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张光斗、祝朝奉的陪同之下,莱州知府陈飞鹏陈大人红光满面、趾高气扬地走进议事厅,径直坐在了主桌之上。有不知情的家伙心中纳闷,好奇地问同桌的伙伴:“这胖子是谁?居然让张掌门、祝庄主一起出门迎接,难道是哪位身怀绝技的世外高人不成?”
同伴不屑地看了他一眼,说道:“你个土老冒,就凭那家伙如五个月孕妇般的肚子,这要是都能成为世外高人,那满大街都是武林高手了!实话告诉你,这胖子叫陈飞鹏,是莱州知府,他有一个外号,叫做海龙王。”
“什么意思?”同桌一个络腮胡汉子不解地问道。
“意思就是说,如果谁不小心得罪了这位陈大人,那就如同得罪了东海里的龙王爷,生不见人,死不见尸,最后消失得无影无踪。”
此话一出,满桌的武林好汉心头都没来由的一寒,看往陈飞鹏的眼神中都有点异样。络腮胡汉子自言自语道:“听说地鼠门一向不和官府打交道,此次同盟之事,怎么请了这个狗官,这究竟演的是哪一出戏?难道地鼠门竟然投靠了官府不成?难道张光斗老得脑子都糊涂了?”身旁的人忙用胳膊捅了捅他,小声说道:“不要多嘴,当心隔墙有耳。”说着用嘴向旁边努个不停。络腮胡汉子抬眼一瞧,不远处两名地鼠门的子弟正虎视眈眈地瞪着自己,吓得浑身一哆嗦,赶紧闭上嘴巴,再也不敢多话了。
此时主桌之上,人都已经到齐了。张光斗首先站起身来,抬手示意大家先安静下来,然后朗声说道:“各位武林同道好友,今天对于地鼠门来说,是个至关重要的日子,是个双喜临门的日子。第一喜,从今天开始,地鼠门将和祝家庄正式结成同盟,以后同生死、共进退,一起捍卫江湖道义。第二喜,从即日起,地鼠门将正式接管离此地六十里外的文昌盐场,以后若遇到地鼠门子弟押送的官盐,还请各位英雄好汉能高抬贵手,予以放行,我张某人在此先行谢过!”说着,他双手抱拳,向四周频频行礼。
张光斗的话音刚落,议事厅内顿时一片轰动,众人纷纷交头接耳地议论起来。要知道,在大宋朝,茶叶、食盐等日用品都是只有官府才能经营的紧俏商品,各地盐场产出的食盐,必须由官府收购,然后通过“官运—官销”、“官运—商销”、“商运—商销”等方式,运往全国各地。也正是因为官府的垄断经营,导致食盐价格居高不下,其运输、销售环节的油水异常丰厚,可谓是十足的肥缺。不过一般人要想插手食盐的运销环节,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情,没有朝廷三司使(宋朝的最高财政长官)的首肯和批准,就算你是皇家贵族、或是富贾巨商,想染指食盐这一行,门都没有。
现如今,一个小小的地鼠门,居然接下了文昌盐场的生意,实在是让人诧异。虽说这个盐场并不大,一年也就三四万斤的产量,但即使这样,一年下来的盈利,保守估计也在一万两白银之上,这可不是一笔小数目啊!在座的各路武林中人,心里都暗自打起了自己的小算盘,有羡慕的、有嫉妒的、有眼红的、有诅咒的,还有不以为然的。
张光斗双眼扫过全场,将众人的反应都已看在眼中,心中颇有几分得意,暗忖道:“从今往后,我玉面飞天鼠张光斗要让你们这帮不开眼的家伙知道,地鼠门不是一个只会潜踪蹑形、打探消息的小门派。从此时此刻起,在我的统率之下,地鼠门将成为一个光明正大、富甲一方的武林大帮,地鼠门将成为一个实力超群、雄霸齐鲁的武林大帮。”
怀着对未来的美好憧憬,张光斗从桌上端起一碗酒,哈哈大笑道:“各位同道好友,来来来,我张某人先干为敬,敬大家一杯,也祝愿地鼠门和祝家庄的同盟蒸蒸日上,更上一层楼。”说完这话,一抬脖子,一碗烈酒顷刻间就下了肚子。见此情景,四周的地鼠门子弟都疯狂地鼓掌叫起好来。祝朝奉也带头端起酒碗,一饮而尽,顿时议事厅之上人声鼎沸,杯觥交错,一场盛宴就此拉开帷幕。
这一场酒席一直闹腾到了下午未时,喝得醉醺醺的各方武林人士,这才意犹未尽地四散而去,有不少人喝得连东南西北都分不清楚了,只得由自己的同伴搀扶着,到最近的小镇上找个客栈安顿下来再说。
有喝醉的,自然也有没有喝醉的,在离地鼠门议事厅不远处的一间密室内,今天酒宴的三位主角围坐在一张方桌之旁,虽然个个面色泛红,但眼神依然很清澈,一点都没有酒醉的模样。
坐在正中央的知府大人陈飞鹏,从面前的果盘里捏起一颗拇指大小的山楂,轻巧地放入嘴中,细细品尝着那难得的酸甜味,摇头晃脑地说道:“张掌门,你这山楂不错,自己种得?”
