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片草原哺育了我们的族群。
在破晓的晨曦中,有人坐在刚染上一层金色的草丛上,对立在身侧的少年这么说。那时,她目光柔和。
“那孩子热爱着这片草原、这片天空,他曾说,‘我是天空与大地之子,可玛是我伟大的天空父亲,阿芙你,就是我的大地母亲!’……”那一瞬间,她淡淡一笑,在奔放的草原之风中,竟带出一丝落寞与哀伤。
她,一个貌可倾城的萨卡女子,族长之妻,犹如夜间闪耀在草原上空的一颗明星。
那时候,我默默地站在她身侧,看着她安祥地回忆着什么美好的东西。
“……对不起,我无法代替你们的孩子。”
“别说傻话孩子。”她站起身来,伸出手替我梳理了一下长发,“我们都很清楚你的努力,你不需要刻意模仿枭彤,救了你,不是为了让你当替身,只是想让无依靠的你有个安身的地方……”
……其实我也知道的,只是也想报答你们罢了。
温暖的手抚上了我的脸,目光柔柔地看进我眼眸深处:“萨卡族生活的草原是有生命、有力量的,你不是这个世界异样的存在,你看,你哭泣时的瞳孔正慢慢地改变了颜色,绿瞳的泪眼是萨卡人的证明……”
——由黑色,化为墨绿,总有一天,会成为象征萨卡人的青碧色之眼。
那是草原的颜色……
“枭彤并没有离开,他只是回归到草原中去,你是天空之父赐给我们的另一个孩子……”
声音在渐渐远去,我驻足在那里,看着脚下的草原渐渐被暗流淹没,身边的人化成回声。一种无法名状的心情充斥了骨髓深处,好像能轻易令人无力思考,只能呆呆地望尽云端。
等到回复了意识,那片天空成了一个宽厚的肩膀。有沙沙的走路声,四周是从未见过的景致,杂草丛生的郊野。
头还有点痛。身下的人似乎察觉我醒了,却依然背着我不作声。
好像……还挺温暖的……
依然无法思考,靠在那个白色的背上,有种安心的感觉袭上心头,仿佛迷失之后终于找到一个栖息地。“……明心,师兄?……”
没有回应。继续脚下的路。
反而是跟在旁边一直上蹿下跳不得安分的人喜不自胜,脸就凑过来道:“潋师兄,你还好吧!这条路有点颠簸,让明心师兄背着会不会不舒服啊?”
平远小师弟?……
“潋师兄,现在感觉怎么样了?迷香的效果还残留着吗?头痛不痛啊?”每问一个问题脸就挪近了一分。
身下的人终于开口:“平远,注意点。”
他后退几步,耷拉下脑袋:“哦,是,师兄。”璀璨的大眼却还不死心地逼视我,好像不等我回应就不罢休。
“平远……发生了什么事?”我中了迷香吗?……他们是怎么找到我的?……楼碧月,楼碧月怎样了?他不是自断一臂吗?……
他搔搔头,跟着明心师兄的步伐边走边说:“我也不清楚,我被师兄留在元子镇郊外等候了,后来就见他背着中了迷香的你出来,那迷香的效用似乎很强,你已经昏迷了快两天了。”
“……”
“明心师兄好厉害哦,背了你那么长时间了还不觉得累,我让他休息一下换我来背他也说不需要~”
“平远,你多事了。”
“哈哈……”尴尬的傻笑。
沉静了片刻,平远忍不住嘟嘴:“潋师兄你干嘛一直不说话?是不是还俗后就讨厌跟我们说话了?难得我还很高兴可以再见到潋师兄……”
“……”半响,悠悠道,“我只是……”
“只是什么?”
“……算了,不说了。”
“咦?潋师兄你怎么这样啊!”
“……”只是,突然有点怀念而已。
明心师兄缓缓道:“楼施主没事,你可以放心,迷香是一位姓谢的施主下的。”
谢?……“谢寻樊?!”
“真难得,你能记得。”
还不是因为他干了某XX的事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该不会,媚药也是他的东西吧?!
未等我询问,他径自解释:“醉拨幺弦楼的主人及时赶到,楼施主的药已经解了,至于你,不便继续逗留。”
回忆起那个手持竹笛清风长立的人,我松了口气,又觉得哪里不对劲,问:“什么意思,难道,白琅寺出事了?”
