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戚之间可以互相帮衬,却无需一起做事。
“话是有道理,可有些时候,却由不得你。”楚夫人无奈的说道。有些话好说,却不好做。
要是亲戚非要到自己这里来做事,都求上门来了,实在不好拒绝。要是拒绝了,怕还要以为是自家瞧不起人。
去亲戚铺子里做事,有时候也盛情难却。要是亲戚铺子里实在是缺人,亟待人去帮忙,难道还能眼睁睁的看着,而不去帮忙?
人活一世,终归不是一切都能按着所想的来,无奈的时候多着呢!
“那爹这个事要怎么解决啊?”楚欢颜还是觉得,不能不撵走那个掌柜了。
“你爹还在头疼呢!他啊!是打算拖着吧!若是族叔真有自知之明,这个时候便该主动离开。”
拖着便拖着吧!想来也不会拖的太久,事情总还是要解决的。即便真没什么生意,最多就是关了这间铺子,还不至于有太大的亏损。
积压着的布匹也可以送到其他的铺子去卖,还不至于砸手里。
只是,楚家在府城经营的这些年,算是把白费了心思。怎么想都还是觉得不甘心啊!
次日一早,楚夫人和楚欢颜吃过早饭也就准备离开府城了。刚出了后院便碰上了布庄的掌柜——楚云邵。
“叔祖。”楚欢颜喊了一声。
“夫人和小姐来了啊!”楚云邵笑了笑,“我也正好有些话想找老爷和夫人说,既然夫人在这里,那今日便说了吧!”
“那到楼上去说上吧!”楚夫人示意楚欢颜在楼下等她,自己则和楚云邵一起去了楼上。
到楼上坐了下来之后,楚夫人便看着楚云邵,“叔父有话便说吧!”
“布庄落到这样的地步,是我的疏忽,我也不好再留在布庄了。”楚云邵一副愧疚的模样。楚夫人没说话,只是好整以暇的等他说下去。
“今日既然夫人来了,我就向夫人请辞。”
“我一个妇人,这样的事,还是要让老爷决断的。”楚夫人暗暗松了口气。既然族叔主动提起离开,反倒是解了他和老爷的为难
布庄若是还想开下去,务必要好好整饬一番。
此次的事,也算是给自家提了个醒,以后凡事要多个心眼。
“先同夫人说一声,我会尽快收拾了东西。布庄的事,还请老爷早些安排了人来照管。”
“嗯。”楚夫人也就不再多说。
楚夫人下楼的时候,听说楚欢颜去收拾那些没用的布匹去了。她便坐着等楚欢颜,又要几个伙计来和她请辞,她自己回忆了一下,这些人似乎都是楚云邵的心腹。
看来楚云邵是眼看着铺子开不下去了,便准备带着自己的人走了。
她便直接喊来了账房,把几个伙计的工钱给算了,把人打发走。
等这边忙活完了,楚欢颜才从才库房中出来。
“那些布都没用了,你还去看什么啊?”
“其实也并非都没用了些,朽了的自然不能要了。至于别的,总还有些用处的啊!”楚欢颜说着。这间布庄里卖的布匹都是针对富贵人家的,所以都很好。
而富贵人家自然对东西也都很挑剔,稍微有点瑕疵的次等货便觉得无用。
其实颜色不均之类的,也不算是布匹本身不好。她想着住在长西村的时候,有些人家的衣裳补了多少次,依然还穿着,不都是家里穷,做不起新衣裳吗?
这些看着没用的布要是送给那些人,那些人应该是会很喜欢的。
扔在库房里,怕真是要随便处理了,既然如此,倒是不如把还能用的挑选出来,给需要的人。
“那随便你吧!”
“我让人把还能用的挑出来,给送到县城去。”
“行了,时辰也不早了,我们走吧!”
母女二人也就出了门。回到县城的时候已经过了午时了,楚欢颜觉得饿的很,一回府就要去找东西吃。
楚夫人便让她先回莳花阁去了。春兰急匆匆的端了不少吃的来。
“小姐怎么就饿成这个样子了?”看着楚欢颜狼吞虎咽的,春兰无奈的笑着。
“在府城吃过早饭的,只是起程晚了,回来的也就晚一些。”
“那小姐也慢些吃,别噎着了。”春兰给楚欢颜倒了茶。“对了,今日一早,蒋夫人到府里来了。”
“蒋伯母?她来做什么?”如今蒋家那边也算是稳定了,也就不用总指着自家帮忙了。
“说是蒋大小姐昨日出门上香没回来。派了人出去找也找不到,怕是出事了。”
“蒋晴不见了?”楚欢颜皱眉。昨日她听蒋晴说起要去上香的地方,离着县城并不用远。蒋晴的孩子还小,蒋晴出门也不敢去太远的地方。
而且还说了要早去早回,不敢耽搁的。今日都还没回来的的,的确是奇怪了。也不知是出了什么事。
“是啊!蒋夫人到府里来,希望府里能派人去帮着找找。”
“那人派出去了吗?”
