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皇后言辞凿凿,无形中让人跟着她的话语去思考,一直忽略事情的关键点。
“楚王妃是说金簪中并非毒药?”皇上回味过来。
凌南依浅笑,“当然,我怎么敢带着毒药入宫!”
“那里面是什么?”
这个问题让所有人都很好奇,她们齐齐看向凌南依。
指尖搭着刀刃,凌南依轻轻拨开脖子上的刀,神色自若的回话,“女人爱香,只是普通香料而已。”
“怎么可能?”皇后慌了,连自己的态度都没控制好。
凌南依冷哼,“皇后若是不信,让御医验一验便是。”
“验药?”皇后双手交叠插进袖口,喃喃出声。
看凌南依这个态度,还用验吗?
她退却了,甚至坐到皇上身边的高座,都让她没有上位者的尊贵感,只有暴露在强光下的窘迫。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她瞬间醒悟,这是一招引蛇出洞,自己中了凌南依的计。
她一直躲在幕后,默默利用上官文澜去办这些事,自己的手隐藏在黑暗中,对方无法抓到自己。
可是方才她看见翌贵妃的惨状,和金簪中的粉末,下意识以为凌南依掉进自己精心设计的陷阱,一时忘乎所以,表现的太积极,已经露出了马脚。
如果金簪中验出来的不是毒药,哪怕没有证据直接指正她,所有人也会怀疑到她。
“对,验药,当庭验。”凌南依眼神中隐着坚定。
不得不承认,皇后的确不简单,一开始就找到她这个关键点,利用上官文澜杀了她,引起楚王府和齐王府还有凌府、上官府四方斗争,再让晋王渔翁得利。
这是条好谋略,只是皇后没摸透她的价值。
也许上官府和齐王府看重上官文澜,可凌府和楚王府却不在意她凌南依,若她真死在上官文澜手中,恐怕如石子滑落湖水,一点涟漪都不起。
虽然皇后不了解她的价值,依然是个聪明人,明明随时打算杀了她,表面上还对她表现的很亲切,让她不会怀疑到她的身上。
其实,皇后如果不着急,循环渐进的布局,她可能真的会被皇后悄悄弄死了。
可惜她太贪心,想要用一步棋杀死两个对手,反而引起了她的注意,而且逼的她和翌贵妃抱团反击。
今日这一出,若没有翌贵妃合作,当真揪不出皇后这个背后的主谋,只能解决上官文澜一颗棋子。
“那就验吧。”皇上一语落定局势。
此刻丹华殿内有三名御医,只有三人凑巧都是皇后的人,一致咬定是毒药,才能帮助皇后力挽狂澜。
然而,不管宫中多么复杂,也不是哪一个人能一手掌控的,哪怕是皇上。
三位御医只知自己是谁的人,却不知对方是谁的人,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任何一个人不敢胡言乱语。
“回皇上,楚王妃金簪中的粉末的确是香。”
“不错,微臣判断无毒。”
“不出所料,应该是白丁香和白茯苓。”
御医的话彻底将皇后打入谷底,她勉强维持自己的坐姿,不死心的再问一句。
“金簪中真的只有这些吗?”
凌南依冷笑,皇后还想着扳回局势。
可惜……
里面什么都没有。
拿着金簪的宫女心下焦急,来这之前皇后可是交代过她,要从楚王妃头上的金簪中找到毒粉,若是办不好此事,定会责罚她。
面对这个情况,她不知所措,只得再检查一遍金簪,试图从别的地方找出毒药。
可是金簪就那么点大,除了细长的簪杆里面能藏住毒粉,没有其他地方可以藏匿东西。
萧瑾不耐烦出声,“怎么样?楚王妃是不是没有嫌疑?”
“这……”宫女不敢回答。
一切都检查过了,金簪是最后一步,如果没有找到毒粉,便不能说明楚王妃有下毒。
“你倒是回话!”拖拖拉拉的态度,让皇上也怒了。
宫女一下子趴在地上磕头,哆哆嗦嗦出声,“回皇上、王爷,楚王妃没……没有嫌疑。”
闻声,皇后整个人软瘫下来,捏紧手心不敢置信的望着殿下的一切。
同时她又想到一个问题,既然凌南依调换了金簪中的毒药,那么翌贵妃是真的中毒了吗?
