑轻叹地从青碑后面翻身轻跃出来,身上更穿着幽暗似鬼的黑色披风。
“在下从蜀山一路行来,本准备走到秦淮河上知会些天下势变的消息,不想有人肯出高价买我动手,既然是额外收入,而且风险还不会太大,艾某自然乐得接受了。
所以我不管你是受伤也好,又或者不知道镖物藏在何处也好,我艾某为了日后不被人挖坟鞭尸,只能先让阁下变成死尸了。”艾壬说罢,更不掩藏身势招数,竟是极为夸张地向着周流波射出了连排的飞蝗石。
“刚好他们几个缠住了,快,温格,你我绕过前面那棵塌皮怪树就一同杀向翟守珣,我告诉你,如果你还不适应杀人的话,待会儿一定要看我出手,我看我爹常常斩杀那些退卒的,所以在胆色方面我应该比你强出不少。”
李虚毅的嘴角轻微上扬,但他很快就这种弧弯藏匿得一干二净。
“就你,切,每次跟我比武还不是输得一塌糊涂,打不过我就说我胆色不如你了,你到时候别冲慢了嫌我腿长抢你仇人。”温格气定神闲地看向李虚毅,完全没有觉察到自己暗中中了李虚毅的激将法。
“就是这种时候,我外你内,双线并击!”
李虚毅看到胡通天的暗色杆子飘荡成风地柔然罩向金勇,也不管金勇能否应对,但求不被艾壬与周流波的胡飞暗器所伤到,就算是拼尽了心肠肝胆也要趁着两人同仇敌忾的气势先压到翟守珣的退路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