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顿餐饭过后,我就要回暗夜联盟了,沿路以来,我已频频接收到臧半鬼等人留下的讯息,二位却是要归身何处?”天之凌捧着饭碗轻轻问道,似是心不在焉的样子。
江水逝不假思索道:“我已经加入到穹苍殿,自然是要上名剑城了,李殿主曾说要把麒麟紫英骨交由他的好朋友温格,那我便找到他,将这消息带给他,看其决断,穹苍殿不曾解散的一日,我便永远是这殿中的一员。”
无由女道:“我却要去开封境内的大相国寺去探究一番,自然,我也同江姑娘一样,入驻穹苍殿之后便绝不中道离开。”匆匆的捻筷夹菜,陪樽万般的离情,原只为片刻作散谱下小小的注脚,夜斑鸟不懂人之所想,还在李府的宅院里游弋前后。
但在天之凌的衣绫飘扬下楼后,江水逝倚靠在结账柜台,眼觑着无由女在跟一个壮实军官磨叽不已,不由得一把拽住她的衣袖小手,语气泠然道:“餐桌上的离情样子该是做够了,我们现在重回李府。”
无由女皱眉道:“都这种时辰了还回李府做什么?”
江水逝一副猜笑由你的神秘面容道:“自然是为了一个未死之人。”
无由女道:“难道你说的是肖游?不对,看你笑得如此灿烂,应该是李虚毅才对,那我就想不明白了,为什么天之凌在时你不说呢。”
江水逝用手指笃定地敲叹在桌面,惯然的说话轻音,波泛如涟水般道:“此事关系到我们穹苍殿的崛起,若非你之前餐桌上的那番话,我说不定连你也会瞒着,天之凌与殿主友善不假,但沧海玉之秘向来是名门大派的觊觎之物,不能不防。
而眼下这种结局却也不坏,来吧,让我们做一回后援,盘旋在李府外围的人可算是太多了,那李府外的宅棚倒有小半的隐藏者。怪只怪,另两大主角的合台戏演得太过用力了,夺魂变的魂气杀人背后,别有着一个地沉凿洞的破绽。”
暗室内倾塌的一角,在石头的堆积中还偶露出不小的空隙,在这种魂力减弱的非控制区域,只见原本被魂力瞬间秒杀的石醒皮囊,居然开始无风自动起来,更骇人的是,他的躯体就像气球一样暴胀起来。
紧跟着,那些聚啸不定的魂力以轻微的发散姿势开始渗入到石醒的七窍中,骨骼的粘合声音夹杂着液体的倏然流动,重新在经脉间起了回转的细细声名力,石醒的脸孔渐渐形成,
但这些都是虚气所胀的,恰在欲然奔绽的时刻,皮囊下首的凿洞钻出了一个人身,不是石醒本人却又是何人?只见他迅速地拿捏法诀,空中念念有词之际,把形体完全嵌接到之前的魂气聚变中,完全的重合,兼且暗光夺目。
便当此时,他的眼眸比之先前更觉精光霍霍,只脸孔更显苍白,嘴唇就像是与浅滩里的芦花一起染蔓过,白得有点恐怖的阴森,牙齿恰是墨砂子一般的酷黑。
他的身体并不以手脚撑持地凭空站起,在最后,单手抓起许多乱石,像鬼影一般连连用劲,本已漫空的魂力再现吞噬的威力,两者相辅相成,居然在穿梭之间就整顿出可一片颇可容人的空间,隐约可见到古印盘上的玉石,流漾着极微弱的光芒,就像烛火般稍动就加以熄灭。
原来,李府迅速衰败乃至荒芜的主因——闹鬼事件,全是由石醒利用天鬼老祖所给的灵符召唤出来的,为的就是掩人耳目,将李府占地之下的恶鬼全部释放出来,进而吸摄魂气,增进自身修为。
李府地占阴阳之所,鬼域之气甚为充足,尤其是刻有古印盘的下方,但是在四块玉石不能聚合之前,根本就是用蛮力无法凿破开来的,进去之后,他对所谓的阵图根本无心,却早就将花费数月才布置好的魂阵启动,哪想启动之际就引出了声势浩大的夺魂变,引得房屋中陷。
“谁?鬼鬼祟祟的还不站出来?”石醒脸容大变的鬼面突然皱起了斜长的眉目,他的目光所及,恰在李虚毅斜远处的方位,李虚毅因为石醒的快速清理,四肢平枕地横躺在地,像一具死尸般不加动摇,身上还有着斑驳的血块,只是不多而已。
“好个夺魂变的虚影,不过,它不到真身降世的百分之一,为了让众人信以为真,你不得不行使一些伎俩,所以你就选择了被魂力侵染而死,很残暴的死法,却能让人避之不迭。
秦淮艳会之后,你被翟守珣等人擒往幽鬼冢,没想因祸得福,得到了天鬼老祖的部分真传,啧啧,就这手似是而非的游体藏魂术,即便是地鬼老大的翟守珣本人都不得传授。”
冷侵着一点幽光,肖游的身影从一块巨石后面飞快闪现,语气之中似是嘲讽又有点自诩聪明的意思,当石醒的目光与他相对时,确忽其时地产生了冰冷的敌意,谁都不希望自己的计谋犹自欠缺着最后的灭口。
他冷笑道:“天鬼老祖想要借用我的先天魂气疗伤,不想却被我反吸了部分,若说他的本意就是要传授我什么,那倒是天大的笑话了,不过,这老儿的运气也算不赖,身上的伤势反而因此好了大半之多,心情畅快之余便稍微传授了我一些驾驭的法门。肖游,你躲得那么好,就不怕李府全然倒塌后被碾压成肉泥么?”