和凌南依比起来,皇后更希望翌贵妃去死,她残留着最后一丝希望,但愿只是凌南依发现了金簪中的毒药,而翌贵妃还毫不知情。
拼了皇上冷待她,能让翌贵妃这个贱人去死,也值得了。
“怎么会是这样?”上官文澜霎时黯然失色,又疑惑不解的回看不远处的樱桃。
樱桃则摇摇头表示自己也不清楚怎么回事,然后,拧眉狠厉的看向了楚王妃身后。
而此时并不是上官文澜该考虑凌南依金簪中毒药的去向,她应该关心自己。
因为最后一个搜身的对象便是她。
“继续吧”,皇上随意出声,转头再去查看了看翌贵妃,“爱妃,你现在可好点了?”
“咳!”翌贵妃又咳了一声,不过这次不再吐血了,脸色也恢复了一点,“现在好多了,胸口不怎么痛了。”
看着皇后失魂落魄的模样,翌贵妃哪怕心口在痛,也觉得舒坦。
齐王妃既是翌贵妃的侄女,又是她的儿媳,皇后又自己跳出来暴露了自己,丹华殿内谁也没想过齐王妃会害翌贵妃。
当宫女从齐王妃袖口中翻出半包毒药时,连皇上都以为自己看错了。
“不会又是香料吧?”
“这是什么!这不是我的东西!”上官文澜不敢相信的睁大眼睛,整个人透着惊恐。
见状,樱桃默默往后退了一步,远离齐王妃。
上官府的人也心知不妙,可是他们也不可奈何,只能眼睁睁看着上官文澜陷入厄境。
翌贵妃捂着心口,美眸慢悠悠扫过去,虚弱出声,“那就和楚王妃一样,让御医再验一验就是了。”
有过一次经验,三位御医这次更麻利,很快检查完那半包东西。
只是看着手中的结果,三人却不敢吭声了。
察觉不对劲,皇上握着翌贵妃的手,冷眉问,“如何?”
“皇上,这不是臣媳的东西,我没有带过这个东西入宫啊”,御医还没出声,上官文澜已经大哭起来。
她再傻也明白了始末,莫名出现在她袖中的这东西,绝对不干净。
果然。
“是、是和贵妃娘娘吃的寿粥中一样的毒药。”硬着头皮,御医战战兢兢回话。
“贱人!”齐王勃然大怒,立即拔出护卫身上的长剑刺过去,“你竟敢毒害我母妃,本王杀了你”。
上官文澜傻傻呆在原地,完全不知道反抗。
上官云泽的折扇挡住了齐王的攻势,“齐王,事情恐怕有误会,你先别着急。”
齐王冷嘲,“云泽兄,到了这步,还能有什么误会?”
上官云泽推了一把妹妹,懊恨出声,“文澜,到底怎么回事?你快点解释清楚。”
“我……”被当场搜出毒药,上官文澜已经懵了,除了说这包毒药不是自己的东西,她想不到其他的开脱之词。
“这东西不是我的,我没有下毒。”
凌南依冷眸看过去,哼笑,“有毒药在手,自然需要去采买,既然齐王妃不肯说,不如将她身边的人抓起来一个个审问,再去城中的药铺查一查,齐王妃有没有派人买过毒药,事情很快便能一清二楚。”
眼眸巨颤,皇后瞬间紧张起来,上官文澜是没有当庭下毒,可是她做过毒害翌贵妃的事。
如果真的派人去查,齐王妃做事又不会像她那样严谨,到时肯定会查到什么,继续追查下去,恐怕会查到宫中。
现在大家只是怀疑她,还没有明确的证据指正,若是让人到宫中搜查,难保不会找到实证指正自己。
心头滑过狠厉,皇后向樱桃丢了一个眼神,她要弃卒保帅。
樱桃是她培养的内应,她们的生命在皇后眼中如同蝼蚁,樱桃心有不甘,却不敢反抗。
因为她们全家的荣辱都在皇后手中捏着。
“奴婢招,求皇上饶命,奴婢都招了。”樱桃突然冲上前跪地痛哭,不断大喊,“是齐王妃让奴婢买的毒药,不关奴婢的事。”
众人惊叹,“那是齐王妃身边的丫头!”
真的是齐王妃下的毒!
樱桃已经招供,再无回天之力,上官文澜一下子瘫坐在地,仿佛失了生机,双眼溢满泪水,她不舍的看了一眼楚王,苦笑起来。
“对,是我做的,我下毒了。”
她突然想通了。
这辈子不能和自己爱的人在一起,与其在齐王府做个活死人,让父兄受到牵制,还不如结束一切。
上官云泽搂着妹妹,满面痛苦,“我怎么说你都不听,你就是太傻了!”
