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官爷,你是不是在找人?”远处兀然出现一道人影,缓缓向余麒走来,边走边说道。这时候狂风已经停了,皎洁的月光再次洒满大地,余麒看得分明,来的是一位老道,年约五十开外,一身破旧的青衣道袍,身材瘦高,全身上下除了骨头就没有几两肉了。这老道瘦归瘦,但双眸之中却是神华内敛,一闭一睁之间,双眸奕奕,让人不敢小视。
见到这突然出现的瘦老道,余麒吃惊不小,暗道:“没有听说青竹帮中有老道啊?这老道是什么来头?”当他听到老道的问话时,心中更是狐疑不已,难道是这个老道出手救了方腊?这老道到底是谁?
“老道,你是从哪里来的?为什么会出现在这五龙山上?难道你和青竹帮是一伙的?”仗着自己潜龙堂统管的身份,余麒仗起胆子,毫不客气地叱问道。
“这位官爷,我只是江湖中的一个无名老道,今天之所以到此地来,只为一事。”
“所为何事?”
“劝官爷早点罢手,停止攻打五龙山。青竹帮上下本都是些无辜的百姓,只是为花石纲所迫,才不得不上山落草为寇。而如今,官爷不但不为这些百姓着想,反而率领大队人马杀上山来,到处纵火、肆意杀戮、徒增罪孽,这乃天理不容也。我劝官爷还是早停干戈,上奏朝廷,安抚江南百姓为好。”老道本着出家人的慈悲心怀,不紧不慢地说道。
“哈哈哈,臭老道,你身为世外之人,难道这凡尘之事,你也要管吗?再说了,就凭你这几句话,就想让我退兵,那简直是痴心妄想。老实告诉你,就冲你方才的一席话,我就可以将你定为反贼,和青竹帮乃一丘之貉。识相的,速速告诉我方腊的下落,如若不然,休怪我不客气。”余麒面露杀气,恶狠狠道。
“无量天尊,既然官爷把贫道的好心当作了驴肝肺,那贫道只能得罪了。”说完这话,也不见这老道如何作势,在他身前凭空出现了两道旋风,呼啸着向余麒袭来。
“臭老道,你知道我是谁吗?我乃朝廷堂堂六品统管余麒是也,你居然敢对我动手,难道你想造反不成?”余麒怒道。
“统管大人,实话跟你说,青竹帮方帮主是我救的,在你们这群狗官的眼中,这恐怕已经是大逆不道了吧,既然这样,我只有杀你灭口了。”老道一脸的平静,不过下手可一点也不含糊,右手一扬,三道火箭脱手而出,倏地扑向了余麒。
“你是玄门中人?”余麒虽然没有学过玄门功夫,但这点眼界还是有的,知道今天这事有点悬了。眼前这老道看似貌不惊人,但居然修炼的是玄门心法,而且看样子不是泛泛之辈,恐非自己所能抵挡的;再说方腊已经被这老道所救,再想杀他,恐怕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想到这里,余麒心中已经有了计较,趁着旋风和火箭还没有近前之际,他凝气提神,双掌瞬间幻化出万千掌影,奋力向前击出。
砰的一声,两股劲力狠狠地撞在了一起,没有想像中的巨响,一切都在悄无声息中结束了。老道发出的火箭消失不见了,只剩下两道旋风执着地向前扑去,只不过风力似乎小了很多;而余麒那边也不见得好到哪里去,漫天的掌影不见了,夜行服上多了十几个烧黑的焦痕,人更是往后直飞而去,似乎被什么巨力击中一般。
这一下轮到瘦老道犯迷糊了:不应该啊,这余统管的武功着实不弱,不在方腊之下,自己要击败他,怎么着也要在三十招开外,怎么才接了自己的一招,这小子就不行了,难道他方才和方腊厮杀的时候,已经受了内伤?
这时余麒的身影已经飞出了院子,消失在夜色之中,随即一声高亢的尖哨声响起,紧接着四面八方都响起了尖哨声。瘦老道也是个老江湖,转念一想,已经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不禁一拍自己的大腿,恨恨地骂道:“这姓余的实在是太狡猾了,见敌不过自己,便借势跑了。下次若再见到这小子,决饶不了他!”