张光斗回答道:“回禀大人,离此处十里开外,本门有一片山楂林,因地理条件得天独厚,所以那里种植出来的山楂,不仅个头大,味道还相当不错。如果大人不嫌弃的话,我等会通知下人准备一些,给大人带回府上,留着慢慢品尝。”
“要就有劳张掌门了!”陈飞鹏倒也不客气,点头说道。
在一旁的祝朝奉此时说话了,“张大哥,你这事就办得不厚道了,这么好的山楂,光顾送给陈大人了,我这做兄弟的就没有份了?”
张光斗哈哈一笑道:“贤弟,就知道你有此一问,不用急不用急,都有都有,我让人备上两份,一人一份,谁也不多,谁也不少,这总可以了吧?”
祝朝奉满意地点了点,说了一句:“这还差不多。”说完伸手拿起一颗山楂,丢入嘴巴,一口就咽了下去,连核都没有吐,害的陈飞鹏直冲他翻白眼,毫不客气地说道:“祝庄主,你这种吃法简直就是暴殄天物。”
祝朝奉回应道:“陈大人,你批评的对,不过我乃一介武夫,还是觉得山楂就应该这样吃,那才叫过瘾。”
陈飞鹏闻言微微一笑,夸赞道:“祝庄主,你还是老样子呢,江湖英豪的本色几十年都未变,祝家庄近来也是风头正劲,实在是让人羡慕啊!”
祝朝奉忙说道:“陈大人,你何出此言。祝家庄能有今日,还不是全仰仗大人您的悉心栽培,这点在下时刻牢记心中,永远也不会忘记。”
陈飞鹏伸手拍了拍祝朝奉的肩膀,欣慰地说道:“这就好,这就好,朝廷就需要你这样忠心耿耿的武林豪杰。放心好了,只要你一直跟着我,我陈某人是不会亏待你的。”说着,陈飞鹏转向张光斗,继续说道:“张庄主,今天地鼠门和祝家庄结盟,那从现在起,我们就是一家人了,只要你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我一定全力以赴,绝不推辞。”
闻听此言,张光斗忙站起身来,朝着陈飞鹏深鞠一躬,激动地说道:“承蒙陈大人如此厚爱,我张光斗感激涕零。请陈大人放心,只要你一声令下,地鼠门上下总共七百三十八名子弟,一定不辱使命。”
陈飞鹏一拍桌子,霍地站了起来,伸手扶起张光斗,满面堆笑说道:“张庄主真不愧是爽快人,我等的就是这一句话。实不相瞒,我今天之所以前来,有两重含义,一是祝贺地鼠门和祝家庄的结盟之喜,二是有一件棘手的事情,需要两位鼎力相助!”说着,陈飞鹏从衣袖中拿出一封书信,递给了张光斗。
张光斗接过书信,见信封上什么字都没有,不禁疑惑地看了一眼陈飞鹏,问道:“陈大人,这是什么意思?”
陈飞鹏也不答话,示意张光斗先拆开书信再说。满脑子门浆糊的地鼠门掌门人只得依言照做,揭开信封,从里面抽出一张信笺,展开一看,上面写着十几列蝇头小楷,最右侧赫然写着“乱党贼子,必严密监视,非常之时杀无赦!”紧接着,从右到左密密麻麻写着五六十人的姓名、字号和籍贯。
张光斗倒吸一口凉气,看着陈飞鹏,强作镇静地问道:“陈大人,这封信上写得究竟是什么内容,我不是很明白。”
陈飞鹏阴恻恻地一笑道:“张掌门,你既然不明白,那我就打开天窗和你说亮话。这张名单上提到之人都是居住在莱州、登州、潍州、密州、青州等地的旧党乱臣贼子,都是当今皇上和蔡相的眼中钉和心头大患,从今天起,你必须加派人手严密监视这些人,他们的一举一动你必须随时向我禀报,必要的时候,你可以先斩后奏,我不会怪罪于你。”
张光斗看着手中的信笺,面露难色道:“陈大人,这不太合适吧。这名单上之人都是各州各县的地方官员,我区区一个武林帮会派人去监视这些朝廷要员,恐怕不合规矩吧。我看还是请陈大人派出自己的心腹亲信,前去监视这些人,效果应该更好!”
陈飞鹏闻听此言,圆脸顿时拉了下来,冷冷地说道:“张光斗,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你不愿意为朝廷效劳了吗?难道你不愿意替朝廷分忧解难了?要知道,我既然可以把文昌盐场的经营权交给你,也能把文昌盐场的经营权交给其他人。张光斗,不要忘记你现在的身份,不要忘记你此前的承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