“老爷和夫人都不在,公子做主派了些人出去帮着找。”
“这样就罢了。”楚欢颜也就不再关心这个事。自家能帮的忙,也就仅此而已了。
如今自家还凡事愿意帮衬着蒋家,都是看在父亲和蒋伯父曾经的情谊上。
但说到底,自家有自家的为难事。蒋家的事,自家也不能总去操心。如今家里还有一大堆的事要爹操心呢!
“对了,我从府城给忘苏带了些礼物回来,让备着马车,我一会儿去看看忘苏。”
“好。”春兰便先出去了。
楚夫人和楚欢颜回来没多会儿,楚老爷便出门去了,既然府城那边楚云邵请辞,那就尽早去一趟,把事情处理了。
“爹你要多注意身子。”看着楚老爷最近很憔悴的样子,楚欢颜很是心疼。
这才多少日子啊!爹就看着消瘦了些,嘴上都焦急的起泡了。
“行了。”楚老爷拍拍她的肩膀,“你好好陪着你娘,你也好好督促玉衡读书。”
“玉衡哪里还用我督促啊?自从博闻来了之后,玉衡看博闻用功,自己也用功起来了。”楚欢颜笑了起来。
“这倒是,博闻那孩子虽然比玉衡小,我看着倒是比玉衡还懂事。有博闻给他作伴,我也放心。”
看着楚老爷走了,楚欢颜便也说自己要出门,楚夫人便让她去了。“你出门自己小心些,晴儿才丢了,我这心里啊!不安的很。”
这都不知道是怎么了,好好的上个香,人都能不见了。以后出门真是要更加小心了。
难怪总有人说福无双至,祸不单行。
如今想想,自从过了年,蒋家便没个安宁的时候。
“我就是去看看忘苏,又不出县城,没事的。”
“哪怕是在县城,也不可疏忽。你要是丢了啊!我还活不活了?”
楚欢颜到了玉忘苏家里的时候,却没见到玉忘苏,只有月牙在家里。
“怎么今日就你在家里啊?”楚欢颜捏了捏月牙的脸。
“姐姐出去了,说是锦绣阁丢了东西。”
“丢了东西?”楚欢颜蹙眉。锦绣阁好端端的怎么会丢了东西,先前都不曾发生过呢!
“是啊!姐姐过去有一会儿了。”
“我们也去看看吧!”楚欢颜拉了月牙往外走,锁好了门便径直往锦绣阁而去。
她们到的时候,锦绣阁已经早早的关门了,看来事情还真是不小。她们便往后门那边走去。
后门是开着的,两人也直接进去了。所有人都聚集在院子中,都沉着脸。
“我听月牙说铺子里丢东西了?”楚欢颜走了过去。“都丢了什么?”
“店里的画册丢了。”花琉璃脸色铁青。一直以来店里的画册就只有一份,店里都是要照着画册做衣裳的。
正用着的画册还是于姑娘才送来了两日的秋裳画册,没想到竟然就丢了。
画册一丢,暂时也就做不了衣裳了。
那可是锦绣阁中最重要的东西,哪怕是丢了些银子也不至于如此着急。
锦绣阁的生意只所以这样好,依靠的便是样式新颖,说到底都是于姑娘的功劳。
要做好成衣,也就是好料子,好裁缝,好针线,新样式。而料子谁只要有银子都是能买到的,裁缝的手艺虽好,同样的却也不是找不出来了。
绣工自然也同样。
“这还真是个大事了。”楚欢颜跟着皱眉,“何时发现丢的?”
“今日一早。于姑娘不在这里住了之后,这里晚上是没人留守的。”花琉璃叹息着。她也没想到会丢东西,故而一直也没在这里安排人。
“那忘苏你那边画册就一份?”楚欢颜看向了玉忘苏。
玉忘苏微点头,“就这一份。”这也不是有电脑备份的时代,纯手工的画册,她自然也就没多准备一份。
主要是这样的事前世今生还是第一次遇到,先前也没有这个防备。
再说怀了孩子之后,不少时候都有些精神不济。就这一份画册都还是匆匆赶出来的。
“这倒有些难办了。”
“要不还是先拿前面的画册应付着吧!”花琉璃提议道。如今于姑娘有着身孕,也不好过多劳累。
锦绣阁的款式都新颖,即便是先前的画册不算新了,可至少比起其他店铺签千篇一律,许久不变更的样式,还是要新颖的多。
“我看也只能这样了,把先前合适的样式挑出一些来,换上合适秋日里用的布料,先把这阵对付过去吧!”楚欢颜也附和着。
“便暂时先这样吧!”玉忘苏揉着额头。设计是讲究灵感乍现的,此时要让她把所有的设计再重复一遍,连她都不敢保证能做到。
当然再重复画出一部分来,应该还是行的。
只是也都需要时间。
“我看你不太苏服的样子,我先陪你回去吧!”楚欢颜扶着玉忘苏起来。
“嗯。”
花琉璃送着她们出去,“两位姑娘,此事要不要报官?”