余麒的这一撤退,院外的孔伯璧、在山寨中四处放火杀人的黑衣人也纷纷撤退了,青竹帮众人见状便欲追杀下去,好为死去的兄弟报仇。好在余庆、吕师囊、高玉等人还算知道事情的轻重缓急,忙拦住众人,提醒道:现在最重要的事情是清点人员损失情况、救治受伤的兄弟、尽快重新整顿人马、加强山上各关卡的守卫,要知道这只是朝廷的第一波攻势,接下来还会有第二波、第三波,此外武立山的两万大军即将兵临山下,如何防御官军的攻击,这更是重中之重。
一番忙碌过后,直到第二天晌午时分,余庆、吕师囊、高玉等人才总算可以歇口气,山寨的损失情况密密麻麻写在一张薄薄的宣纸之上,就放在众人的眼前:帮中死去的兄弟共计五百三十二人,其中被大火烧死的三百一十五人,和敌人力拼而死的二百一十七人;重伤的兄弟共计一百八十七人;轻伤的兄弟四百五十五人;被烧毁的房屋共计一百零九间,粮食、刀枪、弓箭等各种物资损失惨重。此外,在现场还发现六十三具黑衣人尸体,经仔细检查,都是朝廷潜龙堂和苏州应奉局的人马,其中不乏庞亦豪、张轩叶之流的武林败类。
看着那一张薄纸,众人的脸色都十分难看,虽说在昨晚的夜袭之中,青竹帮的损失可谓惨重,死伤的子弟超过四分之一,被烧毁的物资也接近三分之一,但这些都还是可以承受的。就凭剩下的人马和物资,只要兄弟们齐心协力,五龙山还是有足够的资本和朝廷抗衡一番的。令众人忧心重重的,是另外三则消息。
第一则消息,帮主方腊被朝廷三大高手偷袭,虽然力战到底,还杀死了双枪虎啸庞亦豪,但自己却是身负重伤,至今还昏迷不醒。
第二则消息,帮中的两位兄弟不幸丧生,一位是方腊的好兄弟,当年清水十三太保之一的韩明;另一位则是吕师囊的二儿子――小温侯吕腾云,两人均是和潜龙堂高手做殊死搏杀的时候,因寡不敌众而惨遭杀身之祸。
第三则消息,飞鹰堂副堂主潘文得不见了。据看到当时情况的人描述,黑衣人撤退的时候,潘文得犹如疯了一般,丝毫不理会旁人的劝拉,一个人就追杀了下去,也不知去了何方。天亮之后,余庆派人是四处打探,但生未见人,死未见尸,潘文得是死是活,恐怕只有老天爷才知道了。
一波未平,一波再起。当天下午,武立山麾下的两万大军正式向五龙山发起了攻击。武立山统率禁军多年,先是在西北边陲和党项人作战多年,这几年又调兵南下,和江南的各方起义势力大大小小打了数十仗,作战经验那是相当的丰富。
武立山显然知道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情,也知道此时五龙山上必是一片混乱,因此他一到山脚下,根本没有做任何的停歇,立即兵分两路,挥师攻打山寨。一路由武立山的副将温克让率领,从北坡上山,经仙人柱、五龙洞、天狼沟一线,直逼青竹帮大本营;另一路由武立山亲自带队,从东面出发,攻打百丈岩、黄龙洞、向天涧一线,最终目的地同样直指青竹帮大本营。
和前几次不同,这次武立山两路人马进展得异常顺利,不到半天的功夫,已经连续攻破了七八道关卡,离五龙山大寨已经不过十几里地而已。这次之所以顺利,原因无它,在昨天潜龙堂和应奉局的夜袭之中,青竹帮精心布置的各道关卡均遭到了严重破坏,负责警戒的帮中子弟损失惨重,这才给了官军可乘之机。
听到探马一道接一道的紧急军情,整个议事厅的气氛异常凝重,众人皆是低头不语。帮主身体刚刚恢复便再遭重伤,帮中兄弟也是死伤不少,山寨之外朝廷的大军又是步步紧逼,这等情形之下,到底该怎么办,众人心里都没有底。
这时候,坐在议事厅正中央的余庆依然是面色如常,显得很平静。虽说内心也是心急如焚,但余庆明白,越是这种时候,自己越不能显露出一丁点的惊慌,现在大当家处于昏迷不醒之中,自己隐约之间已经成为了帮中兄弟的主心骨,如果自己再表现得手足无措、惊慌失色,那今天这阵就不用打了,必输无疑。
余庆看了看众兄弟,猛然大吼道:“你们这是怎么了,一个个愁容满面的,难道都怕了不成?胆怯了不成!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现在缴械投降还来得及,官军就在外面,你们尽可以去向他们投诚,说不定还能保住自己的一条小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