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已看了陆渊的冰棱信,你们这次在秦淮艳会的比斗结果让我有点意料之外,尤其是你慕羽,你先在韩府败于年龄方才十五岁的李虚毅,后又在比斗上完败给宋终,看来,你若是不用上龙阳功法,要在年轻一代中占据榜首位置还很难很难呢!”
青尘子说话的时候并不看着徐慕羽,却是负手望向极远的夜空,就在这时,这个奇穴洞口忽然窜出几条朱红色的火蟒,也不见青尘子如何动手,火蟒直挺挺地坠在冰石上,一枚细小的火蟒胆裸露在空中,还像活物般强烈涌动。
“弟子让师父蒙羞了,请师父责罚。”徐慕羽重重地磕头在地,旁边的青蝶饰想要拉住他,却被连带着跌在了地上。从徐慕羽九岁进入到名剑城开始,便从未如此郑重下跪过。
“爷爷,那个宋终可是九州镖王周扬的亲传弟子,就算他侥幸夺魁也注定不能有所作为,他已经投靠了错刀狼堡,已经失去了和七师兄争雄江湖的资格。”青蝶饰仰脸倔强道。
“哼,慕羽这些年还真知道他要争雄江湖?他若不能在这三年内修成龙阳之体,别说宋终,就连李虚毅都比他有资格。李虚毅领悟绝剑,内外元同时融合并且险胜康天,在秦淮艳会中绝对是出类拔萃的一辈。”青尘子淡淡说道,其中绝剑之事,是他想起来都觉恼火的。
他本来是委派方凯清去取得韩家的三式绝剑的,可方凯装扮成韩府的老管家潜伏着,在韩家三少先后离府之后迟迟不能领悟,想利用李虚毅取得契机,又惊奇发现后者竟离奇得到了其中剑意。
而徐慕羽自是知道,青尘子的话锋越淡,便越是要重重去听,可青蝶饰却不去管这歪理儿,她冷跪着抗议道:“可是他的内元忽高忽低的,根本连一点内元力都蓄不住嘛。”
“丫头,你要知道,像离歌这样的天生奇才都做不到融合内外元,李虚毅却做到了。
虽然他在炼器复赛中因此而内元全无,可利用双分凝魄粉,将精魂酿出魔煞云和绛唇红,什么概念,在魂引七重霜这个等级,利用神念是可以利用器刃上的精魂传话的。”
青尘子似是觉察自己的语气太过凶横了,沉默了一阵,方才拂袖说道:“你们先起来吧,我执掌城主的时间也已不多了,若等到老死,可能所积累起来的威望都对你们没有助力了,你们可懂为师之意?”
徐慕羽额头更重地磕在冰石上,惶恐流汗之余,也见解独到道:“弟子自能知道师尊的一番用意,大师兄(陆渊)现在有二宿主和十宿主作为臂助,二师兄(葛临风)的武学修为又在中生代中最为拔尖,其后更有富甲天下的财势作为支撑,都是接任名剑城城主的不二人选。
只有我,就算顶着‘不世天才’的光环,若不能在武学路上赶超他们,别说江湖争雄,可能就连青师妹都要跟着受委屈。”
青蝶饰娇嗔着脸喃喃道:“谁说要跟着你啦,除了练武就跟我爹一样,满口的逐鹿中原,最后走火入魔误杀了我娘,又自杀谢罪,我才不要你重蹈这样的覆辙。”
青尘子也是颔首对徐慕羽道:“你见识不凡,为人亦是中正,为师不能因为孙女就能将你扶坐到城主的位置。为师当年,也全是靠个人努力赢下这份基业的,可惜当时天下有李存勖等霸主割据,方才忍痛作罢,退居江湖之远。”
徐慕羽热泪流淌着再次拜谢道:“师父,我一定会勤加习武的,绝不辜负您的期望。”天色渐渐四合,到最后就像深不见底的暗墨,沉陷到了枝叶关情的峰峦。
看着徐慕羽与青蝶饰牵手远去,青尘子以手扶着额头轻声叹息道:“这妮子大了还真的管不住,若非她死犟着非徐慕羽不嫁,我也不至于在这几年全力去培养他的,天才,可这年头还缺天才吗?”
