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再去琢磨时,整个光影又摇漾着消失了,对于剑阵遗谱丝毫未说,这让他颇有遗憾,但花幽筱却抢过一本正经道:“你怎么就不觉得那支簪子配在图中特别不合理啊,艳袍碧簪的,反正我娘是从不会如此佩饰的。”
这算是什么逻辑呢,前句和后句完全没有转承或者顺应关系,无名子不老说只有女人才这样么?可花幽筱天真流露的笑颜与任性逗人的口吻还只在刚才呢,李虚毅在喉咙给自己打了老大一个花式蝴蝶结。
“快爬上树去,”花幽筱用手揉弄着李虚毅还算梳理过的乱发,似是及笄的少女早有了自己的谋划,“我觉得你会有收获的。
你就试试嘛,别这样一副表情嘛,你就不能偶尔满足下女孩子的小小请求?如果没有,嘿,说好了的,不许笑我笨的,但如果我对了就必须夸我聪明。”
花幽筱的撒娇让李虚毅有种酥软入骨的感觉,从来没觉得两人之间会有如此亲昵,仿佛是一霎而来的梨花雨般,他立刻有了决定,就算这树双手合抱都围拢不过来,他也要耍帅逞个威风。
好在古树的缠藤众多,他只需像猿猴般攀来荡去就行了,疏落的阳光穿过斑驳枝叶,李虚毅刚要欺身到一斜枝上,花幽筱忽道:“就现在所抱的横枝,就是光影图中簪子的位置,你把整个树枝奇削下来。”
天下最娇软的莫过于适龄少女的俏句,无需特别旖旎温柔的措辞,只清清淡淡便让你如是做了,李虚毅无疑是这一理论的验证者,他用先前捡起的长剑歪砍了许多时间,方才将粗壮的斑黄枝桠推坠了下来,人也随之落地。
“咦,剖开来还真的找到了一支青碧簪子呢,奇怪!难道这支簪子自小就长在了树中间?”李虚毅如斯惊叹的时候,花幽筱只是栀子花淡地笑涵了脸,冲他轻眨了个调皮的眼神,仿佛犹在波光中划船逡巡似的。
“知道这簪子名叫什么么?”她沐着凉风抱臂问道,吐舌之间便如莲花微弄。
“你都从秦淮艳会那时候见过,还来考较我,真不应该,不过我倒是挺想知道你怎么知道它藏那儿的。”李虚毅顺口回敬时忽想到要寻找极剑胚子来,脸色不免变得如同日夕落幕般急躁起来。
他怎么会平白为了这支青碧簪子而浪费了如此宝贵的时间,可花幽筱的温润语言却让他爱恨不能:“其实我也是凭直觉瞎猜的啦,这种转瞬即逝的感觉,就如同我在秦淮艳会,偶然看到翟守珣袖子里所装的一样。嗯,它名为‘碧海夜心簪’,可能,我还另存了种小心思——就是……就是只想知道你是否会像我娘那样宠着我吧……”
花幽筱说道后头,竟是在抿唇后掉头小跑开去,而李虚毅并未因此捉摸不透。
他在粗听了前句之时,恰看到了一柄长剑的剑柄恰少了弧线长的空缺,便将这支沁痕青透的玉簪子随手嵌了进去,却是刚好。长剑为之动,灵动得仿佛在妙曼舞动,霓裳曳带,流连着夜笙的欢愉声调。
花幽筱在害羞中轻微回头,被这灵剑吸引,也似忘了李虚毅的不表态,有点惊诧道:“这剑好神奇,剑柄即是剑身,可软可硬,直是鞭子一般,却多了碧波般的深沉幽旷,摇曳称奇。”
仿佛是夜与月相接的帘子里,有一张美艳绝伦却毫无生气的脸回转过来,左手是毛色绒白的玉兔,右手是即将掀翻在的妆奁,纵使桂树日日皎洁,她的遗憾,也只能转作‘碧海夜心簪’中的灵识。
不得不说,她眉梢中与先前的红袍女子颇为相似,世人称之为嫦娥——李虚毅和花幽筱自是不知如此之多的,但李虚毅伸手想要把它捉住的时候,它自动弹了开来,连绕着花幽筱转圈不已。