肖游讥诮道:“李府后宅的紫薇线向南而开,地占风高,又经人事之变,按照我墨门的旁宗之学来说,府邸倒塌只是迟早的事,以我的聪明,又怎么不会在入室之前藏好位置。如果我所料没错,你费尽心机的最终目的,应该也是为了《锦绣玲珑阵图》吧?”
石醒眉轩轻扬道:“你也知道此事?虽然我的主因并不是为此,可是现在顺手之间,哪有不取的道理,就算待价而沽也是不错的。”
肖游道:“我不但知道,还特别详细,你可知,南汉国的皇家贵胄刘大少,对于《锦绣玲珑阵图》也是特别感兴趣,不得不说钟小婉的瞬间崛起太过引人注目,反让那些纨绔子弟都起了绝霸江湖的念头。”
石醒嘿嘿道:“难道你就不想绝霸江湖?”
肖游摇头道:“武功高绝并不能真正振兴墨门,我所要的只是囊香墨、浣染水和奇晶石而已。何况这阵图分为多卷,光是字句和列图就是厚高半桌,你若不将这些记熟,根本就不能发挥其万一,像卷一中的单体剑阵和自旋阵图也还罢了,后续的多数阵图还需要法体才能练成,岂不是天大难事?”
石醒悠然道:“对于你们绝大多数人自然是的,可是对于我的堂弟石尧来说,恐怕不能算是太难事情,我们沙陀家族纵横中原数十年,其祖上传承的东西可是有许多绝迹之物。嗯,既然你无意于此,为何不走?”
肖游道:“走?我在等一个人和一宗交易。”
石醒皱眉道:“难道这里除了你我之外还有其他人?”
肖游慨然长叹道:“自然没有,但我等的那个人现在正在赶过来。”
石醒道:“此人出现得岂非太晚?还在这种地方。”
肖游长笑道:“一点都不晚,说起来我还要感谢你替我驱赶了那么多的江湖高手,而眼下,我的这宗交易不能有第二个人知道。好吧,小子,不得不说你知道得又迟了一步,他已经来了,快听,策马啸风的低吟,就像秋草波动。”
果然,连天长吼的马嘶声伴随劲健的马蹄哒哒,从上首的残屋败瓦中反冲过来,落听在石醒的耳内,倒有着鼍鼓敲击似的节奏句句,肖游不是出了名的独来独往么?会是谁?李府的暗室魂气悠悠,撩拨人在不经意间所涌起的孤独,以及好奇。
正当此际,石醒已经出招了,但是并非杀人的招式,而是掠夺俯冲的快手,它如风卷雨一般袭向青玉案的侧柜,这个侧柜并非铁铸钢锤后的青澄涂色,而是有着简单的木纹韵调,在青玉案整个的构架中显得有些突出,铁链催着墨黑的魂气犹然欲裂!
“想要就地夺取,也未免太不把我放在眼里了吧。”肖游怒叱一声,桃渡扇的墨砚骨瞬间扑摆出来,就像一把红冉小伞把侧柜中的一本重书往空中轻盈挑动,旋以顺手的翻转,就在扇叶上托住了大半边。
但是石醒的功夫因为魂气的重聚变得异常强悍,与李虚毅对战时候相比较,早就高下迥然,他的铁链灵活如飞蛇般再度高举,利用魂气贯用的染痕层层波荡,已是力劲所穿地将该本秘籍反卷下来,夹带着风的挟势,端然回缩到了怀中。
两人缠斗的空间极为有限,但这并不妨碍肖游的应对发挥,他的桃渡扇一收,以扇骨作出连番疾点,这扇骨不但材料特殊,其还沾着墨门所特有的暗毒,夺宝之前,自然是搏命往来,点穴辣手重重出之!
“你不是我对手。”他冷哼一声,身形暴快,硬是将石醒手中的铁链反抖到了边围巨石,覆压着李虚毅的那块滚石立马被卷震开了点点碎屑,碎屑犹如侵染到鼻的春意,轻快地落到了后者的眉鬓旁。
剑眉星目的弯痕,嵌深得犹如玉雕一般,这张霍然转首就能形成天然傲意的脸孔,恰在此时,犹如高天风过的落坠,闪出一道微弱的眸光,紧跟着,他的手指也开始轻动起来。
在石醒与肖游激斗的精彩时刻,李虚毅就是动作做得更为放胆一点,他们也不会注意到,但是,他只是用手指轻微抖展掉了那些该死的粉尘,便再度软趴着不动。
他不是不想夺得《锦绣玲珑阵图》,只是为了帮天之凌抵挡巨石,已经触发了日前连斩石虎和翟守珣的伤势,若非他的骨骼在灵泉之眼的炼狱中别有一番锤炼,兼之战神之体的护挡作用,恐怕真的是身死无奈了,试想,谁的躯体能够瞬间经受如此强力的摧击,还倾轧在整个背部!
渐渐的,肖游与石醒的对战也到了决胜时刻,肖游稳占上风地想要用多年未用的“子墨非攻”,来终结这个瞬间爆强的鬼蜮使者,从对战以来,石醒的预料之外的逆袭实在太多了,为免夜长梦多,毕其功于一役也算是明智之选了。
墨韵层层铺染,仿佛在卷轴宣纸上乍然盛放出点点寒梅,秋扇的落处劲透四方,气势极为不凡,激荡中的光束蓬勃而出,似是要将石醒逐渐微弱的魂气之光给瞬间刺破,恰有着尖锥子破开轻薄木板的交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