青尘子的身影更往某个怪洞去,他已经定下计策,这次就算穷耗精力也要在这奇洞中捉到这条龙形蛇身的怪火蟒,当然,必要的幻天剑阵还是要布置的。
只有这样,徐慕羽才能完美拥有龙阳之体,也因此,把青蝶饰改造成后天的凤阴之体才变得实际起来,以青尘子这样的人杰,他又怎么会让他所唯一的孙女处于永久的弱势呢。
不过,对于祭奠极剑胚子开光所用的真龙之血,三人都是按照事先计划而准备的,前提是这血样必须是鲜活的。比如花妃仙是用祭灵的人龙之血,青池宴是用祭道的乾龙之血,独他用的是龙阳之血。
只有聚齐了三种真龙之血,才能给极剑胚子一个完美的降临!
再回到李虚毅,通过连续两日的琐碎事务处理,他除了艳羡地看到温格与温文都进入到秋后的习武之中,也只能默默接受名剑城所委派的苦差事,所幸伊青丝与他相邻极近。
“白老头子……还敢不应我,我就真的叫你‘无名子‘了。”为怕把白衣侯与眼前的门卫老头喊混了,李虚毅在路过经由古木所搭建的栅栏门台时迅速做了调整。
这几周他除了从剑池中抱出重逾百斤的铁块,还要负责用大锤子将之煅烧成剑刃,这无名子就是负责传授他铸造长剑的老师兼监工,他指手画脚、唠唠叨叨的乡下老头作风,常让李虚毅恨不得踹他一脚。
“你小子偷懒还算了,交纳长剑的时候还老盯着人家伊青丝姑娘不放,你还是别指望这辈子有什么出息吧。”无名子的年纪其实并不发白如朽,不过他五十出头却胡须飘长,稠密得还不经修理,无疑给人乱糟糟的感觉。
“还说我呢,都说好了是我和你各自交纳一柄长短剑的,结果每次都是让我锻造了双份,交接剑柄的时候还全是你在那勾搭妹子,哼哼。”李虚毅疲惫地抚摩着双肘,还以为名剑城有多重视天才呢,就这样好死赖活地让他吊着,半死不活。
“你还真把脸儿翘到雪轩峰了,公子哥装高贵也就罢了,还冷艳。你怎么不去挑个宿主当你师父呢,这样你就不用跟试炼弟子一起干这累活了。所以,长话拧成一句来说就是:你一天是我的徒弟,就得一天听我的。”无名子又开始喋喋不休了,全然不把李虚毅放在眼里。
“好吧,既然要是铁了心修炼外元功法,那便以我自己的方式去修炼吧,至于佛、道、儒、仙、法这五大分支,我连辅修功法都还没找到,先搁着吧。”李虚毅不想再与无名子唧唧歪歪,把对等齐重的铁块绑在脚间,迈开脚步飞跑了起来。
他的目标便是要在日落之前,绕着青冈崖作一个短程速度折返,至于是多少公里他心里暂时还没有谱儿。
但无名子手指修长有力地扭住了李虚毅的衣领,快得让人浑然不觉,他把李虚毅轻轻往上一提,凝眉教训道:“活该没出息,现在去青冈崖上跑上窜下能遇到啥呀,嘿嘿,老夫教你一个理儿,以后不管有事没事就多往杏花峰峰上蹭,大把的香艳女弟子你不去耍儿……”
李虚毅的脸色也开始郑重起来:“我是来习武的,并不是来找媳妇的,尤其是现在,最好别浪费我锻炼的时间!”