自从换了新的知县大人,如今衙门倒也变了样子了。百姓们若遇到这样的事,都是可去报官的,知县大人也都会一一处理。
虽然东西被偷这样的事,即便是报官了,也未必能把东西找回来。
可报官也能让偷东西的人收敛一些。
“报官吧!今后每日离开的时候,画册还是由你收着。”
“好。”花琉璃点头答应下来。
楚欢颜扶着玉忘苏上了车,月牙也自己爬上去了。马车慢悠悠的走着,玉忘苏只觉得闷热的空气更是让她心浮气躁。
看来还真是总有人盯着锦绣阁啊!就是不知偷画册的人和先前闹事的人是否有关联。
“忘苏,你觉得会是谁偷走了画册?”
“如今还没个头绪,不好胡乱猜测。”玉忘苏摇头。那么多的人,去猜疑谁啊?
会来偷东西的也未必就是认识的人啊!或许就是她不认识的人呢?
偷走画册,必然是为了利益,那么有可能惦记的人也就多了。
“会不会是苏可?”楚欢颜低声问着。苏可作为店里的人,是知晓画册放在何处的,也知晓忘苏前两日才送去了最新的画册。
并且看着苏可先前的所为,该是很缺银子。手头太过拮据的人,会因为急用钱而铤而走险,也是可能的。
“不能这样想。不能因为他说谎一事,我们就认定这个人有问题。”
她始终还是不愿意去猜疑身边的人。
不能丢了东西就看谁都像是小偷。
“不管是不是他,我还是让人留意一些他吧!还是要尽快把事情弄清楚才好。若不是他,自然也洗清了他的嫌疑,若是他,自然不能再纵容了。”
玉忘苏想了想,到底还是点了头。“那就让人留意一下吧!不过小心一些,别让他发现了。若并非他所为,却知晓我们这样猜忌他,难免心生不忿。”
“放心吧!”
回到了家中,玉忘苏才问起楚欢颜怎么来找她了。楚欢颜便把带来的礼物都拿给她看。
“我和娘去府城了,给你带了些东西回来。”
“你们家府城那边的布庄如何了?情形还是不好吗?”
楚欢颜便仔说了一下此次去布庄听闻的事。
玉忘苏听了便仔细的想了一下,“最大的问题必然是你那位叔祖,并且伙计怕也有不少是有问题的。”
“我和娘也是这样想的。”
“你那位叔祖在那里做掌柜有多久了?”
“有十年了吧!这些年也没什么大事发生,偶尔捞点小钱,爹也睁只眼闭只眼了。”
“也就是说,此人贪财,不过以往却还没有要对布庄不利的意思?看来此次他连一直捞钱的布庄都舍得毁了,是因为有人给了他足够的好处。”
有钱能使鬼推磨,这话实在经典。
每个人活在世上,几乎都做不到无欲无求。几乎人人都有贪念,都有自己渴求的东西。
而一旦投其所好,给足了好处,要让一个人违背自己的良心,还是不难的。
“他毁了布庄的声誉,如今又要离开,定然是有人给了极大的好处。就是不知背后的人是谁。”想到有人在背后暗算自家,楚欢颜只觉得背后发凉。
敌暗我明,最是暗箭难防。
可偏偏就连自家的族人都还往背后捅刀子,不得不说很让人心寒。
爹还处处想着那些族人,可结果呢?都是一些吸血的蚂蝗。
生意上的事,明争暗斗在所难免。一旦明面上争斗不过,便可能会使些龌龊手段。
这些都是司空见惯,爹也见的多了。其实最让人痛心的,还是自家人的吃里扒外。
“我想楚老爷能处理好的。想知道是谁接触过你那位叔祖,怕也不是难事。”
“希望尽快查出来吧!即便一时动不了,可心里有个底,总要踏实不少。”知道是谁要对付自家,也就能有所防备。
“你就别操心那么多了。”玉忘苏笑了笑,“我想过几日让博闻和月牙回一趟长西村,你要不要去看看徐邈?”
楚欢颜娇羞起来,玉忘苏便笑着看她,“你们如今都定下了亲事,你去看他,并不奇怪。”
“有什么好看的啊!”
“哪里好看,那就只有你们自己清楚了,我哪里清楚啊!”
