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想到眼前的宝芝林禅寺居然有这么奇怪的一条规定,方腊也只得无奈地摇了摇头,牵起苏若彤的芊芊玉手,准备另寻他处投宿。两人回头走了十几步,突然之间,方腊好像发现了什么,蹲下身来,从地上捡起一件东西,借着月光,仔细观察起来。
“大哥,这是什么东西?看起来好像是块腰牌呢。”苏若彤凑上前问道。
“不错,这正是一块腰牌,而且这并不是一块普通的腰牌。”方腊沉声说道。只见这腰牌长方形,巴掌大小,硬木材质,通体黑色,正面是一个栩栩如生的虎头形象,背后则雕有一行小字“前军第七营第四队张封”。
苏若彤接过腰牌,边看边说道:“大哥,这应该是朝廷禁军官兵才有的腰牌吧?怎么会在这里出现?”
“若彤,你所言极是,这腰牌正是朝廷禁军的,难道这里曾经有朝廷的军队路过?这事还真有点蹊跷。”方腊微蹙双眉说道。就在这时,一阵夜风吹过,远处传来些许异样的声响,方腊和苏若彤面色一变,两人对视一眼,同时施展身形,几个起纵,以最快的速度在一处草丛中藏好身形。
两人刚藏好不久,只见远处如闪电一般,嗖嗖嗖,数十道人影飞奔而来。这些人都是一身灰色劲装,到了宝芝林禅寺门口,如同事先约好一般,立刻四散分开,身手敏捷地跃过高墙,消失在黑暗之中。片刻之后,整个寺院内便如炸了锅一般,到时都是惊慌的叫喊声,还不时夹杂着几声惨叫。
“大哥,这些人是什么路数?怎么会来找这宝芝林禅寺的麻烦?”苏若彤轻声问道。
方腊深邃的目光盯着不远处已失去宁静的寺院,缓缓说道:“这事越来越有趣了,如果我没有看错的话,刚刚杀进宝芝林禅寺的那些人当中,应该有我们在路上遇到的那一群灰衣大汉。”
“我也看清楚了,正是他们,难道他们所提的那个老贼,就藏身在这寺院中不成?”
“若彤,走,我们一起潜进去看看。”方腊拉起苏若彤,长身而起,从寺院的高墙之上一掠而过,悄悄地进入了寺内。此时的宝芝林禅寺是一片混乱,穿着黑色僧袍、灰色僧袍的和尚到处乱跑,一个个都面色慌张,根本没有人理会潜入的方腊和苏若彤。
进入寺院之后,方腊、苏若彤并没有发现那些灰衣人的身影,不过随着两人的逐渐深入,从寺院西侧传来的一阵阵厮杀声越来越清晰,还不断有兵器相撞的声响,看样子,那里才是灰衣人的目标所在。
方腊、苏若彤循着声音,来到寺院西侧的一处偏院之中。这偏院占地不小,三面都是房间,院子中间则是一片空地,种植了一些花花草草,想来平素定是一个清幽安静的场所,不过今夜一群不速之客的到来,完全打破了这佛门净地的祥和。
院子中间的空地上,数十名灰衣人和一群黑衣汉子正在进行着生死搏杀。两队人马人数相差无己,不过灰衣人的武功身手明显在黑衣汉子之上,起初黑衣汉子们还能抵挡一阵,不过随着同伴的不断被杀,黑衣汉子们只能是步步后退,渐渐被灰衣人包围了起来。
“你们这群狗贼,究竟是谁派来的,为何对我们一直紧追不舍?”说话的一名黑衣大汉年约四十岁,身高六尺开外,膀大腰圆,面色黝黑,脸上写满了岁月的痕迹。他手使两把钢刀,一边抵挡着灰衣人的攻势,一边怒气冲冲地质问道。
“温将军,你是揣着明白装糊涂,我们是什么人?我们为什么来?你难道还不知道吗?”答话之人正是方腊、苏若彤在半路上遇到的那个络腮胡大汉――戚哥。此时的他,一脸轻松,猫捉老鼠一般,看着眼前这群可怜的猎物。
此时院子中央的厮杀已经接近了尾声,黑衣汉子只剩下八九个人还在负隅顽抗,其他人等早已经身首异处了。那叫温将军的大汉,见自己的手下被屠杀殆尽,心中怒火更盛,高声吼道:“你们这群混帐王八蛋,居然连朝廷禁军都敢杀,你们莫非是吃了豹子胆不成?”