……不可能吧,如果真是这样,他更没有理由会救我……但是,如果真是白琅寺出了什么意外,又是哪里出了问题呢?
脑中突然闪现一双凌厉的眼瞳,竟让我打了个寒噤,不敢再细想。“那么,你是来带我回去领罪的?”
“……只是领命,放心,白琅寺没发生什么。”
“领……方丈的命?”
他没有回答,反道:“这条路再走下去,就是全安镇了,办完该办的事后,如果有心接受任务就在十天内回寺一趟,如果不想就罢了,继续你的行程。”
操……连我有事到全安镇也知道!“你还没说是什么任务!”
“天机不可泄漏。”
……去他X的天机。
靠,真让人憋屈,这家伙要是不想说就决不会说的!一个多月没见,喜欢自作主张的毛病倒是完全没改,这次也是,也没管我愿不愿意就把我带出来了,背了我两天还便宜你了我!
一路上各自无言,只有平远一直在上蹿下跳,在前面开路。
良久,我叹了口气。
……虽然有点扼腕,地那不得不承认,他的做法很对。如果是我,根本不敢保证能顺利地离开楼栖然他们……上次被半路杀出的轻彤打破了计划,以至于再次被楼栖然追上,这一次,既然离开了,就不能再见了……
“师兄,你可知道楼二公子中的是什么药?”
远远的,已经看到镇口的牌坊,我突然问。那时候,楼碧月的失控,如今想起来还心有余悸……
他顿了顿,淡淡地说:“你心跳加快了。”
……死秃驴,明明是出家人还这么恶俗!“正经点回答我的问题!”
他叹气,似乎放慢了脚步,道:“眼儿媚,中此药者会极度渴望与人同房,药性过猛,会使中药者有些激暴,只有面对涂抹了此药的人才会百般柔情。”
鸡皮疙瘩不停地往外冒。“你、你真的是和尚吗!说得这么露骨干嘛!”而且还脸不红气不喘的,反而我还不好意思了。
“这种药,莫非有别的说法可解释?”一句话驳得我噤了声,又说:“我觉得,你该有身为女子的自知吧……”
“……什么意思?”
“我说过,你无法在白琅寺藏身一辈子。”
“……能不能不要再重复这个话题了?我承认离开了白琅寺后我常常因为碰壁忍不住想回去,正因为你曾经说过的那些话我才一次一次地打消念头,所以你大可放心,我没有回去的正当理由!”
真想现在一拳砸在这个光秃秃的后脑勺上,我人都被丫逼走了丫还想怎样?!难道丫千里迢迢跑到这里就是为了来找我打架的吗!
这边我已经相当窝火,那边他还是保持波澜不兴云淡风轻的口气说:“本就是女子的你,想在全是出家人的寺院待多久?一辈子?”
犹如被一巴掌甩在身上最脆弱的地方,我咬牙。“难道你想说你之所以会赶我走是怕我穿帮?你以为你是高僧说什么都是真理啊!最不把我当红妆的就是你了,你倒还来提醒我是女子?!我,我靠!”
“……你不想听也罢,我只想让你知道,当初让你离开是因为这样对你、对白琅寺都有好处。”
“最大的好处就是可以不用天天见到你吧!”
他没再搭理,直接将我放下,让我靠在石碑上坐着,无视我尖锐的眼神,招来平远小师弟,将他手中的包袱递给我。我一把接过。操,连我的行装也收拾了,想的可真“周全”!
检查完毕,一样东西都不缺。
“这个是你放在后山小屋里的东西,带上罢。”
明心师兄将一把匕首交到我手上,我一阵疑惑。端详着上面诡异的纹理,一点也想不起来有关这把利器的事。“这是我的吗?……”
没人回话。等我回过神来的时候,却发现他已经走远了,在反方向的林子里,平远冲我用力地挥动手臂,跟上明心师兄的步伐。
……该死的,连道别的话都不说,难道下次还想碰上不成。
这么想着,他们已经消失在林里深处。
操,这破个性!现在可好了,楼碧月的手也不知道怎样了呢,虽然他是自己弄断,好歹我也有责任,明心师兄这家伙,竟然也不考虑这一点就把我带过来了,也不知道他从哪得到的情报把我的事都给摸透了!
好像还是昏昏的……这把匕首,有点眼熟,不过,我不记得自己会用这种利器啊,看它的纹理,怎么看都不觉得是普通的匕首……哎,这该死的记忆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