楚欢颜坐了一会儿便起身告辞,路过院子的时候看了看那盆月下美人,“这花似乎要开了呢!”楚欢颜仔细看着那已经裂开了一点点花萼的骨朵。
仿佛酝酿到了极致,转瞬就要盛开。
“怕是夜里就能盛开了。”玉忘苏的眸光也凝在了那花蕾上。
因着玉忘苏说那月下美人晚上怕是就要盛开了,吃过了晚饭之后,博闻和月牙也就说要守着看花。
三人也就坐在院子里等着。
天气炎热,就连夜里也是有些闷的,坐在院子里吹吹风倒是要凉快不少。
“姐,天都黑了,这花要何时才会盛开啊?”月牙眼睛都不眨的看着那花蕾。
“等着吧!总会开的。”
夜渐渐深了,月牙也开始打瞌睡。看着那小脑袋一点一点的,像是小鸡啄米的样子,玉忘苏便让她趴在自己的膝头。
“姐,等花开了,你一定要喊我。”月牙嘟囔着。
“好,我一定喊你。”玉忘苏笑着摸摸她的头。
“好像要开了。”博闻惊讶道。玉忘苏看了过去,花瓣有些松动,轻轻的苏展的感觉。
“要开了吗?”月牙一个激灵,瞬间清醒了过来。
花瓣轻柔的苏展,一点点的盛开。雪白的花瓣呈现在月光之下,在月光的映衬之下更是添了些朦胧的韵味。
清雅的香气弥漫开来,十分醉人。
那样缓慢的盛开,仿佛是某种神圣的仪式。
“真的很美啊!”博闻感慨着。
“是啊!”月牙凑近嗅了嗅。
有敲门声响起,玉忘苏略有些诧异,却还是起身去开门。
盈盈月色下,她震惊的看着眼前长身玉立立的男子。四目相对,仿佛有千言万语要诉说,却又张口无言。
玉忘苏只觉得所有的情绪都蜂拥到眸中,几欲化泪穿肠。
眼中泛起朦胧的潮湿,视线渐渐模糊起来。
“让你久等了。”水生伸手将她拥入怀中。
熟悉的声音,熟悉的味道,玉忘苏嘴唇轻翘。这个人终究还是回来了。
“姐,是谁啊?”迟迟不见人,博闻便出来看看。
水生松开了玉忘苏,带着她进门,博闻有些诧异的看着他,凝眸多看了几眼,“水生哥,你回来了啊?”
走了进去,月牙看是水生来了,便叽叽喳喳的围着他说话。
“水生哥,你来的正好,快来看花。”月牙扯着水生去看那月下美人。
“正巧,这花第一次开,你就回来了。”玉忘苏笑起来。
坐着说了会儿话,夜太深了,玉忘苏也就打发博闻和月牙去睡觉了。
她和水生则依然坐在院子里。月光如流水般倾泻了一地,夜色静谧,分外迷人。
“你此番回来,是否已知道了些什么?”沉默了好一会儿,玉忘苏才开口。
“是。”水生点着头,神情却显得凝重。
“怎么了?”
“我遇到了一个人,他和我说了关于我的身世。不过我自己却没真正想起来。”水生皱着眉。那种感觉真的很奇怪,好像在听旁人的故事一般。
无论那个故事里,他是什么样的人,有着欢喜或者悲惨的种种,心绪却都没有太大的波澜。
本来他也不知那些话是否可信,不过那人说起了他身上的一些伤,就连伤疤的位置和大小都能说的清楚,可见当真是很熟悉的人。
“那些话可信吗?”
“我想该是可信的。”水生拧着眉。
“那就说说看吧!”玉忘苏给他倒了茶,等着听他的故事。
纵然他的过去她不曾参与,可她还是想要知晓这个人的种种过往。
安国侯沐诀,十二岁跟随父亲老安国侯入军中,历经大小战役,有“战神”之称,军中曾称他为“常胜将军”,令敌国威风丧胆。
两国就此和谈,签下停战协议。沐诀回到京城,帝王收回兵权。
老安国侯病逝于军中,沐诀领兵在外,帝王也曾传口谕,国事重要,让他不要回京丁忧。
而沐诀班师回朝之后,未曾丁忧乃是不孝,被言官几番弹劾,帝王顺势收回兵权,并且褫夺一切武官职务,封了文官闲职。
带兵剿灭江匪,乃是时隔几年后,沐诀再次领兵。
“不对啊!当时不是说沐诀被刺身亡,还曾大张旗鼓的捉拿凶犯。”玉忘苏皱眉。
若水生便是沐诀,那当初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沐诀若是没有死,那事情就更为复杂了。
那当初送回京城的骸骨又是怎么回事?难道安国侯府的人就不会起疑吗?那么又是谁设下了这样大的局?
“他们要抓的根本不是凶犯,而是我。”