瞥一眼抿唇的萧瑾,凌南依轻叹一声。
毕竟是表妹,又一心为他谋划,虽然方式不对,却是一颗真心,哪怕萧瑾对她没有爱情,至少还有几分亲情,想来他也有些难受吧。
凌南依的金簪中倒出粉末时,凌岩首先想到的是抛弃她。
可天底下不是所有父亲都像凌岩这般无耻。
上官明抚平衣衫,正色走出案席,越过举剑的齐王,匍匐在丹华殿内,“皇上,娘娘,是微臣教女无方,请让微臣代她受过吧。”
毒害贵妃可是死罪,皇上有些为难。
“爱妃以你看呢?”
上官府是翌贵妃的娘家,他想听听翌贵妃的意见。
翌贵妃松开皇上的手,坐起身子,盯着上官明看了良久才道,“皇上,让御医给臣妾瞧瞧吧,看看毒清了没有。”
皇上明白了,翌贵妃是要视自己的情况来定。
若是她都要死了,当然不会放过上官文澜,皇上赞成,点点头,招过自己最信任的御医。
皇后还等着翌贵妃毒发身亡,她揪起心等着御医给翌贵妃把脉。
“回皇上,娘娘洪福齐天,体内的毒已经清了大半,休养半月便无碍了。”
御医的话再次给皇后一个重击,此时,她也终于明白,今日之事不仅仅是凌南依一人所做。
是她和翌贵妃合谋。
翌贵妃是故意中毒,一面唤起皇上的怜悯,二来让她放松警惕。
她真的败了。
“看来她命大。”翌贵妃看着上官文澜勾唇一笑,更多的却是算计。
“母妃,你真的要放过她。”齐王收起长剑,有些不满。
看着翌贵妃闪动的眼眸,凌南依可不相信翌贵妃真的在意上官文澜的性命,不过是权衡利弊。
要知道那包毒药正是她在添寿后为上官文澜戴上金镯时,亲手塞进上官文澜袖中。
“皇上,上官府是臣妾的娘家,今日一事能不能让臣妾自己处置?”翌贵妃祈求的看着皇上。
正好皇上也觉得这样最合适不过,毫不迟疑便答应了,“好,就依你”。
“多谢皇上”,翌贵妃欣喜谢完恩,才将视线转向殿下,她思索了片刻,缓缓出声,“既然我大难不死,那就免了齐王妃的死罪吧”。
皇上惊讶,“爱妃,她敢毒害你,可是重罪,你当真要赦免她?”
翌贵妃却轻笑摇头,“皇上,我是免了她的死罪,不是赦免她”。
“爱妃的意思?”
“中书令大人不是说要替女受过吗?不如罢官,撤了他中书令一职,换齐王妃一条命”,红唇一张一合随意掌控着别人的生死,翌贵妃眸色发紧盯着上官明,问,“中书令大人,你看本宫这样处置可好?”
“多谢娘娘开恩。”上官明再拜了拜。
这一刻上官文澜才知自己做错了什么事,父亲经营一生的官途,一朝之间将因她尽毁。
上官文澜自责爬到上官明身边,崩溃抽噎,“爹,都是女儿的错,不关你的事,你不要替我受罪,让女儿自己承担吧,女儿不怕死…”
“啪!”上官明毫不犹豫给了上官文澜一巴掌,然后将她按在地上磕头,沉声命令,“什么都不准说了,快向皇上和贵妃谢恩。”
上官文澜怎么也说不出口。
翌贵妃冷哼了一声,又道,“文澜,虽然本宫赦免了你的死罪,让尔父受过,可像这样恶毒的媳妇本宫是不敢留着了”。
这是要让齐王休弃上官文澜!
凌南依冷笑,就知道翌贵妃不会轻易放过上官文澜,原来还有后招。
这样一来,上官文澜就算保住了性命,这辈子也毁了。
齐王本就恨不得杀了上官文澜,翌贵妃要他休妻,他自然赞成。
自此,生辰宴落幕。
皇后费尽心思为翌贵妃办了一场戏,到头来,不过是替别人搭桥梁,翌贵妃成为最大的赢家。
她一边从皇后手中夺得后宫之权,还彻底打击了一个不能为她所用的上官府大房。
皇后倒势,表示晋王废了。
翌贵妃可是比皇后更难对付的人,回楚王府的路上,凌南依一直默默思考一个问题。
这次她借翌贵妃的手打击了皇后和上官文澜,保全了自己,同时翌贵妃也少了一个最大的死对头,齐王离那个高位更近了一步。
可是在走向高位的路上,不止一个晋王一个绊脚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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