一连数次,无不如是,让他耸肩沉叹道:“也好的,它能自动认主,你可以随时将它用作霓裳,还可有着幽剑出鞘的奇效。嘿,看来,这青碧簪子却是为你而设的。”
也只在这时,居中所处的庞大灵剑阵里,传来撼天动地的声响,七彩绚烂的光华就像潮水般退流出来,气势盛大就仿佛能把天空的云翳全都吞吸进去似的,环然驰骋后,竟然构成了奔雷之声。
难道这就是极剑胚子之灵力?如此充盈和大气磅礴,直让人艳羡不已。花幽筱也是震惊莫名,可她却仍为那柄灵剑窃喜不已,不由得缠着李虚毅问道:“剑是你发现的,赶紧给它取个名字。”
李虚毅怕徐慕羽独得极剑胚子,焦急之下接连应付了好几个都未能让花幽筱满意,就把两人名字各拆了一字凑合道:“那就叫做幽虚剑吧?”
花幽筱虽还在指摘,眉头却全然是充满欣喜的微色:“幽虚剑,嘿,听着不像是女子的佩剑,不过比之之前的几个已经算是挺好的了,算啦,现在该我帮你寻找灵剑了。”
她其实完全没想着去选一柄灵剑,不过这柄幽虚剑肉若无骨,磁刃相转,不用找名家验证也可知道,是多重属性的顶尖名刃。试想,在流衫之侧有了削铁如泥的锋刃,助力该是何其之大?
一路跋涉过去并未遇到多少凶险,只是当真走到那个悬天飞剑的阵形中,李虚毅彻彻底底的惊呆了,比有生之年见过的任何奇人奇事都更添一分兴致。
原本所见的七色灵剑还是环绕着龙形重剑,非比寻常的是,这柄霸气无双的龙形重剑一直在对周围的灵剑进行吞噬,是从连天之远一直吸摄到近处的。
而那七色灵剑,则是在将圣剑中的一丝灵气都给聚集起来,在通过圆环巨大的阵形传递给龙形重剑,可以说,这‘海天之壁’中的所有长剑都是为这奇剑服务的。
也便在这时,李虚毅方才领悟到,之前在古树背后读到的五言剑诀,并不是指代那个藤缠剑指的小小剑阵,而是这样一个其势跋扈于天地的惊世剑阵。
试想,当那柄龙形重剑凝合了所有灵气之后,该会有怎样的能量?徐慕羽很快注意到李虚毅和花幽筱两人,冲他们摇头叹息道:“别说居中的重剑,就连周围七色剑中的任意一柄都艰难得很。”
“哇,很壮阔的景观哦,尤其是那个花开七瓣的墨青色莲座,七色长剑悬于其中一瓣,重剑坐居莲心,莲座之外的长剑也是多如牛毛的。”
花幽筱是愣了好久方才爆发出来的惊叹,李虚毅自是不以为意,淡淡道:“如此看来,从此处穿行到莲座定是极难,不过这莲座让我想起了我们外围的那些莲座,可能,这奇髓剑池的源头之一会是在这里。”
青蝶饰道:“先瞥去这些,你们有看到那边石岸旁的炉鼎么,青莲熔铸的外形,闻着古药丹味极是浓郁,如果我所料没错,必是炼器榜上排名第三的尊熔鼎,只可惜里面隔着一层强大护壁,我们根本没机会。”
从青蝶饰叹息不尽的神态中,自是可以看出她对这巨鼎该是如何渴望啊。这些能在炼器榜上获得排名的炉鼎,没有一个不是可以双用的,炼器与制药,拥有排名越高的炉鼎能极大地决定药物的品质。
她自小就在这一道上独具天赋,在秦淮艳会不能夺魁还一度恼怒过,眼下,又如何不感到无奈甚至是绝望。
“不知为何,我总觉得它有些不像。”花幽筱有意无意道。
“我努力过,只要我接近这石青色的莲座,灵剑便会自动生出一股斥力将我反弹回来,而我运行内元之力则更糟,内元力仿佛会被吸摄进去似的,隔了一阵才自动恢复。”徐慕羽向初来的李虚毅解释说道。
当真咄咄怪事,李虚毅秀眉宛若青峰上的石埂堆簇而起,他在尝试后也是无计可施,人世间最揪心的事莫过于可望而不可得。好在磁刃壁虎又开始活泼起来,缠着他的手臂发出兴奋的啾啾声,在难道又是另一种希望?