巨大的钟梵声音在山岫上悠悠传来,割据着万古不变的昏晓,青松林立的石泥道有一人埋头低跑着,涨红的脸色显得稍有怨气却极力收摄着。
刚好西门妄门下的大弟子裴诺之,从剑栈纵深处的奇髓剑池出来,看到李虚毅沿路驰骋的青衫影儿,就一步三抄水给拦截了下来,口吻浅淡地提醒道:“可别揣了铁精偷偷下崖变卖哦,就算剑刃交易也不是由你负责的。”
李虚毅一口恶气就全涌上来,却终于没有多说什么,甩手把铁块解下来往裴诺之翩白的衫衣上丢去,他才不管会弄脏对方呢,跺脚猛跑之下早顺着剑池之巅忙攀上去。
在名剑城上,他真的迷茫了,先不说剑宗书苑与奇髓剑池都是有身份限制的,就连许多规章都琐碎而麻烦,还常被无名子与裴诺之这样的人给欺负。
“等你哪天成了城主的亲传弟子,又或者在武功方面胜过我,你也可以拥有刚才那样的资格。”裴诺之冷哼一声,圆胖的肥脸上仍旧是水墨狼藉的行旅图,处处透着鄙薄。
“我和裴诺之无冤无仇,干嘛总爱针对我,”李虚毅自知势单力薄,有话也是往肚里吞,“奇怪了,我不过是在剑栈里跟他见过两次面而已。”
可能连李虚毅自己都没能想到人心的复杂,裴诺之所作如此一部分是为了替他师父西门妄泄恨,另一重要部分却是为了葛临风的胞弟葛浩。
葛临风从知道温文极有可能具有灵犀之瞳开始,他便迅速作了两手安排。他先是让葛浩去拜入百战谋夫妇门下,所谓近水楼台先得月,葛浩非但不蠢,还和他同样在习武方面卓尔不群;另一手安排便是给裴诺之提供了价值诱人的好处。
葛临风相信,找个人破坏李虚毅这几个月的外元修炼和书苑典籍的借阅,就算后者有其实难副的白衣侯相助,他与温文的那点小情愫也会随着试炼大会第二关的惨败迅速淡化。
何况,必要时候葛临风是不惜使用辣手暗招的,他一定要尽可能地在名剑城上建立起自己的势力,如果葛浩的计划成功,无疑,百战谋夫妇的拉拢也是如在预料的。
西门妄已是他暗中的臂助,只要再能找到一派宿宗支持,陆渊那点威胁根本算不得什么。
“哦,我好像还忘了你明天可以进入到奇髓剑池了,对,干活,然后看我们这些宿宗弟子如何选剑。”裴诺之像是弯弓射箭一般,隔着老长一段距离还阴森森地飚来一句。
怪鸟的尖啸声从剑形峡口传来,李虚毅站在雾嶂四浮的剑栈上,他才不去管裴诺之那些话儿呢,现在他要进行深蹲快跳,还有拖着数百斤的铁块做拉力训练。
只是奇怪的是无名子这怪老头并不在,也好,没人影响计划,李虚毅累得满头大汗,不过好歹也坚持了大半个时辰。
“虚毅,守卫爷爷说你病了,我特地从伊尹居旁的小卖坊买了只肥鸡,其实鸡是我挑了炖的,钱却是守卫爷爷付的,哦,对了,我都忘了该叫守卫叔叔。不过,你在吗?”
伊青丝温软的话语从门外宛若天籁般响起,把李虚毅给美得赶紧擦汗跳到床上,这死老头子还算有点良心,他考虑着日后是否尊称无名子为师父。
“你这丫头,叔叔我很老么,怎么也和那小子一副德行,算啦,你以后也和他一样叫我无名子得了,我还有点事就先去忙了。”无名子离去的脚步声从门口渐渐消隐,灯火开始染过窗纱纸。
李虚毅掩饰好所有病态方才有气无力道:“在的呢,(连续的咳嗽声响起)……”不过心里却有些挂念起温文来,但可能明天就能在奇髓剑池见到她了,于是又乐得灿若生花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