那络腮胡大汉戚哥,冷冷地回答道:“温将军,我们只是奉命从事,上面吩咐我们怎么做,我们就怎么做。温将军,我再劝你一句,快点交出老贼,不然的话,明年的今日就是你的忌日。”
“放屁,要我交出老将军,那绝对是不可能的事情,除非你们踏着我的尸体过去。”大汉温将军斩钉截铁地说道。
“温将军,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这一切都是你自找的。给我杀,不要留下一个活口。”戚哥右手狠狠一挥,下达了最后的通杀令。
就在此刻,一个苍老的声音,突然从院子正中央的一间屋内传了出来。“克让,你们不用管我了,为了我这条老命,你们不要白白送掉自己的性命,快快走吧。”
藏身在院外一棵大树上的方腊和苏若彤,一听到这声音,心头同时一震,异口同声地轻呼道:“武立山?!”与此同时,方腊也辨认出,那和戚哥对峙的大汉,正是武立山的副将温克让,不久前还曾率禁军攻打过五龙山,方腊并不陌生。与此看来,屋内的老者定是武立山无疑,但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方腊心中冒出一个大大的问号。
再看院子里,武立山的这句话并没有赶走自己昔日的副将,温克让大喝一声:“老将军,您待我恩重如山,我今天誓死保护您的安危。”说着,一摆手中钢刀,便又杀了出去,剩下的几名黑衣汉子,也毫不退却,狂吼一声,紧紧跟随在温克让身后。
这次厮杀结束得很快,虽然温克让在朝廷禁军之后颇有勇名,但无奈今天他的对手都非等闲之辈,十几招过后,他手中的两柄钢刀已经被击落在地,随即腹部又挨了戚哥的一剑,顿时鲜血直流。而他的几个手下,则更是如羊入虎口,几个照面之下,便丢了性命。
温克让还想继续坚持,但面对一群如狼似虎的对手,实在是有心无力,不一会功夫,他已是遍体鳞伤,倒在了地上。一名灰衣人一挺手中长剑,便欲结果了他的性命,被戚哥一把拦住,“先不要杀,等会带他回去,上面还要审讯他,我们先办正事要紧。”说完这话,戚哥带着三四名手下,迈步向院子正中央的那间房屋走去,手中提拎着一把三尺长剑,剑尖上还滴着尚未凝结的鲜血。其余的数十名灰衣人则雁翎式散开,守住了院子中的各条通路。
“大哥,现在我们该怎么办?”大树之上,苏若彤轻声问道。
“静观其变,想不到武立山这老贼也有今日。”方腊淡淡地说道。要知道武立山自挥兵南下之后,对江南武林造成了莫大的杀戮,死在他手下的武林人士和普通百姓,已是不计其数,对于这种双手沾满鲜血的刽子手,方腊自然是不会出手相救的。
“嘎吱”一声,房门从里面被拉开了,一名老者缓步走了出来,站在台阶之上,冷冷地看着数步之外的戚哥一行。戚哥显然没有料到此时武立山会开门出来,心中一惊,不由地停住脚步,站立在台阶之下。
“你们是应奉局的人?还是潜龙堂的人?”武立山的声音虽然低沉,但身为统率过千军万马的朝廷大将,自有一股说不出的威严。
抬头看着台阶之上一身便服的武立山,不知怎么着,戚哥心中的底气便矮了半分,忙拱手道:“武将军,我们隶属于应奉局。”
“哦,原来如此。不知朱勔那狗贼为什么对我是穷追不舍,非要取我的性命不可?”武立山面色如霜地问道。
“武将军,这在下就不知道了,我们只是奉命行事而已,如有冒犯将军的地方,还请将军多多包涵。”戚哥毕恭毕敬地说道。他身后的一名大汉觉得气氛有点不对劲,我们明明是来追杀要犯的,怎么队长却和要犯客客气气起来,这不像我们应奉局的一贯作风啊。想到这里,他忙拉了拉戚哥的衣袖,意思是说:队长,我们该动手了。
大汉的这一拉,倒真得拉醒了戚哥,他忙挺直腰板,面色一沉,提高嗓门说道:“武立山,你怎么这么多废话,我们奉了上面的命令,今天一定要取下你的首级,你是自己动手解决,还是要我们帮你一把。”
听闻此言,武立山突然仰天大笑起来:“哈哈哈,想不到我武立山英雄一世,没有死在战场上,倒死在自己人的屠刀之下,真是天大的笑话。罢罢罢,你们也是奉命行事,我也不为难你们,我这条老命,你们拿去吧。唉,只可惜我无法再看到朝廷收复燕云十六州的那一天了。”说着,一翻手腕,一柄明晃晃的匕首已经握在手中,武立山毫不犹豫地将匕首刺向自己的小腹,扑哧一声,匕首没柄插入体内,鲜血顺着刀柄,滴滴答答地落在台阶上,显得格外的凄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