果然不出他所料,磁刃壁虎无惧庞大剑阵的所有禁制以及暗手,扑腾扑腾地直接爬进了莲座里头,徐慕羽除了惊疑掺半地看着之外,偶然转向李虚毅的眸光中都似醉了一重艳羡。
海天的碧蓝之色,都随着磁刃壁虎接近莲心而愈发澄澈起来,到最后又摇摇欲坠起来,与天幕一同幻变成其他颜色,那是近乎沉淀下去的青靛色,同时底下蓝湛色的灵剑开始漾光流泛。
等到夕阳黄的光芒掠过四人的发梢,青蝶饰斜向着细长纤指道:“灵剑的颜色随着天色在异变,仿佛一种光颜在绕圈,也可能是所有的传输都到了终止时刻,反正我觉着剑阵有即刻垮倒之象。”
“哦,那我必须上前再试一番了。”徐慕羽将风袍往上一扬,已是极快地飞身前去,他大可以借此抢在李虚毅前头,当然,体内的龙阳血脉也被凝聚起来。
气贯长虹,血涌豪胸,龙腾虎踞的异象仿佛从斜影中催生出来,五体幻化,又开散成雪白的翎羽,可分明去看,又哪里是隔了极光的片羽,直是锐不可当的剑锋。
剑锋排山而起,电扫如电,纵使磁刃壁虎没有破阵也可以进入。但是李虚毅却并没有动,哪怕瞳孔都还一如既往地半皱着,花幽筱刚跟他说了一个蹩脚的玩笑。
“你都不急?”花幽筱却忍不住为他着急了,秘籍易得,而灵剑难求,即使是在名剑城,能数得出来的奇刃灵剑也是寥寥无几。
“我不喜欢那柄龙形重剑,而它也未必适合我,另外,我还有种隐约的期待,就像麻雀飞上枝头就能变成了凤凰的那种感觉,可它还未能有下文,所以,我还垂着鱼钩在等。”
李虚毅淡淡说道,仿佛,磁刃壁虎就是他所抛出的鱼饵,而花幽筱对于前者的笃定,只是不以为意地撇了撇嘴。既然如此,先前的连番碰壁都是走秀过场?
“七师哥,天空每变一重颜色,它对应的七柄灵剑之一就会对你展开攻击,你要小心了。”青蝶饰步伐游移之下也向尊熔鼎所在的光壁挪移过去,但她仍是放心不下徐慕羽,更是大声提醒道。
可是迎身在前的徐慕羽又哪里需要她去提醒,宛若莲花开瓣的七柄长剑,旋出锋利的尖点,凡有靠近就会直接攻击。光凭着声势,徐慕羽也知道这将是内元功法在形意六重雷以上的用招,而招式也绝不下于四农级别。
不过已然无路可退,作为剑道辅修的龙阳功法,很快就在他的收摄归心之下产生血脉逆转,内元力顿时为之一涨,但这还是其次的,龙阳功法的作用主要还体现在外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